第7章
很不巧,返程的那天,詹姆的學校要進行最後一場期末考試,這就意味着小天狼星要自己靜靜地渡過返程。剛下火車,他就看見布萊克夫人趾高氣昂地站在車站裏,似乎周圍的人都是不存在的。看到小天狼星時,她微微點了點頭,連眼神都不屑于賞下一個,轉身離開。小天狼星嘆了口氣,拖着箱子緊緊跟在後面。
這個暑假,他的布萊克家純血親戚會會聚一堂,小天狼星隐隐約約地感覺到他們是在商量什麽很重要的事情。但他們從不讓小孩子聽。有時候當他假意路過書房,會聽見裏面隐隐傳來“馬爾福……韋……萊……克……”之類含含糊糊的聲音,但很快就會有人出來讓他跟他堂姐玩去。
可天曉得他哪來的那麽多堂姐。從納西莎到她的兩個妹妹到安多米拉,全是堂姐,全是女孩,她們一刻不消停地在屋子裏叽叽喳喳,尖聲高笑,每當這個時候,他都會尤為同情在中間被揉來揉去的雷古勒斯,慶幸自己在第一天就用可以殺人的目光警告納西莎“離我遠點”。
在一段尴尬的獨來獨往時期後,他卻和安多米拉親近起來,也許是因為安多米拉是所有堂姐中最安靜的一個,也許是因為她和她的父親并不像別的純血家族的人一樣狂熱于那個神秘的話題。
他和安多米拉經常在花園裏下棋,遠遠地避開家裏的那一幫人。安多米拉從來不把他當成小孩子,什麽都會告訴他一些。包括屋子裏正在讨論的話題,關于某個純血巫師的聯盟計劃。小天狼星從來沒有回應過她什麽,可她自己也能說得樂此不疲。
“……韋斯萊一家拒絕了,他們剛有了兩個孩子,我父親也不想參加…盧修斯今年畢業了,馬爾福一家答應的很爽快…那個叫裏德爾的人我倒是見過,他們都叫他黑魔王……”斷斷續續的壞消息慢慢通過安多米拉流進小天狼星的耳朵裏,逼着他不得不從每晚跟詹姆的通信中解脫,面對現實。
每次說完,安多米拉都會搖頭說:“我真想離開這個家。”
最後一次,小天狼星心煩意亂,因為他很久沒有收到詹姆的來信了,最後一封信,詹姆說他要去非洲,那可不算是個安全的地方。小天狼星知道詹姆喜歡這種滿世界的冒險,事實上他自己也會貪婪于分享詹姆的經歷,但這不代表他不會夢見一顆炮彈落在詹姆頭上,然後結束這一切。
小天狼星暗恨自己的行動沒有詹姆那麽果決,而安多米拉的感慨簡直像是一種諷刺,他終于忍不住問她:“為什麽不離開?你和我不一樣,你是大人了。”
安多米拉苦笑着說:“大人也不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的。”
“我不相信。”小天狼星固執地說:“哪怕我已經五十歲了,只要我想做,我就能做出來。”
“哪怕是冒着被父母撕碎的危險跟一個麻瓜通信?”
小天狼星停下手,感到血液在腦子裏突突沸騰,他握緊了棋子按捺着砸過去的沖動,盡量平靜地說:“你在說什麽?我不明白。”
安多米拉沒有計較小天狼星恐怖的樣子,而是将一封信掏出來放在他面前,輕快地說:“喏,我從貓頭鷹那裏扣下來的。”接着,她又說:“你父母一直在好奇你跟誰通信,如果不是這次我先動手,他們可就發現了。”
小天狼星覺得情緒好了一點,他沒法想象如果安多米拉一直在騙他,和他親近只為了拿到詹姆的信,他會不會真的殺了她。他一把奪過詹姆的信,一邊迫不及待地拆開,一邊依然有些懷疑地看着安多米拉,直到他的堂姐無奈地輕笑:“你真多疑。”
小天狼星左手拿着詹姆在非洲的照片,右手拿着詹姆龍飛鳳舞的信,感到眼睛已經不夠用了,只是哼了一聲作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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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我不小心知道了你的秘密,我也告訴你一個我的秘密好了。”
“什麽秘密?”小天狼星說。
“很久以前,我也和一個麻瓜少年通信。”安多米拉眨了眨眼睛:“我們的通信止于我們互相表白,并決定結婚。”
手中的照片散了一桌,小天狼星目瞪口呆地看着安多米拉:“可你是……”
“我知道。”安多米拉輕快地說:“我是個純血巫師,在斯萊特林接受教育,以家族的榮譽
