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十點鐘，大家都陸續睡覺去了，江河卻沒睡，他走到二樓對着自己那間的房門口，輕聲推開門進去，按開了燈。
這個房間他很久沒來了，屋裏一切都沒變，保姆阿姨每天會過來打掃，半點灰塵都沒有。
江河走到書桌前，看着滿滿一書架的書，手指無意識地劃過，落在了其中一本上。
《撒哈拉的故事》——三毛。
這本書應該不屬于他小弟，它和其他類型的書格格不入，放在書架最上面一層很角落的位置，江河個子高，長手一伸就摸到了。
......
夜裏，白鷺躺在明川市的家中翻來睡去怎麽都睡不着，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白鷺起身輕手輕腳地下了床，從包裏掏出一支煙，走到陽臺，點上。
窗戶敞開了一半，煙霧順着風向外刮。
她又不可避免地想到冷毅，像人開心時大腦釋放的多巴胺，抑制不住。
白鷺抽煙很慢，看着煙卷一點點縮短她突然想，“為什麽要碰它？”
當年冷毅去世的時候他父母只帶走了他的骨灰，而他在學校寝室的東西都如數留給白鷺處理，其實也沒有什麽，就幾件衣服，一些生活用品。
冷毅的衣服被白鷺燒掉了，她老家一直都有這個風俗，人死後要把衣服燒給另一個世界的他。
那些東西裏面還有冷毅抽剩下的半條煙和一只zippo打火機，就是白鷺現在用的那個。
白鷺從小到大都屬于好學生那一類，以前上學的時候看到別的女生抽煙她會主動避讓，可現在......也許是冷毅成全了她。
煙抽到一半的時候白鷺從睡衣口袋裏拿出手機，不停地按着開機鍵，屏幕亮了又滅，最後一下點開了通訊錄，她幹淨纖細的手指在江河的名字上輕敲了幾下，像是在猶豫。
一秒，兩秒，她終于按了撥通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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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嘟”的聲音結束，電話接通了。
“小白。”
白鷺聽到這兩個字從江河的口中緩緩說出，原本不好受的心情突然沉靜下來。
“江河。”
“怎麽這麽晚還不睡？”，江河隐約聽到了那頭的風聲，問道，“你在外面？”
白鷺食指點了兩下把煙灰彈向窗外，說：“沒有，陽臺窗戶開着呢。”
江河知道白鷺在抽煙，他聽見了她吐煙霧的氣息。
兩頭都沉默下來，誰也不知道下一句該說什麽。
江河手指撚着那本書的封皮，他又叫了聲：“小白”，書皮随即被翻開，江河的手一頓，盯着第一頁白紙的右下方，眼睛像是被什麽東西刺痛了一般，連呼吸都有些不穩了。
白鷺：“嗯，在呢。”
江河那頭沒了聲音。
等了幾秒鐘，白鷺都沒有聽到江河說話，她以為是信號斷了，還把手機從耳邊拿下來看了一眼，信號是滿格。
“江河。”，白鷺壓低聲線又叫了一聲。
這一頭，江河把那本書合上放回了書架。
“小白，我想你了。”
白鷺笑笑，她掐滅手裏的煙扔到了窗外。
“我們不是下午才分開嘛。”
“...嗯。”
白鷺關上窗戶，說“我要睡覺了，你也早點睡，晚安。”
“晚安，小白。”
江河挂斷電話走出了房間。
那本《撒哈拉沙漠》第一頁右下角寫着兩個字——鷺鷺。
......
從下午回來白鷺就一直收拾屋子，她好久都沒回來住了，上一次還是從廣西剛回來的時候。
她把水電閥門都打開，換了件家居服裏裏外外忙活到天黑。
白鷺的外婆當年死得很意外，腦溢血，等白鷺在學校上完課回來外婆的身子已經冷了，那幾天她吃不下睡不着，眼淚幹了又流，感覺被整個世界抛棄了一樣。
客廳牆上挂着很多照片，大多數是白鷺的，剛出生時的百天照，小學，初中，高中，大學，一張張望過去，白鷺仿佛在回憶裏走了一遍，而回憶裏的人除了她，都已經不在或者不會再出現了。
睡着之前，白鷺打開手機，想着江河剛才說的話，她點開短信，打了幾個字給他發過去。
“其實，我也想你了。”
......
第二天，白鷺早早起床收拾好，在樓下坐出城的班車前往郊區的墓地，今天是她外婆的祭日，她買了一束百合去看她。
外婆在世的時候很喜歡養花，家裏的陽臺擺滿了她的寶貝，只是後來養花的人不在，所有的花也都跟着枯萎了。
站在墓前，白鷺腳底的百合被風吹的一顫一顫，像是在傳遞那個世界的耳語。
“外婆，我來看你了。”
“今天還挺冷。”，白鷺說着抱緊了肩膀，掃了一眼周圍成群站立的墓碑。
“我現在當老師了，在新海一中，學校裏的同事還有學生都對我很好，你不用惦記。”
白鷺深吸一口氣，說：“外婆，我有男朋友了，他叫江河，就是以前我跟你說過的那個，他對我很好......”
說到這白鷺有些哽咽，和江河在一起這些天他真的待她很好，就生怕她磕到碰到的那種，走在路上會牽她的手，要不就搭着她肩膀，吃飯的時候總是故意慢下來等她一起吃完，每次看她，眼裏都含笑。
她睡眠淺，有時候半夜迷迷糊糊就感覺到江河給她蓋被子，然後再親她一下，很輕，怕吵醒她。
幸福如同空降，白鷺在想自己何德何能？
......
