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蘭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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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澈就這樣留在了裴沅的莊子。
裴沅的莊子是他近些年來暗中置辦的,先前委托了自己生母那邊的舅舅幫忙打理,大約年前舅舅病故,莊子裏裏外外的事務又都落到了他肩上。
沒回來的時候,他多是讓舅舅任命的老管家打理莊子,近些日子安定下來後,他才逐漸正式接管。
莊子裏的事務也繁瑣,有時還恍惚,認為這跟朝政沒太大區別。
沈澈不懂農事,裴沅便放任他在莊子裏四下游玩,累了也有廂房供休息;不願游玩,待在書房裏看書也行。
看似是事無巨細地給人安排妥帖,實際上是壓根沒空管人家日常生活,農忙結束後已是傍晚,吃過晚飯再洗漱,玉兔高懸,也到了就寝的時間——趁着這時間才能親昵一會兒,且也沒心力做到最後,每每都是由沈澈摟着他入睡算結束。
沈澈也體諒裴沅的忙碌,并主動承擔起了算賬的任務,雖說按他的話說,是看書看得無聊,算算賬找找樂子。
裴沅只笑,不置可否。
有時睡前,沈澈會問裴沅關于他小時候的事情,裴沅說的不多,只說了娘親去世後他如何憑借機智在大夫人手下過活。
沈澈說的多一些,他簡直是個話簍子,能從宮牆邊殘損的磚石,說到禦花園裏早開的梅花。
先太後離世後,沈澈茕茕孑立了一段時光。
“可能五年,可能六年,忘記了。”
他語氣很平淡,像在說很早以前從別人口中聽到的故事,不像在說他自己。
但裴沅還是适時地拍拍他的背,表示他都能知道,也都能理解。
也許他們開始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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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裴沅隐隐覺得,還少了點兒什麽。
可能是最近沒有做愛的緣故。
裴沅提不起勁兒來做愛,他确定這不是因為他太忙碌。
雖說他這人大大咧咧活得簡單,但有時候也會過度鑽起牛角尖。
他在計較些東西,在沈澈身上計較。
連軸轉的忙碌終于使裴沅這鐵打的人倒下了,受了些風寒,發了一夜的燒。
沈澈便守了他一夜,生疏地替他擦身、降溫、蓋被子。
迷迷糊糊地,他喊了幾聲娘,沈澈嘆了口氣,輕輕地用額頭貼了他的額頭。
于是他又喊“清以”,沈澈應了他,說着:“我在。”
很快裴沅病好起來,但因着大病初愈吹不得冷風,近期到集市上的采買任務被沈澈一人大包大攬。
“我不至于連這點兒小事都做不好。”沈澈道,“而且還有管家帶着。”
裴沅只能笑笑,上前給了他一個擁抱。
管家倒回來的早,駕着馬車午後便歸,只是不見沈澈的蹤影。
“公子到對面山上去了,因着聽說那邊的寺廟祈願很靈。”管家道。
“不知是哪個多嘴多舌,講那寺廟許願靈驗。”裴沅心下猜到七、八分,也不點破。
老管家呵呵笑道:“公子特意問起,哪個敢瞞着他?”
裴沅打發老管家去用膳飲茶,自顧自指揮莊客卸貨,忙完也不進屋,就找了陰涼地搬了個躺椅坐院子裏,閑閑地翻起一卷從沈澈枕頭下找到的話本子。
很快月升日落,燒火大娘催促他去用晚膳,嘟嘟囔囔着這沈公子怎的突發奇想要去對面山上拜佛,不知今天還能不能歸家。
“放心,他肯定得回來。”裴沅笑,“我等他回來,再一道用膳。 ”
他隐隐猜到沈澈要去做什麽,也知道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待。
和以前在京城喧鬧的街頭不一樣,那時候他一無所有,望着那騎白馬遠去的身影 連期待都不敢擁有。
現在也不是期待,現在是等待——他有一個等待的,即将要歸家的人。
月亮明晃晃地懸在蒼穹,裴沅掀開蓋腿的薄毯起身,邁入月光彌漫的院子裏。
入秋,風微微涼,月也微微涼。
他将視線投向栅欄外的小徑,那是車馬和行人會經過的地方,兩邊尚且泛綠的野草覆着薄霧一樣的霜。
風微微晃,月微微晃,遠處的驢蹄聲由小徑傳來,裴沅緊走幾步,打開了門扉,邁入那條落霜的小徑。
果不其然地,見到了打小徑另一頭悠悠騎驢而來的沈澈。
可能禦驢跟禦馬差不多道理,沈澈很快從驢背翻身下來,牽着那頭油光水滑的小黑毛驢,悠悠然走到裴沅跟前。
“我猜着你還沒睡。”沈澈說。
裴沅問:“怎的還買了頭小毛驢?”
“代步,我不可能徒步上山了再徒步下山。”沈澈理所應當道。
裴沅挽過他的胳膊:“确實是你的作風。”
“蘭芷。”沈澈突兀地喚了他一聲,“我向那寺廟的方丈求了塊平安扣。”
變戲法似的,沈澈抖出來一塊栓了紅繩的潔白玉扣:“喏,給。”
裴沅沒打推辭,直接收了下來。
他說:“很小的時候,我高燒不退,我娘親也是到那廟裏求了玉。”
“後來我娘死了,我就把玉放進了她棺材裏。”
這是他沒有跟沈澈說的事情,以前不想跟沈澈說,現在很想。
“現在你又有玉了。”沈澈說。
他們手牽着手,身後跟着小毛驢。
“清以,等你的時候,我看了你放枕頭下的春宮圖。”
“……我不記得我枕頭底下有東西。”
“說起來那上面的樣式我們還沒試過,要不要今晚試一試?”
“裴蘭芷,你病才沒好兩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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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結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