為己任。可是你看,愛情總是不講道理。”
“可是他們不會讓你……”好久,小天狼星才從亂糟糟的思緒中理出一條看似正确的通道。
“所以我會悄悄逃跑,不讓他們抓到。”安多米拉微笑着伸展手臂:“撲向我的生活,嗨,我的新生活。”
小天狼星覺得心髒砰砰直跳。脫離家族?真奇怪,他奇怪于自己為什麽從來沒有想過這件事。
“你打算怎麽做?”他假裝自己僅僅出于好奇才詢問。
安多米拉好像看穿了他的假裝,但她什麽也沒拆穿:“爸爸已經同意了,他和他見過了面,他們彼此都很滿意對方。”她有些害羞地笑了笑:“最近家裏都在讨論那件神秘的計劃,沒有人會注意到我,這是我們的大好機會。我已經決定走了。”
小天狼星花了一段時間才找回自己的語言,倒不是說他有多麽關于這個堂姐,直到知道她要跟個麻瓜私奔的現在,他才發覺自己對她産生好感,因為他們同樣的态度。
“如果你需要我和我的朋友幫忙的話……”他不确定地說。
“不會像你想象的那麽難的。”安多米拉溫和地揉了揉他的頭發,說:“再見,小天狼星。”
她轉步動作輕快地就像她的語言一樣。小天狼星目送着她離開,急急忙忙地回到自己的卧室。
詹姆和他的合影就壓在枕頭下面,詹姆的所有信,照片和禮物都被好好地放在一個大盒子裏,藏在床底下活動的地板中,小天狼星對這寶貴的一切都非常謹慎,雖然他早就把卧室列為“禁止所有人進入”的私人領地,但這絲毫不妨礙克利切時不時地聽從某個家長的話幻影移形進來游賞一番。
小天狼星三番五次地向克利切申明,如果克利切敢動他的東西,他會代替他那瘋瘋癫癫的嬸嬸,把它的小腦袋砍下來粘在木板上。
小天狼星重重地關上門,幾步跨到書桌前,提起筆急急忙忙地給詹姆寫信。他原原本本地寫上了他堂姐的故事,希望詹姆能去看看他堂姐能不能安然無事地離開。
在慌亂情緒的驅動下,他越寫越快,字跡也漸漸潦草起來,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趕不上怎麽辦?他知道詹姆跑得很快,但是貓頭鷹找到他需要一段時間,況且詹姆還在非洲,沒有回家,何況詹姆根本不認識安多米拉,找到她更要花費一段時間,況且……況且……況且……
可他從來沒有任何一刻像現在這樣相信詹姆能夠帶給他想要的消息。
給他一個希望。小天狼星克制着不讓手太過顫抖,即使是這樣,他依然試了兩次才将紙條綁在貓頭鷹的腿上。
“去,去啊,你這倒黴的鳥,飛快點。”他低低地說着,打開窗戶将貓頭鷹放了出去。
他并沒有馬上離開窗戶,而是站在窗戶旁目送着那只鳥飛遠,他的手指緊緊地攥着窗框用力到手指發白。
“親愛的小天狼星,我在德國買到了一打印着優美風景的明信片,我在這裏讀了《茵夢湖》,你會奇怪于我居然會安安靜靜地讀書,而且還是這類書……”
“親愛的小天狼星,丹麥好像沒我想象的那麽好玩,我曾經幻想過來這裏能看到更多精靈,可是看樣子最大的奇跡就在我的家門口……”
“親愛的小天狼星,我在巴基斯坦,你聽過這個國家嗎?我承認我來是因為這裏打得火熱朝天,是的,這裏的戰争……”
“親愛的小天狼星,我來到了中國,這個國家在今年這可是世界上最活躍于外交的一個……”
小天狼星把這些信翻來覆去地讀了一遍又一遍,經常不自覺地微笑而不自知,他知道這就是詹姆的目的,他也會在信紙上誇張地寫關于魔法的一切事情。他被困在一個扭曲的變态家族中,而他的朋友活躍在世界各地并給他寫充滿了思念的信。
他把印着各國文字的信紙拼在一起,組成了一個不算完整的世界地圖,他幻象自己能跟着朋友一起,去看德國的城堡,美國的自由女神,蘇聯的冰雪,丹麥的雕像,中國的長城……他想象自己和詹姆并肩站在埃及的金字塔旁,他側過身肆無忌憚地大笑着伸出手揉亂對方本就亂糟糟的頭發。
“可是,詹姆,我的世界在你手裏,而你的世界離我還很遠。”昨天的信紙上草草地落着這麽一句話,這本是他今天該寄過去的東西,卻被一張帶着堂姐跟麻瓜私奔的消息的紙所取代。
給我個希望,詹姆。小天狼星布萊克将自己縮成一團,縮在靠近窗戶的那個牆角,聆聽着自己的心跳,很緩,很慢,有規律地,給我個希望,詹姆,而我就在這裏等着你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