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從教學樓拐過去是一條筆直的水泥板路,左側是操場,右側是成排的楊柳,這樣陽光燦爛的下午好像人的心情也會跟着好起來。
白鷺暫時把剛才的小情緒抛到了腦後,和江河安安靜靜地走着。
“小白,等下。”
白鷺應聲站住,只見江河一條腿跪地蹲下來,給她系右腳松散的鞋帶。
“我自己來吧。”,白鷺有點急了,這比在一起走還要明目張膽好嗎?!
“江河!”,聲線壓得很低,但任誰都能聽出她的慌亂。
江河沒理,幾下就系好了,他起身的時候還把手自然地搭在了白鷺的肩上。
“去看球。”,白鷺肩上那只手順勢把她的臉扭向籃球場那邊。
“......好。”
可能勞動的時間差不多了,籃球場四周圍了很多人,白鷺被江河像拎小雞一樣弄到最不顯眼的地方站着。
只是她的慶幸還不到一秒,江河就把“最不顯眼”成功轉化成了“最顯眼。”
他們身旁有幾個男生女生叽叽喳喳地開始問話。
“江老師你有多高啊?”
“江老師,我有一科是你監考呢,能不能手下留情點兒啊?”
“江老師你有女朋友嗎?”
一直聚精會神看球的白鷺瞬間收回心思,然後下一秒耳邊傳來一聲無比清晰的低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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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是啊!”
江河一手蓋在白鷺的頭頂,還不忘揉幾下。
眼前發絲晃動,白鷺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的發型會變成什麽瘋樣。
不比梅超風好看多少。
......
看了一場比分彈跳式的球賽,剛開始白鷺還知道哪隊進了幾個球,中間被學生攪和一下,然後她就再也分不清誰是誰了。
回到辦公室,白鷺還沒坐穩就被早已準備好的徐佳佳直接拎到了走廊,她抱着手臂,顯然一副有理有據的樣子,問白鷺:“你和江老師好了也不告訴我,真不夠意思。”
白鷺吭哧半天想尋個理由,可轉念又覺得不對,徐佳佳是怎麽知道的?
像是感應到了她的心思,徐佳佳說:“有學生把江老師給你系鞋帶的照片傳到校內網站上了。”
校內網站?怎麽沒聽過......
“你看!”,徐佳佳把手機打開拿到白鷺跟前,“這下你火了,那麽多人眼巴巴看着江老師被你拐走,留言都能把你淹死。”
“......“
白鷺看着這張照片,忽然心裏有了點兒不一樣的感覺,照片頂部是一片藍天,往下是那條幹淨筆直的水泥路,江河跪地給她系鞋帶,她低頭看他。
這...。。好像是他們第一次同框。
“佳佳,你能不能把這張照片發給我?”
白鷺突然轉變的态度讓徐佳佳也懵了,她下意識地保存照片,然後說了聲“好。”
......
月考要考兩天,全校三個學年組一起進行,各班學生順序被打亂,分到不同班級,一人一張桌防止作弊。
第一節考數學,白鷺也是看到流動監考分配表才知道她和江河被分到了一起,數學卷子都在數學組,江河會拿過去。
監考年級還是高二,但教室是高三的,白鷺一進去就看見教室最後面的牆上寫着高考倒計時,還有一些類似“此時不搏何時搏”的标語。
屬于白鷺的高考記憶不太多,只記得那時每天睡四、五個小時,剩下都是不停地做題做題......
考試規矩徐佳佳已經事先給白鷺講了,學生帶的書包一律放在講臺,桌上只能留筆和改正帶。
距離考試開始還有五分鐘的時候江河才來,手裏抱着一堆尚未拆封的試卷。
“小白。”
白鷺應聲走過去,幫他把檔案袋拆開,開始分卷子。
江河:“我來發吧,你坐那看着就行。”
白鷺一張張地數卷子,說:“一起發快點。”
鈴聲響過兩人就一起發卷子,順帶把考試的規矩大概講了下。
發到靠窗最後一排的時候白鷺看到了秦惑,他趴在桌上,嘴裏含糊地喊了句,“小白老師。”
白鷺點點頭把卷子放在他桌上,秦惑突然站起身一把搶過她手裏剩下的卷子,說:“我幫你。”
白鷺還沒反應過來秦惑已經發到第二排中間的位置了,她一時無語只好順着他。
......
講臺上,白鷺坐着,江河則倚講臺站着不說話。
“诶!”
白鷺從後面悄悄拽了拽他的袖子,江河轉過頭來。
“哪道題是你出的?”,白鷺指着剩下的備用試卷問他。
“都是我出的。”
白鷺嘟嘴,“嗯?”
江河給她解釋,“我們高二組月考出題是老師抽簽,所以我很幸運被抽到了。”
白鷺憋不住笑,說:“我們下班應該去買張彩票。”
江河像是完全忘記了自己在哪,擡手在白鷺臉蛋上掐了一把,說:“行啊,中多少都歸你。”
好在白鷺懂得分寸,她馬上收回笑臉走下講臺開始巡邏一樣的挨排走。
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監考,以前支教時候那些小孩子的考試遠沒有高中生嚴肅。
只是白鷺腦補的那些老師把作弊學生抓出來的畫面并沒有發生,每一個學生都老老實實答題,根本不給她機會。
下午最後一節考完,白鷺回辦公室放卷子,還沒弄完就收到一條短信,來自江河。
“我一會兒去店裏。”
白鷺回他:“嗯。”
回完信息繼續弄,那頭馬上又過來一條,“你去嗎?”
