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走去飯廳的路上,洛心雪感覺後面的人如影随形，既不追上來并排走，也不快速超過她,跟随她的腳步不緊不慢，保持在半米距離。

沉默走了兩三分鐘,身後傳來聲音：“你打算什麽時候去基金會上班？”

洛心雪裝沒聽見，腳步加快往前走。

她加快了速度，後面的腳步聲跟着變得急促，帶着風聲追上來,下一秒,胳膊被緊緊抓住。

洛心雪皺眉甩開他的手,語氣不善：“霍總,我們沒這麽熟吧？”

靜谧的花園小道上，只有兩個人。

霍衍一貫上揚的下巴，微微低垂,“你什麽時候去基金會入職？”

洛心雪盯着他看了幾秒，直言問：“霍總，根據我三叔所說,你曾經和姜寸雪是一對？”

正午陽谷燃燒得最為熾熱,霍衍立身陽光之下,面上薄薄的金光覆蓋不住黯然，似有若無‘嗯’了一聲。

洛心雪平靜道：“我沒興趣關心你們之間究竟是怎麽回事，但是霍總在姜寸雪死了之後,到處尋找與她長相類似的人,不顧對方讨厭與否,沒皮沒臉的糾纏,你就沒出過什麽意外？”

聽出她話裏的威脅,霍衍下巴又往下垂了垂，“我只是問問你什麽時候去基金會。”

“我和霍總見面的次數一只手數得過來，勉強算得上認識，我什麽時候去，和你有什麽關系？”陽光曬得人渾身焦躁，洛心雪不想再站在這裏多啰嗦，不等他回答，接着道：

“霍總，你這種明擺着把人當替身接近的行為，真的令人無比反感，看在兩家長輩關系的份上，我不想把話說的過于難聽，也不想将場面弄得太難看，希望霍總以後自重，與我保持一定的距離。”

“我從來沒有過找替身的想法。”霍衍雙眼裏的光暈輕輕搖曳，又如之前一樣緊緊盯着洛心雪的臉，重複道：“從來沒有。”

洛心雪目露諷刺，“那霍總這兩天是什麽意思？”

霍衍喉結滾了滾，嘗試幾次，終是沒發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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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心雪知道他回答不出來，嘲弄一笑，轉身繼續往前走。

這次霍衍沒再亦步亦趨跟着她。

到了餐廳，發現溫簡光來了，左手腕上挂着黑色大衣，穿着單薄的白襯衫，背脊挺拔，立身在那如同一棵郁蔥白楊。

“溫大哥。”

溫簡光聽到聲音，帶着和煦笑意回頭，“你再不來，我準備去找你了。”

洛心雪情不自禁掀起嘴角，腳步不自覺平穩緩慢下來。

溫簡光的聲音與氣質，都帶着一種特有的安撫人心特質，在受刺激而死，荒誕重生，再到看見死後發生的事件完整脈絡，心境大起大伏，幾乎處于崩潰邊緣，還得強迫自己快速冷靜淡定，接受新身份，充實自己。

這些過程裏，他身上的這種特質于她來說，猶如甘霖。

如果姜家人對她有一點點感情，如果霍衍當年有一點點愧疚，讓她能幹幹淨淨的離開，也許會有不一樣的重生。

“你怎麽來了。”

霍衍的聲音突然響起，洛心雪沒有回頭，走進餐廳，笑道：“有這麽熱嗎？小心感冒。”

“今天穿的外套很厚，中午的溫度達到15度，熱得渾身冒汗。”明明洛心雪是後說話的，溫簡光卻先回答的她，接着才看向霍衍，“你這什麽口氣，長輩們難得下山住幾天，我當然要過來。”

霍衍站在門口，臉上蒙了一層樹蔭，覺得洛心雪露出的笑容格外刺眼，“因為長輩過來？這話你自己都不會相信。”

溫簡光和洛心雪同時皺了皺眉，還沒來得及說話，旁邊傳來洛向山的招呼聲：

“都站着幹什麽，坐下，快坐下。”

“來了爺爺。”洛心雪走到角落，把包和外套挂在衣架上，朝着溫簡光伸手，“溫大哥，衣服要挂嗎？”

溫簡光臉上恢複笑容，自然将大衣遞過去，“謝謝。”

“不客...”洛心雪的話被手上突然出現的另一件黑色薄款風衣打斷。

清爽剃須水味充斥鼻尖，即使過了四年時間，依然沒覺得陌生，風衣裏的餘溫不燙，就像是早晨剛升起的太陽，暖融融地，她卻感覺手腕被灼傷了，下意識朝着男人甩出去。

風衣袖子打到霍衍的胸膛，其實一點都不疼，但他卻感覺有如千斤重的拳頭砸在他的心口，女孩極度厭惡的眼神，讓他窒息，窒息到抓一件衣服的力氣都沒了，任由外套落在地上。

三人站在拐角，霍衍和溫簡光的身高正好遮擋住旁邊桌子的視線，其他人沒看見這邊發生什麽事。

洛心雪捏了捏手指，最快調整好情緒，露出微笑，“看來霍總是沒把我剛才說的話當回事，既然你執意繼續這種行為，就別怪我不給你面子，也別怪我作為主人方，沒有待客之禮。”

