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衣人一把扶住我,陰恻恻對我笑道:“孟大小姐,很久不見啊。”
我全身寒毛豎起,冷汗直流,勉強道:“你說什麽,我不明白。”
紅衣人呵呵笑了:“孟大小姐很奸嘛,那天居然騙到了我。後來我越想越不對,總覺得你的劍法眼熟,總算想起來是孟家劍法,可讓你騙苦了。不過,今天你的運氣不大好啊。”
我後退一步,就待逃跑。紅衣人一把扣住我,笑道:“別跑,我還要靠你對付你那個難纏的弟弟,好讓他退出天下英雄會。”
忽然一人冷笑道:“雲九霄,你既然知道我難纏,就別惹我生氣,還不放開我姐姐?”來人青衣佩劍,風神俊逸蕭殺,正是天戈!
我又驚又喜,歡呼道:“天戈弟弟!”
雲九霄冷笑着扣緊了我,陰陰地說:“孟天戈,你姐姐在我手上,你最好不要沖動。”
天戈淡淡道:“我孟天戈幾時肯受威脅?你可以殺了我姐姐,我會為她報仇。也可以放了她,我就饒你不死。”神色冷漠肅殺。
我心頭一寒--原來天戈就是這麽對我的……可以為我報仇,但不肯為我向別人低頭。
雲九霄哈哈笑道:“好大的口氣!你憑什麽認為我會輸給你?”
天戈沉聲道:“你捉了一個人,身手不便,絕不是我對手。信不信我可以一劍同時砍斷兩個人?只要你不放開我姐姐,你就難逃一死!我不介意提前解決你這個威脅!”口中說着,全身殺氣大盛。
我聽得心頭大駭:天戈為了殺死這個雲九霄,竟然不惜同時砍死我?
雲九霄微微變色,冷笑道:“好狠的小子。你就舍得殺了你姐姐?”
天戈淡然道:“為家族榮譽而死,姐姐,你一定會願意的,不是麽?”
我幾乎說不出話來,心頭如堕冰庫,勉強哽咽道:“呵呵,不錯,我……自然……願意……”沒說完就哽咽得沒法說下去了。
雲九霄臉色微白,猶豫一會,放開了我,哼了一聲:“算你狠,孟天戈!你簡直不是人,我算怕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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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戈一把接住我,把我護在身後,悠然道:“好說!”
雲九霄哼了一聲:“我那個糊塗老爹居然把妹妹許配給你這種冷血怪物,我一定要勸他退親!”
天戈居然笑了笑:“呵呵,大舅子,這門親事不是你能夠動搖的。等我奪得天下第一高手之號,自然會去雲家堡迎親!”
我眼前一陣發黑!這才知道天戈竟然有迎娶雲家小姐的打算!
呵呵!天啊!我的心--我的可憐可笑可恨可惱的癡心啊!
天旋地轉之下,我忽然一口血嘔出,慢慢向後滑落。
天戈一驚,一把抄起了我,叫道:“姐姐?你怎麽了?”
我氣若游絲,淚水涔涔而下,一言不發。
昏昏沉沉中,依稀聽到雲九霄的冷笑:“你姐姐對你可真好。哈哈,你還不知道吧?為了你,她甚至潛入武當山色誘林清遠,卻搞錯了對象,反而和牧清野做了一夜夫妻!哈哈哈哈,孟天戈,你孟家可真是男的奸險女的淫蕩,一門英傑,哈哈,不錯不錯,一門英傑!”
我朦胧中聽到這句話,全身發抖,氣血激蕩之下又是一口血沖口而出!這樣殘酷的情形,我如何可以面對更多?
天戈已經知道我的秘密,她一定瞧不起我吧?呵呵,沒關系了,她根本不在乎我,要和雲家小姐在一起的……我算甚麽呢?一個低賤無恥的姐姐,天戈不要的姐姐……
卻聽天戈淡淡道:“那又如何?我會安排她嫁給牧清野。雲九霄,本來我還想放過你。今天是你自找苦吃!出手吧!”
