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欲靜不止

很遺憾,今日上朝,蕭紹初與蕭紹寅兩人都未出現。

二娃帶領一支兩千人不到的雄銳之師就瓦解了羯寇數年來盤旋北境的勢力,不得不說,這消息傳來時着實震撼了我。

倒不是因為這戰績有多麽輝煌,而是我想象不到依這貨的智商,竟然能打出這樣的勝仗。

看來這世界人人都有金手指,唯獨我……被命運送了一根殘瓜。

可凱旋歸來的二娃等人第一時間卻沒來上朝,也沒來拜見小皇帝,在喜訊早傳遍了整個帝都的境況下,卻遲遲無人前來朝堂報喜。

這極盡蔑視的做法,正是在赤裸裸地對我挑釁。

“太傅啊…您說這晚上的慶功宴他會來嗎?”我照常在下朝後留下了姚太傅,旁邊有眼色的太監早就退了個一幹二淨。

姚太傅板着那張面癱臉,緩緩道:“殿下不必擔憂,楚王雖脾性高傲,卻也不會拿将士們的前途開玩笑,這場慶功宴他定然不會缺席。”

看來我倒是小瞧了人家,由于碎蛋之仇,我一心将蕭紹初想象成傻逼貨,事實上,對方已經用漂亮的戰績證實了他自己,在傳說中,這位天皇貴胄身份的少年将帥不僅征服了敵國将領,更是征服了軍中所有士兵們的心,在朝廷,他的聲望或許沒有蕭紹寅高,但在軍中,邊境,乃至千家萬戶,茶館酒肆,到處都蔓延着一股“楚王熱”。

這樣一個被神化的英雄人物,他自然不會拿将士們的前途逞一己之私,畢竟這場慶功宴代表的不僅僅是他,更是無數在戰場上犧牲了的英魂,若他真的不出席慶功宴,他的聲望也會因此受損。

“相比起楚王,”姚太傅說起大娃,眼神就一沉,“我想殿下更應該防備寅王。”

“寅王在朝的勢力比起楚王要多得多,他脾性既不若楚王高傲磊落,也不似你溫厚仁善,光有女子心計,缺乏男子氣量,胸無丘壑,鼠目寸光,卻又野心勃勃,別看他與楚王要好,其實是打着觀山看虎鬥,坐收漁翁利的算計,你萬不可上此當,這兩人雖然成一派,矛盾卻多,不能将兩人混為一談。”

“必要時,拉攏楚王。”他說罷,目光深沉地看向了我。

看來太傅對蕭紹寅成見頗深啊,不過…我此時卻很想吐槽,這種下好大一盤棋的濃重中二感到底腫麽破?

不過相比起吐槽,我更想告訴姚太傅的是……無論寅王還是楚王,他們都不能被我拉攏,因為,他們已經在一起了啊!

當然,這種震撼性的話題還是先瞞着吧,誰叫我本性溫厚仁善呢,在別人不主動招惹我的情況下,還是奉行和諧共處的原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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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這個敏感話題後,又到了師生授課提問時間,我們就今日朝堂提出的各種民生問題進行了深入探讨。

直到肚子被餓的發出了一聲尴尬的哀鳴,我才恍然驚覺時候不早了,連忙喚人去端點食物進來,我餓了沒要緊,老人家可禁不起折騰,特別是在刷好感度的關鍵時刻。

姚太傅婉言謝絕了我的留席,在離開大殿之際,冷不丁地開口:“殿下,陛下這幾日都未曾開過口麽?”

我一愣,有些始料未及對方竟忽然問起這種問題,“額,大概沒說過話吧,具體如何,得去問他的貼身宮仆,我不太清楚。”

“是麽?”姚太傅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微微一笑道:“陛下先天有疾,行動多有不便,宮侍再盡心,也難免有疏漏,殿下近來攝政勤力,可對陛下卻不聞不問,是為何故?”

我尴尬地低下了頭,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确實,自從上回見過四娃後,我就沒再主動去看望對方,日日上朝雖能相見,但還不如不見,實在是因為他太沒存在感了,我壓根就沒留意。

攝政王的職責就是輔助君主,這個輔助,當然是指各方面的。

看來姚太傅還以為“我”沒放下那段陳年舊事,刻意回避對方。

唉!真是天大的冤枉,其實我本人可是非常喜愛小朋友的善心人士呢!

被姚太傅那麽一說後,我很是深刻地反省了自己,對四娃也産生了些許愧疚之情,慮到四娃的成長不能缺乏來自兄長的關愛,以及刷姚太傅好感度的事,我決定事不宜遲,馬上就安排了給腦殘兒童送關愛的行程。

匆忙處理好手頭緊要的政務後,我便直奔紫宸殿而去。

“我”因去年及冠,老早就告別了宮裏那間皇子殿,住進了禦賜的王府裏,但現因攝政方便的關系,又搬了回宮中,住處卻不再是皇子殿,而是與新帝的紫宸殿相距不遠的芳華殿。

盡管我與四娃住的很近,可碰面的次數幾近于無,當然,在朝堂上除外。

興許是吃撐了,在半路的時候我就被轎攆那一颠一颠的節奏給晃吐了,看着四周亂作一團的太監宮女們一路大喊着“快叫太醫”,我忍無可忍地翻身下地,趁着兵荒馬亂,不顧後頭那一大堆人招魂似的大叫着“殿下,快回來!”徑自脫團了。

