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四十六口氣
從頭到尾, 危燕槍都只是一個意外的副産品而已。
即使聽到這樣的故事，羽危燕的眼神也一如既往的堅定，沒有半點退讓, 扯着唇角笑道：“那又如何。”
這句話，就在幾息之前, 龍君也才說過。
“如今你想收回脊骨, 也得問問脊骨願意不願意啊。”羽危燕掙紮着站起來，看着還被龍君捏在手裏的危燕槍, 那是危燕槍最後的掙紮。
然後，羽危燕就眼睜睜看着危燕槍在龍君的手裏碎裂, 化作點點光斑，落進了他的掌心，稱得那本就完美的手掌更加晶瑩剔透，不管從那個角度都覺得很不真實。
羽危燕已經無暇關注這些，在危燕槍碎裂的瞬間，她的神魂也傳來同樣碎裂的疼痛，這樣的傷害，即使是逆天鏡護着她，也不能避免。眼前一黑的同時, 她仿佛也在黑暗中墜落, 連自己都失去了。
只有逆天鏡的光芒還依然柔和，讓她保持着最後一點意識, 沒有被這撕裂神魂的打擊帶入全然的黑暗中。
羽危燕的神識，龍君從來都沒在意過, 羽危燕的出現不過是一個意外, 掐滅就行了。但他也知道, 能夠影響邢崇天的也正是羽危燕。如今被逆天鏡護着的羽危燕, 居然變成了威脅他的存在，龍君确實有些意外。
但這種意外還在他的預料和掌控之中，生了靈的東西，會有自己的想法，并且失去控制太正常了。但絕對的實力讓龍君覺得這樣的失控無傷大雅，就像是他擡手間，就能直接捏碎他親手煉制的危燕槍一樣。
半神器又如何。
羽危燕又如何。
逆天鏡又能如何。
懸于半空中的手指輕輕揮動，失去對外界感知的羽危燕就被他輕輕彈進了本體的虛影中，重要的只是這具身體，沾染了氣運之子氣息的身體。
護着羽危燕的逆天鏡，反而成為了意外收獲。只要這脊骨回歸原位，這天地就再也無法成為他的桎梏。
羽危燕勉強還保有意識，沒有在危燕槍被摧毀的時候随之神魂破碎，但也差不太多了。當她落入虛影脊骨缺了一塊的地方，瞬間就感受到來自本源的拉扯力，就像是回到了屬于自己的地方，那如影随形的親切感，讓她只想沉溺其中。
耳畔婉轉響起着無數的呼喚，還有竊竊私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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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了回來了……”
“她來了她來了……”
“是誰呀是誰呀……”
在這像是本源的地方，羽危燕感受到了熟悉的煞氣。危燕槍伴随她那麽多年，每一生每一世都在，她也一直都感受着危燕槍上的煞氣，無比熟悉。
如今從這地方，她也能感受到如出一轍的煞氣，但是又有哪裏不太一樣，就像是最純粹的煞氣當中，混雜着一些其他的東西，難以明辨。
可羽危燕并不覺得陌生，因為這東西她曾經在卓家廢墟上也見識過了。
此時此刻她也終于知道那些煞骨最後落在了什麽地方。
最初推斷的煞骨之體并不是龍君的目标，他養出這麽多煞骨，只是想要這些煞骨來養自己的本體。腐化的本體缺失太多部分，這對任何修士來說，都是致命的缺陷。如果單純換一具身體，又怎能比得上他本來龍族的身體。
龍族本就是以肉身最為強悍，就算是不完全的龍族血脈，放棄這樣的身體也不劃算，即使煞骨之體能煉制成功——不，龍君的目标确實是煞骨之體，也确實如他們推斷那般，以神境強者煉制的煞骨為根本。
只是，卓郁那樣的神境強者還不夠，龍君這是以自己的身體在煉制！
那些搜集來煞骨，不過是滋養龍君本體的養料！根本不值一提！
羽危燕終于想通了一切，但是她自己也成為了養料的一部分。或者她還更重要一點，本就是龍君本體缺失的一部分，是他親手抽出來的，如今也要親手還回去。
到那時候，羽危燕僅存的意識，就再也保不住了。
這個過程，不會太久。
龍君的聲音裏帶着一絲即使平淡的音調也無法掩藏的笑意：“逆天鏡，你也想留下？”
既然逆天鏡還要護着羽危燕，他并不介意将逆天鏡也變成身體養料的一部分。
——
邢崇天在羽危燕失蹤之後就又瘋了，就連老怪物也感覺不到那消失的軌跡，但他知道，能做出這種事情的就只有羽危燕口中的龍君，那個有過一面之緣的，可怕的存在。
他沒跟羽危燕說起，自從幽冥火跟龍君正面接觸之後，他能感覺到，那一絲幽冥火并沒有消失，若有似無的感應，更像是一種錯覺。
