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節
兼之前番與你分析的種種情形,若要開戰,他絕非我的對手。然一旦交戰,必使百姓受苦,有違你的‘良苦用心’,惟‘不戰而屈人之兵’最合聖人之道。而行此計策,卻是非你不可。”
“怎樣?”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若在開戰之前便把他的糧草來路掐斷,這仗必然打不起來。并趁此修其羽翼,令他孤立無援,便可一舉擒獲。不過張介向來謹慎,尤其是在錢財款項,糧草運輸等處,因牽涉之人不多,幾乎做得密不透風。所以我需要一個能打探到這些消息的人,這個人,就是你。”
“他被抓起來了,是不是要判死刑的?”小羅小心翼翼地問。
“臣子謀逆,論罪應當誅九族。”
……
“不知姑娘想好了沒有?”
小羅猛然驚醒,猶豫着開口:“我不知道……”
宋先生笑得和藹可親:“時間直如白駒過隙,老夫與你相識已是半月有餘……”
張介近來賦閑在家,三餐多于小羅在一處吃。今日不知何事,已交黃昏,他卻久未歸來。小羅習慣了同他一道吃飯,總也無事,就坐在大門前的臺階上等他。
夜色漸漸深濃,有丫鬟不時慌張地跑來勸小羅進去,小羅倔強,對這些苦口婆心一概不聽。
對面街道上了燈,車水馬龍,一派繁華盛景。等得久了,小羅便命人歇了大門前的那兩盞燈籠。
躲在黑夜裏觀看燈光下的繁忙,有種蒼茫的落魄,更有置身事外的安然。
可直到繁華散盡,張介還是沒有回來,小羅昏昏欲睡。
雞鳴時分,空曠的街道上遠遠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攪渾了沉澱下來的安夢。
馬兒跑得太快,張介緊緊勒住彊繩――它嘶鳴着擡起前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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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羅迷迷糊糊地站起來:“哦,你回來了。”
張介瞪着小羅,好像不認識她一樣。
“你在這裏幹什麽?”
“等你吃飯呀!飯都涼透了。”
小羅依舊迷糊,鬥然間一陣天旋地轉,她被張介一把抱了起來。
小羅驚疑不定,等醒過神,馬兒又開始狂奔。
馬蹄踏起了一地的塵,老巷深處響起此起彼伏的狗吠聲,又似夾雜了柴門的開阖聲。
小羅神志清明了幾許。
張介的身上沒有酒氣,卻有比酒漢還要狂亂的醉意。
你要帶我去哪裏?小羅想開口詢問,這句話卻終于硬生生地卡在喉間。
常聽人說,夜裏陰氣重,果不其然,小羅冷得直哆嗦。
張介似乎感受到了小羅的冷意,身子向前一傾,便覆住了小羅柔弱的身軀。
從他寬闊的胸膛傳來的溫暖讓小羅的呼吸不由得一滞。空間太狹小,小羅想偷偷伏在馬背上,可是卻被他的雙臂禁锢在那個懷抱裏,小羅僵住,再也不敢動一下。
風在耳邊亂刮,像極了繃緊的線條。
一直跑到星星寥落的郊外,張介下馬,他伸出手,拉小羅下來。
曠野深寂,似乎能聽到彼此的呼吸。
我們站在這裏,安靜地對望。
你就這樣鼓動我脆弱的心髒,令它從此飄泊風塵,搖搖欲墜。
如果我先喜歡你,并且對你好的話,那麽你會喜歡我嗎?
“走吧。”他說。
小羅跟着張介,進了一個隐蔽的山洞。
洞口連着一條狹窄的通道,通道幽暗蜿蜒,分出無數岔路,其間布滿機關。好在通道深處反而漸漸明亮,給了摸索前行的人些許安慰。
張介拉着小羅猛然轉了個急彎,拐進一間石室。石室通透雪亮,森然列滿各色兵器,刀刃鋒利薄情,刃尖挂着殺氣,逼得小羅睜不開眼。
穿過兵器室,順臺階往下行,來到一個地下石室。石室裏的溫度似乎較別處低,站在入口,迎面便有冷意滲出。
望着室內密密碼着的麻袋,小羅駐足不前。張介似乎看透了小羅的心思,道:“這裏面的糧草,可供三萬人馬半年之需。”
小羅訝然。自從進了這個洞,她就下意識地回避某些東西,現在終于忍不住問道:“這算什麽?”