白鷺纏着檔案袋上的棉線想了下,又回他:“唐棠去嗎?”
江河:“......”
白鷺看手機屏幕上江河發過來的一串省略號咬着嘴唇笑了下,然後把手機放進上衣口袋。
沒過一分鐘,電話響了,還是江河。
白鷺接起來,“怎麽了?”
江河先是沉默,剛才白鷺那一句把他噎得不輕。
“我在校門口,出來。”
沒等白鷺同意那頭就挂了電話,根本不給她拒絕的機會。
白鷺把檔案袋放進櫃子鎖好,一轉頭就望到了樓下的葡萄藤,進入十月份葉子掉得一天比一天多,估計用不了多久就只剩下光禿禿的架子了。
想起一個月前與江河重逢,如果有一個畫面是白鷺至今都忘不掉的,她想,大概就是江河穿着白襯衫站在葡萄藤下的那個場景,以後每一年長出新綠的時候她都會想起。
很久以前,白鷺聽過這樣一句話,出處已忘記,可她記得那句話是這樣說的,“你的人生怎樣是取決于遇見誰。”
......
走出教師辦公樓,白鷺接到兩個電話,一個是房東,一個是唐棠。
校門口,江河倚在鐵栅欄前抽煙,他覺得自己好像又把它撿起來了。
“江河。”,白鷺背包走過去,最先看到的是他手裏的煙。
“少抽點吧。”
江河把還沒抽完的煙直接扔在地上拿腳抿滅,對白鷺說:“晚上想吃什麽?”
白鷺:“你不說要去店裏嗎?”
江河雙手插着衣服口袋,說:“你不去我也不去了。”
“......”
白鷺想了想,說:“你還是去吧,畢竟店兩個人的,你白天上班都沒時間管。”
江河看她。
“怎麽了?”,白鷺拽着書包帶一臉茫然。
江河笑笑,說:“沒事,那我晚點再去找你。”
“好,你去之前先給我打電話吧,我一會兒得去見個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完事呢。”
見個人?
江河沒多問,“好,我打給你。”
......
白鷺背包從校門口對面的胡同穿過去再左轉,就看到一家咖啡廳,平時那裏都是學生三群兩夥小聚的地方,白鷺站在門口瞧了瞧,想着萬一撞到認識的學生該怎麽辦?
不過進到店裏她就知道自己多慮了,沒有認識的學生,甚至一個顧客都沒有。
吧臺裏站着一位小男生,他看見白鷺進來對她說:“小姐您好,約您的人在樓上。”
“呃...謝謝。”
白鷺有點懵,還是按照他說的上了樓。
二樓同樣一個人也沒有,唐棠坐在窗口,一身墨綠色的風衣,高跟鞋,之前亞麻色的頭發又染回了黑色。
白鷺徑直走過去,坐到了對面。
“白小姐,你很準時。”
白鷺笑笑,指向窗外,說:“這兒離我學校很近。”
唐棠從桌角拿了飲品單遞到白鷺面前,說:“想喝什麽随便點。”
“不用了,謝謝,你有什麽要問的就問吧,我還有事。”
唐棠笑笑,那雙本就勾人的眼睛在陽光下格外魅惑。
“你不用緊張,只是聊聊天而已,想必江河的朋友都很好奇,所以我是替他們還有我自己來解惑的。”
白鷺把雙肩包拿下來,放在旁邊的椅子上,看着唐棠,說:“是嗎?還是第一次有這麽多人對我感興趣。”
“我對你沒興趣,只是想知道江河到底喜歡什麽樣的人。”
“那你應該去問他才對。”
唐棠喝了一口咖啡,很慢,像在醞釀着一段較長的對話。
她放下杯子,抿抿嘴,說:“我和江河很早就認識了,可能他沒跟你說過,我也算是他半個學生,大四的時候吧,我記得那時都不上課了,基本上都在找實習單位,有一次我同學非拉着我要去蹭大一的高數課,當時我還罵她神經病,有哪個從噩夢裏醒來的人還要往回鑽。”
“想必你猜到了,江河就是那節高數課的老師,在那之前我從來都沒見過一個老師的課竟然還有站着聽的,而且是學校裏最大的教室。”
“他講課,怎麽說呢,還算有意思,不過那一屋子人都是沖着他那張臉。”
白鷺看着唐棠,原來每一個女孩回想愛人時都是這個樣子,連她也不例外。
“我就是那時愛上了他,這些年他身邊差不多就我一個女人,而且他也對我很好。”
唐棠說到這停了一下,好像在等白鷺的反應。
她也的确給了回應,“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麽?”
唐棠粲然一笑,說:“只是讓你掂量一下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對于你來說,我可能是阿姨那一輩了,所以啊,像我們這個年紀的女人都很拼,為了愛情什麽都做得出來!”
話說到這該挑明的都已經挑了,唐棠一直注意白鷺的表情,好像從始至終都沒什麽變化,就連她講起過去那段也一樣。
半響,白鷺拿起旁邊的背包站起身,對唐棠說:“你不用把我當假想敵,你真正的對手是江河的心。”
一句話,撇清了彼此的關系,還順帶給某人指了條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