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三十一名。

多麽尴尬的數字,和三十只有一名之差。

下午體活課,秦惑坐在操場跑道旁的草地上給白鷺發了條信息,五分鐘後,白鷺出現在他身旁。

“找老師什麽事?”

秦惑擡頭眯眼看了看天,陽光熱烈,一片雲也沒有,他一手拄着地面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對白鷺說:“小白老師,你找個庇蔭的地方呆着,我要開始跑了。”

他邊說還邊晃了晃腳腕。

白鷺趕忙拉住他,說:“三十一名已經很好了,班裏還有好幾個老師表揚你呢,所以之前咱倆說的就算了。”

“算了?”,秦惑直了直身子,眼裏忽然多出份堅定,他彎着嘴角,說:“在我這算不了,你去數着吧。”

說完他就真跑起來,白鷺知道拉不住他,尋思等他跑幾圈累了也就不鬧了。

雖然現在已是秋季,可下午溫度最高的時候還是有二十度,第一圈過後,秦惑脫了校服外套,随便扔在一旁。

綠色的草地,紅色的跑道,藍白色的校服,青春的顏色裏最耀眼的莫過于這些了。

白鷺看到有個女生悄聲走過去,撿起了秦惑的衣服。

可能離得有點遠,白鷺沒看清那個女生的樣子,可她能确定不是自己班裏的學生。

白鷺從樹蔭下走出來,她覺得三圈差不多了,只是沒邁出兩步就迎面撞上了那個女生。

“白老師。”

“嗯......”,看來還認識白鷺,白鷺沖她點點頭,說了聲:“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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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近距離看過去,她長得很秀氣,細長眼睛,小鼻子小嘴,白鷺覺得這女生有點眼熟,五班的?七班的?

“白老師,我叫林穎,是......秦惑的朋友,你能不能別讓他跑了。”

細長的眼睛裏有什麽在晃動,白鷺了然。

她笑笑,對林穎說:“那你去幫老師說吧,剛才我勸過,可他不聽,我先回辦公室了,你把老師的話轉給他。”

林穎一臉懵然地點點頭。

......

“你怎麽來了?你和小白老師說什麽她就走了?”

秦惑在林穎面前停下來,氣都沒喘勻就開始發問。

林穎手裏攥着濕巾,頭很低,像是不敢看面前的人。

“她讓我告訴你別跑了。”,林穎還是低着頭,把濕巾遞過去,小心翼翼。

秦惑接過,邊擦汗邊說:“那你幫我數着吧,還剩十五圈。”

“上課之前你根本跑不完,而且白老師也沒看到啊”

她擡起的頭又瞬間低下。

秦惑笑了一聲,說:“跑多少算多少吧,剩下的改天再還她。”

少年總是倔強,不會成人的市儈與狡黠,答應的怎麽都要完成。

一節體活課,四十五分鐘,秦惑一直在跑,等到下課鈴響的時候基本虛脫了,林穎看着他滿臉是汗忙遞過去一瓶礦泉水。

“你好像和白老師挺熟。”

先是一個喘着粗氣的笑聲,随即是一個聽似随意的回答。

“還行,不過我也沒把她當老師,你看她那小樣兒比你都年輕。”

“......”

林穎和秦惑從初中開始就是同學,高中雖然讀不同班,但偶爾會打照面,林穎喜歡秦惑,喜歡得小心翼翼,喜歡得隐忍,又不甘放棄。

“回去上課吧,晚上睡覺前多揉揉腿,要不明天會很疼,我走了。”

林穎把秦惑的校服塞給他轉身回了教室。

秦惑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汗滴順着脖頸往下淌,他忽然想自己是不是走上了一條岔路,他和“小白老師”之間永遠隔着一個無法跨越的人形障礙......江河。

那張傳遍校內網站的照片秦惑也看到了,站在局外人的角度,那張照片就像一幅風景,可在他這真心欣賞不了。

......