雲九霄哈哈笑道:“我才沒這麽笨,現在你一肚子氣沒處發,正好拿我磨刀。今天我不惹你,明天擂臺上見!”揚長而去!
我也陷入徹底的昏迷之中。
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馬車上,天戈就盤坐在我身邊,慢慢的喂我吃藥。
我想掉過頭不理她,卻還是忍不住關心,低聲道:“我們在哪裏?你……不是要去比武麽?”
天戈微微一笑:“姐姐昏迷了一天一夜,比武已經過去。我贏了。現在我們回家。”
我松一口氣,卻又恨起她的無情,更自卑我的污穢,掉轉頭不再說話。
天戈低聲嘆一口氣,欲言又止,隔一會,慢慢說:“姐姐病得厲害,好生休息吧。”
我不再說話,心裏怨苦欲絕。
天戈,如果你肯好好對我說話,我會多麽快樂。可是,你卻嫌棄我的不潔。你不要我了。或者說,你從來不肯要我,寧可冒險去取那個什麽雲家小姐。
天戈,我那麽愛你啊,你卻讓我恨你。你的奪目光華,更加映出我的不堪。我不能愛你,我不配愛你,我……只能恨你……恨你呀,那麽光芒燦爛而冷酷無情的人……
天戈,如果你肯愛我……然而……你不愛我。
所以,以蒼天之名立誓,我恨你,孟天戈。
我--恨--你!
我要報複。我絕不會讓你和雲家女兒成婚。雲九霄,他似乎也反對這件婚事,也許,他會幫助我?
我半昏半醒,躺在馬車上。天戈也不說話,一直靜靜坐在我旁邊,有時候喂我喝一口水,或者吃點東西。我無力下咽,她就用小刀細心撕碎了,一點一點地喂我。
我忽然恨極了她這樣溫柔而無情的樣子,一狠力,打潑了飯盞,竭力說:“何必管我?你不是打算把我和雲九霄一起砍死嗎?”微一說話,就不自禁的喘息、咳嗽。
飯盞裏面殘餘的食物潑了她一身,天戈也沒生氣,嘆了口氣,輕輕拍着我的背,為我順氣,口中慢慢說:“原來姐姐一直怪我對雲九霄說的話。其實我是看準了雲九霄的性格不肯冒險,才故意這麽說的。你別生氣,我做什麽都是有把握才做,不會亂來的。”
我微微冷笑不語。
呵呵,天戈妹妹,你一向好口才好急智,現在也果然解釋得很好。但我怎麽會相信你?你可以在那種生死交關的時候,冷靜無情地面對我的生死,難道我還會自作多情?
天戈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忽然微微一笑:“今後姐姐自然會明白我的一番好意。你是我唯一的姐姐,我一直希望你平安幸福。“
我澀然笑了,幽幽道:“幸福?嘿嘿,我不過是個不潔的賤人,還配有什麽幸福?”想到那一夜武當道觀中的痛苦和恐懼,原是一切為了眼前這人,可她不過無心。這樣的我,除了一身的殘破和凄苦,還能留下什麽?
天戈輕輕握住我的手,柔聲道:“姐姐,不管怎麽樣,你都是我最好的姐姐。武當之事,我會為你讨回公道,一定要牧清野娶你為妻。”
我聞言心頭一陣火燒般的痛苦,幾乎無法忍耐,很想一掌打在她玉石般絕美而尊貴的臉上。
天戈,你很會為我安排啊。打發我嫁給那個牧清野,就是我出賣身體為你鋪路的報酬麽?呵呵,好天戈,好妹妹。嫁我到武當,更加可以方便你結納武當派吧?果然是我精明能幹的天戈妹妹,做事滴水不漏呢。
我做了武當大弟子的妻子,你卻要娶英山血殿的小主人、雲家堡的小公主。我不知道你會怎麽對付雲家女兒,卻知道你一定可以把她哄到服服帖帖。對你來說,雲家女兒想必比我有用得太多了。再加上你剛剛獲得的天下第一高手之號。天戈,你就這樣選擇了一條青雲之路吧?