唉,終于擺脫掉尾巴了,有人伺候着穿衣吃飯等等固然享受,但日子一長,就會演變成失去自由的折磨。

于是好不容易擁有獨處機會的我,即使知曉那些宮女太監們最終還是會在紫宸殿等着我,但還是義無反顧地跑了。

我憑借着腦海中蕭紹未的記憶,左彎右拐了好一會,才終于到達了紫宸殿的偏門。

紫宸殿歷來都是皇帝的住處,格局布置自然很美觀大氣,就連偏門處也不例外,高牆深苑,朱門青臺,甚至還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若有還無地萦繞在四周。

我輕輕一推門便開了,正想走進去時,忽地傳來了兩道清脆嬌軟的女聲。

“……你悠着點,要是被嬷嬷發現,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嘻嘻,怎麽會呢,那小皇帝又不會說話,不會被發現的。”

我愣了一下,下意識地躲在了牆後。

我偷眼看去,只見在不遠處一棵約有兩人合抱般粗細的玉蘭樹下,兩個妙齡宮女正拿着把掃帚,有一下沒一下地掃着地上散落着的殘瓣,嘴裏還嘀嘀咕咕地說着各種八卦:“什麽小皇帝,沒點規矩,你得叫陛下!”看似稍微年長些的宮女一臉無奈地糾正着對方的錯處。

“有什麽關系嘛!反正這裏又沒人來,不會被聽到的,上回雪兒姐還不是忘了給小皇帝端飯,嬷嬷們發現了也沒罰她啊!我只不過是忘了把前日的衣服拿去浣衣所洗罷了,那衣服幹淨得很,看不出的!”另一位年輕些的宮女則瞪起了眼,似乎怪對方多事,有些不滿地解釋道。

“唉…你還是留些心吧,上回雪兒幸于免難是因她給了嬷嬷一串金珠,你入宮不久怎能跟她比?這宮裏到處都是耳目,做事如此不慎,被有心人抓到把柄,你可就——”

“放心啦,沒事的!又不是第一回了,之前還不是沒事嗎?這衣服本就不用日日拿去換洗,隔三差五洗一次不是很正常嗎?又不是上朝時穿的那件龍袍,怕什麽?”那宮女一臉不耐地打斷了對方的話,像是洩憤般拿起掃帚重重地拍了一下地面。

我在牆角愣了好久,才将剛剛聽到的信息給完全消化。

欺負腦殘兒童沒有自主能力,就能理所當然地餓着對方嗎?

仗着對方不會開口,衣服堆幾天不拿去洗,然後當成洗過的再給人穿?

監管宮女的嬷嬷既然知道這種事發生,不僅不懲罰對方,還收賄相幫?

媽蛋,這也太過分了吧!

想起那雙無辜的澄澈黑眼,我心裏就泛起一陣難受,正想出去訓斥對方一頓時,一道不辨男女的尖利嗓子忽地傳來:“快去前殿,渭王殿下來了!”

“渭王殿下?”那個年輕的宮女皺起眉,有些不解。

“你可長點心!如今的攝政王可不就是渭王殿下麽?!”

別說那名宮女了,連我自己都愣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渭王指的就是“我”,蕭紹未在沒成為攝政王之前,稱號是“渭王”,取其字未的諧音,直接稱未王的話,有“未亡”之嫌。

“啊!老天爺,我險些忘了,梅姐,現在可怎麽辦?那些衣服要是被發現…”

“來不及去收拾了,先過去那邊再說!”那名年長的宮女放下掃帚便欲匆匆離去。

“梅姐,等等我啊!”年輕宮女着急地将掃帚一扔,也跟着離去。

估計是之前被我抛下的宮侍們已到了紫宸殿所傳來的消息。

我在原地躊躇了一會,決定先不去彙合大部隊,徑自去找四娃。

得益于這兩八卦宮女的啓示,我得在那些嬷嬷宮侍們沒“收拾”好的情況下,來個突然襲擊。

呵呵,我倒是想了解清楚,這小皇帝的日常到底是什麽?

紫宸殿的院落布局對于“我”而言亦是十分陌生的,在“我”那對先帝那貧瘠得幾近荒蕪的記憶裏,這座象征着至高無上皇權住處的大殿,“我”至今也只來過三回。

而這座大殿裏又分各種殿房小苑,所以,我在七拐八拐了好一會後,迷失其中也是很正常的。

也許是因為前殿的大部隊吸引了全副注意力,我所到之處,都是空無一人。

我皺起眉,看着眼前的廊亭,心想着要是走過對面還不熟悉路的話,幹脆就地休息算了,走了大半天還挺累的。

誰知,這廊亭剛一轉角,我便被膝下一不知名物體給絆了一跤。

我有些惱怒地低頭看去,只見那“不知名的物體”正緩緩地擡起頭,朝我直盯盯地看來。

這哪是什麽障礙物,分明就是個活生生的人!

而且…那金燦燦刺瞎人眼的明黃服飾,營養不良的細瘦身軀,以及那雙葡萄似的沉靜黑眸,無一不在表明,這罪魁禍首正是我要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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