一晚之後,秦惑就體會到裝大的後果,腰酸腿疼,連課都聽不了了,他拄着下巴一眼不眨地看着講臺上的白鷺,她講課的時候聲音不大,但教室總是很安靜。

白鷺從沒在學校穿過短袖,原因秦惑知道,可他不知道的是為什麽白鷺的衣服總是黑白灰三種顏色,秦惑腦補了一下,如果她穿紅色一定更好看。

中午學校食堂,白鷺和江河坐在窗口正吃飯呢,秦惑端着餐盤就在白鷺身旁坐下,連個招呼也不打。

“有事嗎?”

白鷺主動問,然後還偷偷看了江河一眼,他老人家吃得正香。

秦惑也看着江河,說:“小白老師,我昨天跑了十五圈。”

這孩子,把白鷺弄得一點食欲都沒有了。

“我不是叫林穎跟你說了嘛......”

“剩下五圈,改天還你。”

秦惑說完就走了,剩下那盤只動了一口的午餐。

江河踢了一下白鷺的鞋尖,這似乎是他最鐘情的打招呼方式,白鷺吓了一小跳,猛然擡起頭。

“怎麽了?”

江河抽出紙巾給白鷺擦了擦嘴角,說:“明天上午我開車回家,得晚上回來,你在家乖乖等我。”

“嗯。”,白鷺笑笑。

她最近經常笑了,江河也一樣,他們望彼此的眼睛甜得出蜜,這大概是白鷺活這麽多年過得最好的時候了。

......

晚上吃完飯洗碗的時候白鷺忽然想到個問題,她把塑膠手套摘下放到一旁,走回卧室。

江河剛洗完澡,正坐在床上擦頭發,自從白鷺把鑰匙給他,幾乎每晚都住這。

他頭發短,洗完後根根站立,又很黑,發質比普通人好很多。

白鷺站在他面前,扯過毛巾給他擦,幾下過後她終于開口了,“江河,你媽會喜歡我嗎?她要是不喜歡我怎麽辦?”

毛巾下的人愣了一下。

“她會。”,江河反應很快,快到沒有給白鷺發現的機會。

下一秒他把白鷺按在床上,他現在必須得做點什麽轉移一下話題。

漫長的親吻,由緩到烈。

他們每晚都如此。

□□要天時地利人和,可親吻不是,江河每天都會親她一會兒,怎麽都喜歡不夠。

大概就是遇到了對的人,怎樣都是對的,很多年前在白鷺剛知道愛情這個詞的時候她也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和什麽樣的人度過餘生,可想來想去都不如現實如臨眼前。

也許不是所有家庭都像初見那般完整吧,所以白鷺對家的憧憬很模糊,她沒想自己有一天會結婚,會有人娶她.

但兩個人過一生總會比一個人好。

對于那樣的生活,她無比期盼。

......

第二天上午九點鐘,江河把車開到車庫停好,剛上樓就聽到了冷暖的聲音,她那個大嗓門純粹天生自帶。

“哥,你回來啦!”,冷暖早就在門口候着了。

“嗯。”,江河換好拖鞋把手裏的袋子遞給她,裏面是他買的幾盒月餅,還有一些冷暖愛吃的零食,從最開始江河就待她如親妹妹一般。

明嘉榮正坐在沙發上打毛衣,她打了很多年了,家裏三個孩子從小到大都穿過,只不過江河是老大,又一直在外面上學,明嘉榮很少有精力管他,冷暖是女孩,愛美,獨立後都是自己買衣服,他們三個中只有小弟穿的最多。

這兩年明嘉榮倒是一次都沒打過,不知道最近怎麽又撿起來了。

“媽,我回來了。”

江河朝沙發走過去,明嘉榮從穿針引線中擡眼,笑着說:“兒子,學校放假啦?”

“嗯,放三天。”

冷暖也湊過來,“哥,那你在家能呆幾天啊?”

“晚上走。”

冷暖瞪他一眼,嘴裏哼了一聲,說:“有女朋友就不知道回家了。”

明嘉榮頓時放下手裏的毛衣針,針頭直接戳到了江河的大腿,不疼,但驚着他了。

“女朋友?!”