然,我不容許。
不容許你撇下我,獨自飛向雲天深處。不容許你娶別的女子。不容許你把我象浮萍落花一樣随意棄置。不容許……絕不。
日色微暈,透過馬車的紗窗,照在天戈的臉上。她的容顏明亮眩目,似乎是天生的人上之人、萬神之神。我看着她絕倫的容光,陷入沉思。
天戈妹妹,不管你如何英雄絕世,我将窮一生心力追逐你的腳步。你可以擁有天下的榮光,但不可以不要我。我雖柔弱,一旦決定的事情,卻決不回頭。天戈,今生今世,你我勢必糾纏。
凝視中,我注意到她今天穿的是一身暗青色衣服,細看之下氣色有點憔悴,就好像輕雲微染的日焰。我心頭暗暗奇怪;“怎麽她好像也在生病?”這個強悍絕倫的女子,也會有普通人類的情形發生麽?
再怎麽恨她,我還是無法對她不關心,忍不住勉強掙起聲音問她:“天戈,你是不是病了,怎麽臉色不大好看?”想起十多天前她在小樹林中重傷高燒的樣子,暗忖:“難道是舊傷未愈?”
她才看了我的冷面孔,似乎沒料到我還會詢問她的情形,微微一愣,随即淺笑着柔聲道:“姐姐,我沒事,只不過是和林清遠動手時受了一點傷。很快就會好。”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她好像忽然有點高興,眼中星光閃爍流動,卻暈轉成明波滟潋,掃去了剛才隐約的晦澀之氣。
我忽然有點生氣,猜到她在高興什麽。哼哼,天戈,盡管得意吧。不錯,你應該得意,你如此待我,我卻無法不關心你。呵,這樣低賤卑微的心意,對你來說,會被看成個怎樣的笑話呢?
但是,我還是忍不住又問:“林清遠……你……他不是中了雲九霄的計,沒法參加比武嗎?”說話一多,我又咳了起來。
天戈慢慢撫着我的背,等我緩過氣來,這才說:“他好像猜到是孟家的人在對付他們師兄弟,所以單騎快馬,星夜趕到孟家找我算帳。我雖不知你上武當之事,聽他一說自然明白前因後果,所以難免交手。這個人武功果然很好,其實我還是要輸給他一籌,所以受了一點小傷。不過他為了救師兄,喪失五年內力,短期內已不是我對手了。”
我好生納悶,問她:“你不是去無憂谷麽……為何還回家耽誤這麽多天?”
天戈悶不作聲,只是笑笑,好半天,才說:“這個麽,自然有我的原因。姐姐,你別一直問了,看你現在這麽虛弱,還是閉目養神吧。”一邊說一邊扶我躺下,給我蓋好被子。
我看她已經準備拿出做蚌殼的精神,死不開口了,拿她沒辦法,何況我也确實累了,不再追根究底,慢慢進入夢鄉。
半夢半醒中,我似乎聽到天戈在輕輕咳嗽,空氣中有隐約的血腥味,看樣子她果然病着呢。隔了一會,我聽到天戈低聲嘆息,郁郁沉沉,竟是有着難解的心事。然後,我感到她好像彎下腰,靜靜看着我。
我不知道她要做什麽,然--我竟然感到臉上微微拂過她輕輕的呼吸,接着是她冰涼的嘴唇慢慢在我臉頰上吻了一下。
天!
她吻了我!
我的神智一下子吓得清醒過來,卻幾乎無法反應,只能就這麽閉着眼睛裝睡。但我的臉卻洩露了我的秘密,無可避免的漲紅了。
我心如蝴蝶般起舞,片刻前的哀怨苦恨,一如煙霧般散去。天戈--吻了我--天下還有比這個更美妙甜蜜的事情嗎?