霍衍舌尖泛苦，喉頭哽住，不用嘗試也知道，連氣聲都發不出來，就這樣沉默看着洛心雪接過溫簡光的大衣，認真輕柔的挂起來，再無視他離開。

霍衍緩慢彎下腰撿起地上的衣服，雙眼幹澀發痛，擡頭看着衣架上的米色毛衣開衫，伸手将旁邊的黑大衣拿開，再将自己的外套覆蓋在米色毛衣上。

兩件衣服疊在一起，就像是他從後面擁抱她，像是以前做了無數次的動作。

看了好一會，霍衍心情慢慢變好，下巴随之揚起，轉身意氣風發走向餐桌。

餐廳擺了兩桌，幾位老爺子和其他長輩一桌，小輩們坐一桌。

洛嘉瑞剛盛了一碗甜湯，美滋滋準備坐到他姐旁邊，半路突然竄出來一個穿着短袖的高大身影，搶他一步坐下。

光看這比其他人都顯眼的後腦勺，根本不用看正臉，就知道搶他位置的人是誰，洛嘉瑞滿臉不爽走上前，“這麽多位置不坐，你非坐這幹什麽，不知道我姐不待見你啊。”

“你坐那。”霍衍随便指了一個位置，看了一圈桌子上的菜，伸手将洛心雪面前的一碟白灼秋葵端到遠處，把一碗栗子雞換到她跟前。

剛擺好，溫簡光就站起來，将白灼秋葵重新端到洛心雪前面。

霍衍沉聲道：“你幹什麽？”

“你幹什麽啊！”洛嘉瑞坐到三人對面，“你把我姐最喜歡吃的菜端走了，還問人家在幹什麽。”

霍衍詫異，“喜歡吃秋葵？”

洛嘉瑞喝了一口甜湯，“對啊，你別作了，越作我姐越不待見你，快吃飯吧。”

看着溫簡光夾了一根秋葵放到洛心雪的碗裏，洛心雪就像是真吃到了最喜歡的菜，瞳仁亮亮的。

霍衍的眼神一瞬間變得極其複雜，拿起筷子伸過去夾了兩根秋葵全部塞到嘴裏，咀嚼幾下，囫囵吞棗般咽下去，又夾了一根過來，繼續嚼着。

姜寸雪和霍衍有一個共同點，非常讨厭吃秋葵。

洛心雪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在幹什麽。

也許是知道她喜歡吃秋葵，一下子清醒了，發現自己果然在把別人當替身，開始洩憤自虐。

中午一頓飯，霍衍幾乎都在跟着洛心雪的筷子走，她夾什麽菜，他就夾什麽菜，她吃什麽，他就跟着吃什麽，她不吃了，他也跟着停下筷子，看得一桌子人莫名其妙。

午飯後，老爺子們都有睡午覺的時間，溫簡光和溫家老爺子告辭。

霍老爺子留了下來，霍衍沒車，跟着留下來，他還沒來得及開心，就發現洛心雪開車帶着父母弟弟走了，問了管家才知道，是提前回去準備晚上直播的事。

霍衍怒氣沖沖進了車庫，氣到連霍家老爺子都不管了，開車回市區。

下午五點半。

#雪星直播#、#洛心雪直播#，先後沖上熱搜榜首，全網熱議。

網友們早早吃了飯，抓着手機等待，時不時就要看一眼直播間有沒有出現畫面。

熱搜榜上，#姜家別墅#、#姜寸雪學校#、#姜寸雪墳墓#、#姜寸雪成績#，依然挂在熱搜上。

早上姜家被圍堵采訪，卻沒等到姜家人出現，大家失望之餘，更想弄清楚真相。

網友們扒了一天，除了姜家人對姜寸雪到底怎麽樣之外，發現洛心雪直播時透露出來的事情似乎都是真的。

姜貝貝和霍明煦訂婚酒店，訂婚照片，被人翻出來打了碼曬在網上。

網友們問遍京市幾處公墓，沒有發現姜寸雪的墳墓。

發現一切都是事實，網友們愈發雞血滿滿，想要知道更多真香，而知道真相最快的渠道，就是晚上的雪星直播。

更何況現在人人都知道雪星賬號的主人是洛心雪，光一個洛姓，就代表她一定知道很多豪門內幕。

膽大有能力的網友，已經查出來雪星就是洛心雪創辦的特殊教育學校，知道了這一點，學校地址就不難查了。

洛心雪換了一套輕松便服，開車來到學校時，看到門口圍了不少人，有普通群衆，也有媒體記者，不知是因為好奇，還是抱着希望能堵到她。

不過大衆雖然喜歡吃瓜八卦，但很多人心裏都有底線，就像門口圍的這些人，明顯與大門保持了一段距離，不想打擾到裏面的特殊孩子。

洛心雪調了頭，從職工宿舍偏門進入學校。

之所以沒有選擇在家裏直播，是因為這場直播由左岩帶人在後臺操控。

“都準備好了？”

左岩點頭，“準備好了，直播間已經開始預熱，還沒有開啓畫面，已經有六千多萬人觀看，上了熱搜榜首。”

“姜長風買了水軍在微博帶了一波節奏，還沒引起水花就被網友們的評論淹沒了，直播熱度是實打實的爆。”邱薇忽然笑出聲，“姜家那邊還準備找人黑了咱們的直播間，結果找到監視他們的羅肯那去了。”

洛心雪輕笑一聲，慢慢卷起袖子，“準備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