他能感覺到幽冥火還在這世間的某個地方存在着，在龍君的體內蔓延。但是相隔太遠，他無法确定具體的位置。所以他轉身就趕回了萬華山，找玉華神君确認龍君的位置。
“你說龍君帶走了羽危燕？”對于邢崇天所說，玉華神君只覺得不可思議。
之前調查個家族覆滅的緣由時，也不是沒懷疑到龍君身上，但龍君的存在遠超現世其他神君，地位非凡，在玉華神君看來，龍君完全沒必要做這些。
所以，卓郁的死，也是龍君——可卓郁并沒有告訴他！
玉華神君并不确認龍君所在，龍君隐世多年，就連玉華神君都只是聽說過他的名頭，并沒有見過他的真面目。但是他知道卓郁認識龍君，關系還不錯。
為什麽龍君會殺了卓郁，還将整個卓家滅門，借用卓家的冤魂煞氣将卓郁煉制成煞骨？？
玉華神君不理解。
卓郁卻表現得很坦然。危燕槍中那一縷殘魂被滅的時候，身在玉華神宮的卓郁當然也感受到了，神魂被滅的痛苦他早就習慣，但是那一縷殘魂不一樣，寄存在危燕槍中，如果不是他自願收回，要滅掉殘魂，除非——
除非危燕槍被毀。
卓郁有些默然，對于玉華神君的疑問，他沒有任何回應。玉華神君即使身在神境尊位，可相比較其他人來說，他依然單純地對這個世界抱有熱情和希望，對人的認知也停留在用最美好的角度去理解。
有些事情，讓玉華神君知道了也沒有任何意義。他不能理解，也沒有任何幫助。
殘魂被滅，危燕槍被毀，羽危燕必然也受到極大的傷害，甚至事情可能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卓郁雖然還不知道龍君真正煉制出來的傑作就是羽危燕，危燕槍只是個副産品，但他能感覺到羽危燕的重要性，至少對龍君來說，很重要。
如果羽危燕真的已經遭遇不幸，眼前這個年輕人——卓郁掃過邢崇天，卻發現這個年輕人一直注視着他，一種詭異的被注視的感覺。
邢崇天要找的人，準确來說應該是卓郁才對。雖然羽危燕說得不多，但邢崇天知道，羽危燕知道的跟龍君相關的事情，大部分都來自于賴在危燕槍中的神君卓郁的殘魂。
現在羽危燕和危燕槍中殘魂都不在，那玉華神君手裏的煞骨中僅剩的殘魂，應該也知道才對。其他的不重要，他只想知道龍君在哪裏！
以邢崇天現在的修為，又跟煞骨沒啥關系，無法感應到煞骨中殘魂的存在，所以這中間的交流還需要玉華神君幫忙。
得知邢崇天的想法，玉華神君的表情十分糾結：“就算知道龍君所在，你又能如何？”
一股腦沖過去，然後呢？
先不說來不來得及救羽危燕，就算真沖到龍君面前，以邢崇天現在的修為，除了把自己變成添頭還能作什麽？
“那就什麽都不做？”
知道無力改變什麽，就什麽都不做？
“前輩不用幫助我，但也請不要阻攔我。”邢崇天盯着如黑玉一般的煞骨，冷聲道：“前輩可以對未來認命，躺平等待終結，不管發生什麽，都能坦然接受，我做不到。”
特別是這一切都跟羽危燕有關，他更不能袖手旁觀。
“前輩有沒有想過，天道規則為什麽會給龍君這麽多的阻礙，與天争命對于修士來說多正常，可對上龍君，無論怎麽選都只有死路一條？”
“龍君不想在天道規則束縛下認命，我，我們當然也不會在龍君的棋盤上認命！”
邢崇天堅信，羽危燕覺得不會那麽容易認命。
何況——
卓郁的聲音也傳達到了，“何況，還有逆天鏡。”
這世間唯一能與天道抗衡的存在。
逆天鏡還護着羽危燕，這就是轉機。
聽到逆天鏡的時候，邢崇天也是心尖一顫，仿佛有個聲音在耳畔響起：想要救她，也不是沒有辦法，如果你能找到傳說中的逆天鏡。
邢崇天晃了晃腦袋，将這莫名其妙出現的念頭扔掉，“不試試，又怎麽知道來不及。”
玉華神君嘆道：“你現在最應該做的，是先吸收鳳凰真血的力量。”
吸收鳳凰真血的力量，覺醒天賦之力，說不定還能有與龍君一戰的機會。現在的邢崇天雖然身有涅槃之力，也覺醒了天賦火焰，可與真正的鳳凰血脈，還相差甚遠。
龍君覺醒龍族血脈那麽多年，擁有深厚的底蘊，說不定一個呼吸間，就能将眼前這只還在蹒跚學步的小鳳凰摁死在原地。
不管是玉華神君還是卓郁，包括邢崇天，都不知道龍君已經是強弩之末，對于強者的敬畏，讓他們覺得邢崇天的行為無異于送死。留下邢崇天，讓他吸收鳳凰真血替身實力，如果将來有一天龍君真想對這個世界作什麽，同為神族血脈的邢崇天還能有一線希望阻止龍君。
“來不及的。”邢崇天看着自己的手掌，“如果現在不阻止龍君，這個世界可能就沒有未來了。”
作者有話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