就算你在雲九霄面前表現得對我滿不在乎,但那也是為了我好,我本該相信你的,不是麽?就算你要我嫁給牧清野,也不過是為了我的名節着想,不是麽?你本來就是異常聰明冷靜的人,做的事情,自然比我考慮更多,不是麽?但--你肯吻我呢--天戈,你是愛我的,我可以這麽想吧?
天戈,我會想辦法說服你,讓你放棄把牧清野和雲若水硬插到我們中間的打算。我唯一的幸福,只會是你。而放眼天下,除了我,又有誰可以做你的知己?你雖驕傲而強悍,也會有寂寞待我撫平吧?
我慢慢沁出一朵淺笑,這一次是真的睡着了。
在家裏養了好幾天的病,我才慢慢恢複元氣。爹娘每天都來看我,神色憂愁,唠唠叨叨地教訓我。我卻含愁帶笑,只管聽着,心卻飛到天戈身邊。
天戈,有好幾天沒看到你了。你真的好狠心呀,我病了這麽久,你都不來看我。當真是把我一送回家,扔給爹娘,就不管了麽?但我卻無法恨你了,其實你也不過是不肯承認自己的心事吧?如此冷淡深沉的你,卻只肯在我睡着的時候偷偷吻我的臉。天戈,你真是個又可愛又可恨的人。
我還是忍不住問娘親:“娘,怎麽都沒看到天戈弟弟?”
娘頓時微微皺起眉頭,嘆了口氣:“天戈這些天很是不好,先前在湘西鬥七殺教時受的刀傷還沒好,和林清遠動手時又受了極重的內傷,他還是勉強撐着趕去無憂谷。在天下英雄會雖是力壓群雄,卻越發傷勢加重。他一路上還要照顧你,勉強把你送回來,自己卻病倒了,每天都在咯血,把你伯父可吓壞了。這些天我們忙着照顧你,也沒看他幾回,不知道好得如何了。”
我聞言心下駭然,脫口道:“啊!怎麽會這樣?”一顆心跳得如同擂鼓,顫聲道:“不行,我要去看她!”掙紮着跌下床。
娘一把扶住我,嗔道:“傻孩子,怎麽這麽急,就算要去,你也慢點下床啊。你就是這麽又性急又倔強。”
回想起那日天戈一身暗青衣服、神情有點憔悴,我忽然明白了:怪不得她要穿深色衣服,不過是為了在我面前遮蓋血跡,免得我擔心吧?天戈,天戈啊,你到底如何了?
我心慌意亂,讓繡玉扶着我,跌跌撞撞趕向天戈的住處。久病之下有些腳軟,幸好有繡玉撐着我,娘親也在一邊扶我,總算到了天戈的房中。
房裏有股很重的藥味,天戈就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如寒玉,合着眼昏睡着。
她的呼吸那麽輕淺,我甚至有些懷疑會不會忽然感覺不到。我不敢說話,怕擾了她的睡夢,眼淚卻忍不住一滴一滴落下來。
我的淚有幾滴就落在她臉上,她似乎驚動了一下,輕似無聲地說了一句什麽。娘親自然沒注意聽,我卻依稀聽到了,她在叫我:“蘭--不要哭--蘭--”
我忍不住放聲大哭了。
天戈慢慢睜開眼睛,看着我,吃力地淡淡微笑;“不要緊……我會好起來……不要哭……”
我忍淚含笑點點頭,卻又忍不住怪她:“受了這麽重的傷也不說,你……你太可惡!”