張介看着小羅,然後道:“跟我來。”
小羅渾渾噩噩地跟着張介,這次沒有拐多少彎,直接到達了目的地。
――山體內部自然形成的寬廣空地,便是将士的校場。環顧四處,校場周圍的石壁上嵌滿了火把,熊熊燃燒的火焰熏黑了石壁,卻将這片空間照得通明。校場上,數以萬計的士兵排得整整齊齊,列成八個方正,各有将領指揮操練。東南兩個方陣為弓步兵,正在練習打靶;西南兩個方陣,其中一陣步兵手持長矛兼盾牌,另一陣步兵手持大刀兼盾牌,正在演練厮殺;西北兩個方陣的步兵一如西南形容,只是手中少了盾牌;東北兩個方陣,其中一陣步兵手持長矛,另一陣步兵手持大刀,都是內部操練。一時間,兵器相撞之聲,吶喊發威之聲,捍天動地。回聲撞擊着山的脊梁,又被山脈包容地承下,只在地面引起微微的顫動。
校場中間有個高臺,張介拉着小羅登上高臺,眺望這八方的軍士。士兵們看見張介後,各種行動一齊止住,大聲發喊:“将軍好!”
喊聲直沖霄漢,怕是連山石都要膽寒。
張介向士兵們揮手示意,然後一切立即回複如初,如此有條不紊,似乎完全不需要時間差。
小羅有些不知所措,問張介:“為什麽,要帶我來這裏?”
張介看着小羅,道:“因為我想跟你在一起。”
小羅僵在原地。
“這裏雖只有三萬步兵,但個個都是好漢!不獨此處,只要再過一定時日,我的死士定能遍及天下。但這條路必定千辛萬苦,可我卻想與你一起走。”
小羅覺得自己的心在微微顫動,遲疑着問:“你,不怕我告發嗎?”
張介凝視着小羅,從她的眼中一層層地看進去,仿佛隔了很多年,終于他輕噓出聲:“你不會這麽做的。”
心像墜入深淵,再也提不起來。
“我想要一個有你的天下,願意嫁給我嗎?”
小羅愣住。心微微地擰起來,擠出苦澀的汁液。
多少年來,一直一個人。
因為缺乏安全感,所以才會想要多學會一點點,懂的東西越多,一個人的時候才越容易活下去。
又或者懂的東西太多,再也不需要任何人,所以才會一直一個人。
可他,為什麽偏偏在這個時候,說出這樣的話?
“嫁給我,”他說,“嫁給我,我們攜手一生。”
小羅知道自己徹底淪陷了,再也沒有退路。
“你怎樣管理這些士兵?不怕被人發現嗎?”她聽見自己說。
他從懷中掏出一本冊子,向她講述自己的策劃……
小羅徹夜未眠。
她坐卧不寧,後來索性搬把椅子在窗口坐下,沖着窗外一樹樹的繁花發愣。
“砰――”房門被用力推開,小羅慌忙站起來。
張介徑自走到那張檀木桌邊上,一語不發地灌了自己幾盞冷茶。
趁他火氣稍微平複,小羅小心翼翼地問:“出什麽事了嗎?”
張介盯着小羅看了一會兒,道:“爵賓對這事似乎有所察覺,他開始采取行動了。”
小羅覺得脊背上一片片地冒冷汗,雙手不自覺地扣在一起。
張介忽而拉過小羅的手,認真地說:“爵賓如今捆縛了我的手腳,令我無法有所行動。好在他還沒有确實我的深淺,不敢輕舉妄動。要是熬過眼前這關,賺得三五年,或者還可牟死一搏。不過其中萬般艱險,甚或性命不保,我不忍連累你,你若不願跟我一道,便自行離去吧。”
張介松開小羅的手,又灌了幾盞冷茶。
小羅淚眼朦胧,立着不動,嗫嚅道:“天下,可以不要嗎?”
張介抓起茶壺,仍欲猛灌,可是壺嘴再也滴不出茶水了。張介袖袍一甩,竟自大步出門了。
小羅把淚一抹,匆匆追出去,抓着張介的衣角道:“我不走,只要你不趕我走,天南地北我都不走!”
張介望着小羅,長嘆了一口氣,将她擁入懷中。
小羅是孤女,如今又居于将軍府。若是嫁給張介,很多禮數,自然無法顧全。
但婚嫁是大事,張介不願讓小羅嫁得過于草率。于是他安排了一次宴會,遍邀王公大臣――也不知背後發生了什麽,最後竟連皇上也屈尊移駕将軍府。
筵席之間,君臣盡歡,喜樂融融。
酒至半酣,張介起身高舉酒杯,目光熾熱,向在場之人大聲說道:“我張介出生微賤,草莽粗魯,只知舞刀弄槍。承蒙皇上恩德,讓張介效力麾下,得了些粗淺功名。張介向來坦蕩,一生了無牽挂,如今卻心有牽念,每每行事多存猶疑。只因三年前我虎口逃生,潦倒不成人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