哇槽!說漏了......

冷暖趕忙捂嘴,可惜已經晚了。

江河知道躲不過去,他沉了沉嗓子說:“嗯,剛談,想穩定了再跟你說。”

明嘉榮很開心,笑的時候眼角的魚尾紋也愈加明顯,她抓着江河的手腕說:“還穩定什麽,既然談了就是喜歡,正好今天過節,你叫她來家裏吃飯吧。”

冷暖一看江河松了口,索性也就不顧忌什麽了,“媽,我哥女朋友長得可漂亮了,你一定會喜歡,她還是我哥同事呢,叫什麽......”

冷暖剛要脫口而出白鷺的名字就被江河掐了一下,下手很重,冷暖眉間皺成川字也沒敢喊出來。

什麽意思?不讓說?

明嘉榮還看着冷暖,等音。

冷暖幹笑幾聲,說:“我忘了叫什麽名了,哎呀媽媽,等過段時間我哥把她領來讓他親自介紹給你啊。”

明嘉榮聽了點點頭,說:“也好,要是同事的話也不錯,冷暖的眼光我相信,她說漂亮那肯定就是漂亮,這兩人模樣都好以後生的孩子也好看哪,看來我離抱孫子不遠了......”

還好還好,冷暖長出一口氣。

江河陪着笑了幾聲就拉着冷暖上樓了。

離樓梯最遠那個屋是冷暖的房間,江河把門關嚴後,看着她,眼冒寒光。

“哥,我錯了,給你道歉,一萬次,夠不夠?”,冷暖讨好般地看着江河,兩只腳左跳右跳,這時候只能撒嬌了。

江河看她這模樣也不忍心再責備什麽,畢竟他媽已經知道了。

“我有我的不得已,以後你就明白了。”

冷暖狂點頭,見江河不怪她,又開始得寸進尺地湊過去,“哥,你和嫂子發展到哪步了,有沒有那個?”

冷暖邊說還一邊把兩只食指對在一起,意味已經很明顯。

江河一手插着褲兜,轉身往樓下走,頭也不擡地甩給她一句,“不該小孩子問的別問!”

29歲的小孩子?

江河前腳剛邁下最後一級臺階就聽到明嘉榮的喊聲。

“兒子,你過來,給我試試這件毛衣,你小弟沒你高,也不知道合不合适。”

“媽......”

明嘉榮把手裏的毛衣照着江河的上身比劃,說:“天冷了,你小弟在那頭得穿。”

“媽!”

江河喊大了點兒聲,明嘉榮也不介意,她放下手裏的毛衣,眼睛還盯着,嘴裏叨咕:“袖子是不是長了點,得拆一下......”

這幾年都是這樣,每每換季,明嘉榮都會把小兒子以前的衣服燒幾件過去,家裏誰都勸不了,也不能勸,明嘉榮在小兒子去世後就一直心裏郁結,要不是冷彥東時刻陪着,估計早就熬不下去了。

江河不再說話,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呆沉着臉。

“兒子。”

“......”

“兒子!”

江河恍惚了一下,擡起頭,“嗯...媽,你說。”

他可能猜到了明嘉榮會問什麽。

“你那女朋友多大了?”

果然。

“二十六。”

“呦!那麽年輕呢,家是哪的?父母做什麽?”

江河在心裏嘆了口氣,說:“媽,過段時間我就帶她到家裏來,到時一齊告訴你,行不行?”

“行吧。”

......

晚上六點,明嘉榮正在廚房做飯,江河卻急匆匆地穿上外套往門口走。

冷彥東剛從酒櫃裏拿出一瓶紅酒,看着正穿鞋的江河,問:“快吃飯了你這是要去哪啊?!”

“店裏有點事,我就不吃了,改天再回來,冷叔你跟我媽說一聲。”

冷彥東還想問什麽就被“哐”地關門聲震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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