天戈無力說話,只是淡淡笑了一下,卻又陷入昏沉之中。
娘親忍不住怪我:“蘭兒,你還好意思說。都怪你上回鬧着和天戈一起闖江湖,結果受了傷回來。你天戈弟弟怕你留了刀疤不好看,本來是去無憂谷,正好遇到神醫古深,巴巴地向古深讨了良藥,趕着拿回來給你抹傷口。卻不料你離家出走了。他回來就遇上林清遠找上門來拼命,鬧的兩敗俱傷。你說你不是你惹出來的,怎麽還怪你天戈弟弟可惡啊?”
我做聲不得,心頭震動,看着天戈,這才知道她為什麽會在去無憂谷的半路返回家中,還差點誤了天下英雄會。這樣溫存細膩的心思,我卻一直不能明白。
天戈,是你太會隐藏,還是我太愚蠢?我的天戈妹妹啊,這樣的情意,我該如何愛你呢?
我看着她蒼白而絕美如神诋的臉,不覺癡了。
從此,我每天都去天戈的住處探病。不過,老實說天戈給我的待遇并不好。差不多每次都編着法兒趕我走。但現在我已經知道她的心思根本不可以用言語來判斷,随便她說什麽,我只當沒聽到就好,反正就是賴定了不走。天戈其實拿我辦法不多。只要我固執起來,她多半還是要遷就我的。
我覺得很是快樂,經常情不自禁地微笑。
天戈,等你的傷好了,我一定要和你攤牌,不許你再逃避了。
這一日,我又來到天戈住處,正要進去,卻聽到了一個有點熟悉的男聲。那人聲音溫和低沉,正是武當掌教真人林清遠。
我心頭微微一動,想起天戈曾說過打算要我嫁給牧清野,倒要聽聽她和林清遠說些什麽。當下悄悄躲到一邊。
“天戈,你為何不考慮一下我的建議?”是林清遠在說話,聲音溫和而誠懇。我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覺得林清遠的意思似乎不那麽簡單。不知道他們怎麽會這麽熟悉了。
“上次在無憂谷,你第一次提起的時候,我已經考慮過。”
“那麽,你的答複是--”不知道為什麽,林清遠的聲音微微發顫,顯然這位當世奇才也有點情緒激動。
“我認為沒有必要。林兄,就算不答應你,我也可以步上武學極峰。”
林清遠沉默一會,似乎有點失望,隔一會又勸說道:“但你別忘了,我們二人合籍雙修,應該可以上達天人之境,堪坡生死紅塵之苦。”
我聽得心頭一震:合籍雙修?林清遠什麽意思?難道他已經知道了天戈是個女子,打算還俗娶她為妻?一思及此,我心神大亂:想不到我的情敵會是林清遠。
一代天驕玉樹林,這是世人對歷代林家宗主的美譽。林清遠生于這樣的玉樹瓊林之家,自然也是神姿英朗、氣概高邁的人物。雖出家做了道士,卻越發有出世之氣,只要他不是那個不修邊幅的邋遢樣子,應該是個對女子很有吸引力的人。
作林清遠的妻子,應該是個很誘人的建議吧?天戈會怎麽回答呢?我心頭亂跳,不覺屏住了呼吸細聽。
卻聽天戈笑了笑,徐徐道:“多謝林兄好意。不過我這一輩子,只肯做男人,沒興趣做女人。”頓了一下,她又說:“不過,我願意和武當結盟。為了表達我的誠意,我打算把家姐蘭韻嫁給貴派牧清野。你也知道,他們發生了這種情況,如果不成親,對我們兩大門派都是個醜聞。”
我心頭一緊--醜聞!第一次聽到天戈對我的準确評價,醜聞!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天戈,你不是愛我的嗎?為什麽說起我的事情,卻這樣冷淡而不屑?