在明川呆了兩天，除去看外婆，白鷺基本都待在家裏，天氣不好，下了整整兩天的雨，秋雨後總是會降溫，可她一件外套都沒有帶回來。
用手機上網定了五號下午三點半的票，中午收拾東西的時候她翻箱倒櫃找出了一件上大學時穿的紅色風衣，她皮膚白，很适合穿紅色，只是她現在幾乎不穿顏色這麽鮮豔的衣服了。
長袖只有這一件，沒辦法，只好穿它。
在火車站候車的時候白鷺想了很久，還是決定不給江河打電話，這兩天比較冷，怕他會感冒。
一個小時的車程，白鷺睡覺、賣呆兒，不知覺就到了，她背着雙肩包剛走出新海火車站的時候就看見了江河，他那個子在人群中很顯眼。
江河斜倚在一輛黑色的越野車前面，這車還是幾年前明嘉榮買給他的，他倒喜歡越野車，只是很少開，一直在家裏的車庫放着，他覺得在城市裏開越野一點都不爽。
新海也下雨了，剛停的樣子，天陰得叫人透不過氣，天氣預報說晚上還會有雨，白鷺擡頭看看天，覺得很悶。
江河穿了件黑色夾克，素淨的牛仔褲，馬丁靴，襯得兩條腿更加筆直修長，和學校的裝束完全不一樣，他雙手插在褲兜裏，眼睛盯着地面，好像在想什麽事情出了神。
直到白鷺走到他對面，他都渾然未覺。
“他想我的時候是什麽樣子？”
走過去的那幾步，白鷺突然想到這個。
她不知道。
而她想他的時候能很确實地感受到心裏萬般情愫向四面八方湧去，最終在漩渦中心彙成了他的名字。
“江河。”
白鷺叫了他一聲，兩個字被初秋的雨水沾上了一層濕氣，從她口中緩緩飄出來。
江河這才擡起頭，盯着一身紅色的白鷺眼中閃過一絲欣喜
“小白。”
白鷺：“你怎麽會來？......我是說，今天有點冷我就沒給你打電話。”
江河笑笑，伸手攬過白鷺的細腰緊緊地貼在他身上，“沒事，我想來接你。”
白鷺的臉靠在他胸前，他身上有雨水的味道，清涼，好聞。
江河擡手拍了下她的腦勺，說：“上車吧。”
白鷺從他懷裏擡起頭，指着車子問道：“你的？”
江河點點頭。
“沒見你開過......”
“走吧。”，江河拉開副駕駛車門，白鷺猶豫了一下，還是坐了進去。
車子開動的時候白鷺看了江河一眼，他的頭發濕了，連睫毛都黏在一起。
“你來多久了？”
“沒多久。”
他兩點鐘就到了，等了差不多三個小時，白鷺不打電話過來他也就沒追着她問，等待的過程并不漫長，江河甚至覺得等人的感覺還不錯。
他在等他的姑娘，而這一次，不再未知。
......
車子停在白鷺家門口的時候江河幫她解下安全帶，他想進去坐坐，卻不主動開口，他想讓白鷺邀請他。
車門開了大半，白鷺下車。
江河長出一口氣，有些失望。
車門沒全關，江河從那一條縫隙中看見白鷺猶豫了一下，然後問他：“你要進來坐一會兒嗎？”
“好啊！”
江河心滿意足地下車，跟在白鷺身後。
進屋後白鷺直接進了衛生間，拿着那條綠色的毛巾走出來遞給江河，“擦擦吧，你頭發都濕了。”
江河沒有接，而是一把拉過白鷺按進懷裏，嘴唇随後附了上去，呼吸一下急促起來，這兩天，他想她都快瘋了。
白鷺怔住，好像江河對她做什麽親昵的事都是臨時起意，每次都要驚她一下，她清淡的性子就像是一池清水，所有漣漪皆因江河突然擲出的一粒石子，池底翻湧，她的心也跟着蕩到了雲端。
這不是單純的接吻，白鷺在他越來越急促的喘息裏嗅到了一絲情/欲的味道，而他的手也早已伸進了白鷺的衣服裏......
“想我嗎？”，江河的嘴唇劃到白鷺的耳邊，輕聲低喃後又舔了幾下。
“嗯......”，像是回應又像是不自禁的輕吟，白鷺雙手環着他的背，稍稍用力，抓着他的衣服。
江河感覺有小貓的爪子在抓撓，很癢。
他一路向下，懷裏的白鷺有些發抖，卻還是很乖地任着他。
屋裏很靜，襯得他們的喘息聲愈加明顯，江河剛要脫外套的時候窗外響起了刺耳的聲音。
是車的警報聲。
白鷺從江河懷裏掙脫開，兩人對視一下，然後一齊跑到了外面。
幾個小孩兒看見屋裏出來人，一下子全跑沒影了，江河繞着車看了一圈最後停在車門的把手旁。
很清晰的一道劃痕。
白鷺急了，想追過去看是哪家的孩子，可她剛要走就被江河拉住了，他搖搖頭說：“沒事，我去店裏修一下就好了，都是小孩子，無心的。”
“會花很多錢嗎？”
江河笑笑，說：“不會。”
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車上，身體的激情還未散去，他覺得胸口悶得難受。
那些小孩兒還真會挑時間。
“我陪你去修吧，去4S店還是什麽地方？”
江河眉峰一挑，問道：“你真陪我去？”
白鷺點點頭，“你等我一下，我回屋換件衣服。”
她沒有穿那件紅色的風衣，而是換了件黑色，乍看和江河那件還挺像。
江河看她，說：“你穿紅色好看。”
白鷺笑笑，系着安全帶問他，“我們去哪？遠嗎？”
“不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