難道你所有的溫柔,都是假的?!一思及此,我心窒悶欲絕,一陣突突亂跳。
林清遠沉默一會,低聲說:“清野師兄很喜歡令姐。你有這個打算,我們武當派自然樂意之極。等這次我回去,就請牧師兄到貴府上求親。”他說着,微微嘆口氣,輕輕道:“不過,天戈,我其實更盼望你能答應我的求婚。”
天戈輕笑一下:“林兄,孟家和武當的盟約,用一個孟家女兒維系就足夠了。”
林清遠嘆道:“這個什麽盟約非我本意。天戈,你真是無情。”
天戈淡淡道:“林兄是傲視天下的英雄人物,天戈能做你的朋友,已經足夠榮幸。”
林清遠喃喃道:“嘿嘿,朋友麽?”澀然道:“林清遠或者需要一個妻子,卻從來不需要什麽朋友,我的朋友就是我的劍。孟天戈,你可記住了。我林清遠從不低聲下氣求人。今天我求你嫁我,你不肯,也罷。我武當可以和你結盟,那要靠你的實力支撐,你若變得沒有用,我們這個盟約自然作廢。所謂作廢,包括可能要求牧師兄休棄你姐姐在內。我武當門下不留無用之人。”
天戈遲疑了一會,沉聲道:“這句話很合理。我接受。”
林清遠忽然也笑了:“其實你姐姐對你真不錯,為了你什麽都敢幹。你居然舍得把她作為家族利益的工具,有點過分狠心吧。看來我沒能娶到你也不見得是壞事。”
天戈窒息般地沉默了,半天,輕輕道:“我只能這樣做。”
林清遠徐徐道:“古人寫吳起殺妻求将,我總覺得難以想象。但現在我總算知道,這世上真有徹底無情的人。你應該就是一個。”
天戈淡淡反問:“那又如何?”
我全身劇烈顫抖,拼命咬緊牙關,悄無聲息地離去,每一步,似乎都在我心口剜下一刀。好容易掙紮着回到我的閨房,我松一口大氣,忽然笑出了聲:“真傻啊!孟蘭韻!”一張口,猛地噴出一口血!看樣子是在無憂谷落下病根,一受刺激,就無法克制血氣了。
愚蠢啊!孟蘭韻!
天戈就算多少愛過我,卻更愛權勢和名利吧?為了讨好武當派,她可以毫不猶豫就犧牲我的幸福。她的溫柔是真,可冷血也是真;多情是真,可無情更是真。我一番真心,又經得起幾次消磨?
勉強止住咳血,慢慢領悟了這一切,我竟然沒了起初那種毀天滅地般的狂痛。天戈,為了你,再柔軟多情的心也會凝為霜雪、化為刀刃吧?
我開始認真考慮與雲九霄合作的可能性。冥想中,我忽然覺得有點惡心,忍不住沖到外邊的大樹下,嘔吐起來。好容易停止,我心頭一動,突然想到;嘔吐?難道那武當一夜,已經留下了罪惡的種子?
呵呵,這樣的結局……我瘋狂大笑中,隐約想到:也許,可以好好利用這個孩子?雲九霄,就算他是個極端可怕的人,我也願铤而走險,與惡魔共舞,只為我那可憐的愛情。
天戈,你慢慢等着吧。
我甚至不會揭穿你的女兒身。那太便宜你了,說不定反而促成你和林清遠的因緣,我怎會容忍這種事情?對付你,我要好好想想……雲九霄,他一定很樂意幫我一起想吧?
夜色如墨,空林寂寂,唯有偶爾一兩聲遠遠的野獸呼嘯。
雲九霄看着我,陰陰地笑着。我覺得身上惡寒,不覺緊了緊身上的披風。
雲九霄看着我戒懼的樣子,忽然哈哈笑了起來:“孟蘭韻,你既然這麽怕我,為什麽還要請我來幫忙?”
我勉強鎮定了一下情緒,笑一笑,說:“我相信你能夠幫我。而且,對你也有好處。”
雲九霄挑了一下眉毛:“呵呵?說說看?”
我沉聲道:“我要你幫我對付孟天戈。”
雲九霄哈哈大笑起來:“孟蘭韻,你不是最喜歡你弟弟麽?怎麽要對付他?看來世上的感情都不可靠啊。”
我不作聲,冷冷待他笑完,這才說:“你不用問我的理由。總之,我要你幫我。這對你來說,也是個難得的機會。沒有我做內應,你這一輩子也奈何不了孟天戈。你要想稱霸武林,或者避免雲孟兩家結親,就要與我合作。”
雲九霄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會,忽然又笑了:“哈哈,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變了。不過,我發現女人一旦狠下心來,千軍萬馬也擋不住。哈哈,恐怖啊恐怖。”他笑着掐了一下我的臉,嘆道:“這樣如花似玉的美人兒,說起狠話來還真有點可惜。不過,我雲九霄最大的愛好就是逗美人開心。既然你都吩咐了,我一定讓你滿意。孟天戈今次要倒黴了。你說,你要怎麽才算達到效果?”
我趕緊後退一步避開他的手,輕輕說:“我要孟天戈身敗名裂,再也無法在武林中擡頭。只能遠遠躲到人跡罕至的地方去。”
天戈,唯有截斷你的青雲之路,或許我們還有希望一起避世隐居,長相厮守吧?也許你會怨我,但我會好好解釋,請你原諒我這一點癡心。我再不能忍受沒有你的日子,要我嫁給牧清野,我不如去死。
雲九霄有點驚奇地看了我一會,吃吃笑道:“這個啊?好說。我們大有合作餘地。”他眼中閃爍出惡毒的光彩,看着我的臉,悠然道:“你還真是個可以引誘聖人犯罪的美人兒。我都忍不住要猜,你弟弟看到你的時候,都在想些什麽?”
我心頭一跳,顫聲道:“你說什麽?”
雲九霄輕佻地慢慢摟住我,漫不經心地撫弄我的身體,只是笑不說話。
我拼命忍住惡心的感覺,用力掙開他的牽制,厲聲叫道:“雲九霄,你如果把我當作淫蕩無恥的女人,就打錯算盤了!我們只是互相利用,我不欠你什麽!”說着,忽然一陣反胃,不禁彎下腰大嘔特嘔。
雲九霄也不生氣,笑一笑縮回手,口中緩緩道:“你說得不錯,我正是要你做一個淫蕩無恥的女人。你吐得這麽厲害,是懷孕了吧?”
我一震無言。冷冷看着他。
雲九霄悠然道:“如果,你當着衆人的面說,你肚子裏這個孩子是你弟弟孟天戈強奸你的結果。你說孟天戈是不是就身敗名裂了?”
我心頭一窒,顫聲道:“不--不--天戈會恨死我的!”
雲九霄哈哈笑了起來:“你都要他身敗名裂了,還怕他恨你嗎?”
我做聲不得,卻已暗暗心動。也許,這真是個很有效的辦法?但,天戈是個女人,只要她公開自己的女兒身,我這個計劃不就泡湯了嗎?除非,我有什麽辦法讓她根本不能也不願分辯?
我考慮一會,緩緩道:“如果我弟弟否認,我還是很難取信于人。”
雲九霄笑道:“我自然有我的辦法。”他眼中閃過一絲惡毒,從懷裏掏出一包藥粉遞給我:“你想辦法讓你叔父孟恒吃下這包毒藥,就可以用解藥要挾孟天戈就範了。據說他是個孝子,應該不會不管他爹的性命吧?”
我懷疑地看着他:“你不是想乘機毒死我叔父吧?”
雲九霄大笑道:“孟恒也不過就是孟家一個普通弟子,又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人物,也值得我毒死他?我還沒這麽無聊。你如果不願意就算了,反正着急的又不是我。”
我想了一下,覺得果然不錯,顫抖着收過藥粉包,覺得就好像藏了一團妖火般灼人。但,我已經做了選擇,沒有退路了,不是麽?
天戈,我無計可施,唯有傷害你。斷去你傲笑雲天的羽翼,是不是我們就可以一起靜靜栖息在不為人知的煙霞缥缈之地,謀求我渴求已久的快樂?為了你,我可以犯下不容于世俗的罪孽,就算萬人唾棄,就算粉身碎骨,我亦含笑面對。別無選擇,我早已相思成狂。
請你--原諒我。
孟恒叔父被我請到閨房時,看起來很意外的樣子。平時我們并不是很親近,想必他有點莫名其妙,不知道我找他做什麽。他是個很精明而冷淡的人,老實說我一直有點怕他。但今天我說什麽也要鼓足勇氣把他留下。
胡亂找了些話題東拉西扯半天,我看出叔父有點不耐煩,開始心不在焉了。
--最要命的時刻到了。
我笑吟吟地給叔父奉茶。他有點不耐煩,随手接過一口喝幹。
我心跳如擂鼓,靜靜等着他發作。
就在這時,雲九霄忽然笑嘻嘻地走了進來,對着叔父說:“孟二爺,今天你豔福不淺啊!”
叔父大吃一驚,喝道:“閣下是什麽意思?”
雲九霄微微一笑,閃電般點了叔父的穴道,然後一指擊向我。我眼前一黑,人事不知。
我被一種奇怪的感覺驚醒,一睜開眼,竟然看到叔父和我一樣,衣衫不整倒在野外!叔父一向清明的眼,已成色欲侵染的混沌!整個人看起來就像變成了一只狂獸!而那個要命的雲九霄就在一邊冷冷微笑。
我全身就像要散架一般地痛,隐約明白發生了什麽,不禁全身戰栗!
天啊!我竟然和叔父做了這樣可怕的事情!雲九霄的藥……不是毒藥,是春藥!世上還有比這更恐怖更絕望的事情麽?
急痛之下,我狂噴一口鮮血,奄然倒下。
雲九霄一把撈住我,順便踢開正待撲上來的叔父,呵呵笑道:“孟恒強奸親侄女,你說孟天戈為了幫他老爹掩飾罪孽,會不會一口把這逆倫大罪頂下來?你不要怕,有我幫着你,孟恒不敢殺你滅口,他只能想辦法掩飾。”他忽然不笑,冷冷盯着我:“記住,三個月後,等你肚子大起來,你就對你爹說,是孟天戈強奸你!我會召集天下英雄為你讨回公道!”
我顫聲道:“雲九霄!你是個惡魔!我……好恨你……”
雲九霄嘻嘻笑道:“不要這樣!你只要按照我的計劃去做,一定可以達到目的!”
我做聲不得,心中絕望已極,卻也清楚,錯也要錯下去,這已經是唯一的救賒之路了!
天戈,原諒我!請你、求你--原諒我……
然,當我當真在群雄雲集的孟家年宴上說出那句要命的話時,看着天戈震驚到麻木的眼睛,我心竟有崩成碎片一般的絕望和裂痛。
天戈!天戈啊!你會怎麽看我?
天戈忽然一閃身,迅捷如電般奔到我面前,沉聲道:“為什麽?”
我看着她絕望而驚痛的眼睛,用只有她能聽到的聲音輕輕說:“天戈,你要把我扔給牧清野,就該料到今日。讓我懷孕的人,是你父親。我引誘他,只為今日。你要是不認下這罪名,死的人就該是你爹了。”
她微微一晃,幾乎是立刻蒼白了臉色,忽然瘋狂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不錯……是我,是我!我強奸堂姐!”她一邊說,一邊死死盯着我,眼色痛苦到接近瘋狂!
我在她燒灼般的視線下,根本無法站立,腹痛如絞,按着肚子緩緩滑倒在地。
群雄似乎都驚得呆了,一時間鴉雀無聲!
天戈搖搖晃晃的走過來,慢慢提起我,柔聲道:“姐姐--給我看看你的心--是什麽顏色?”
我無法忍耐這句話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