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生子好久都沒和江河喝酒了，自從他和白鷺交往後就沒回過幾次家，閣樓每天都空着，東西也是一點點減少，差不多都搬去白鷺那了。
當然，生子并沒挑什麽理，他知道一個人能和自己的心頭愛在一起是這世上最值得用心的事了。
冬至第二天，生子把江河約到店附近的一家粵菜館，随便點了幾個菜兩人就開喝了，直接對瓶，最暢快的方式。
很快喝完一瓶，生子紅着臉，問江河：“打算啥時候和白姑娘結婚啊？”
沉默，是伴着啤酒咕咚咕咚流進胃裏的沉默。
江河一直喝，直到第二瓶見了底，他放下酒瓶粗粗地呼出一口氣，說：“不知道，可能很難......”
很難是什麽意思？男當婚女當嫁，難在哪裏？
生子不解地看着江河，額頭上堆着那标志般的擡頭紋，他伸手用筷子敲敲江河的碗邊，說：“江哥，是不是碰到什麽難事兒了？跟我你就直說，說不定我能幫上忙呢。”
江河搖頭，說：“暫時不用，等等看吧，解決不了再說，你呢，和小月挺好吧？”
生子少見露出一副幸福又得意的表情，說：“好着呢，我發現她結婚後真比以前聽話多了，咱們以前上大學的時候她多能作呀，回回跟我生氣都鬧得翻天覆地，我到現在都記得大四拍畢業照她把我推人工湖裏那次。”
随着幾下沉緩的搖頭，生子又說：“在學校呆了四年，沒想到快畢業了才揚名，還是靠自己親媳婦兒助攻。”
江河也想起來了，那次還真挺轟動，後來生子在學校走經常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那個人不就是前兩天被女朋友推湖裏那位嗎？哈哈哈哈哈......”
類似這樣的話。
“挺好就行。”，江河簡單回他一句，也正是心裏希望。
“诶！”，生子沖江河挑挑眉，說：“我發現個事兒。”
“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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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子咂咂嘴，先是樂了一聲，說：“林州杭那個店開得好像對咱們沒什麽影響啊，怎麽回事？”
這兩個月的流水不減反增，雖然與他們推出冬日雪景特輯有關，但刨除這部分還有上升趨勢。
江河又啓開一瓶酒，臉上表情沒什麽變化，像一切盡在掌握之中，他慢條斯理給生子解釋：“林州杭做的是高檔客戶，從星級酒店到私人會所，從菜品、器具再到個人寫真，他的客源很廣，但除了這些以外的平民消費就都到咱們這了。”
“雖說那些高檔客戶利潤大，但你實際想想，新海這個地級市高檔客戶能占多少份額，要是放在北上廣一線城市會多些，新海，還得等些年吧。”
生子恍然一般，一下就想通了，說：“那林州杭應該換個套路，我聽說他在明川有好幾家店呢，效益都還不錯，好好的來新海幹嘛？！”
等等......
“他不會沖着白鷺和你來的吧？！”
江河攤攤手，說：“我從不和比我弱的男人過招，他還欠火候。”
生子看他一臉牛氣的樣子，低低地罵了一聲：“卧槽......”
兩人不約而同笑了，接下來又是推杯換盞，一個接一個的空瓶子碼在腳下。
......
晚上差不多十點的時候江河才回到家裏，他今晚喝了不少，開門的時候白鷺就等在門口了，她聞到江河身上濃烈的酒氣，俯下/身要去給他換鞋。
江河被她碰到那只腳往後撤了一下，然後拉起白鷺，說：“小白，我沒事兒，自己來就行。”
他說着把鞋脫下換了拖鞋，北方城市進入十月下旬就開始陸續供暖了，新海屬于北方城市裏偏南一點，冬天最冷的時候也就二十度左右。
白鷺接過江河脫下的大衣然後伸手環着他的腰往卧室走。
江河往床上一倒，順便拉上了白鷺，他揉着她比以前長了好多的頭發，說：“小白，你怎麽這麽好。”
“哪好了？”，白鷺笑笑。
江河揉了兩下白鷺的頭發，說：“不知道，我就覺得你好，哪都好。”
白鷺還是笑，剛才她在沙發上看動畫片還困着呢，江河一回來就把她弄精神了。
白鷺起身給江河解襯衫扣子，然後拽着他的胳膊，說：“去洗澡，然後刷牙。”
沒拽動。
再拽，還是沒拽動，白鷺咬咬牙，伸出小手指在江河的腰帶上一勾，指甲輕輕劃過他的肚皮。
江河“嗖”地起身站在床邊，看着白鷺說：“你這...犯規啊”
“怎麽？達到目的就行呗!”
她跟他這麽久也學壞了。
江河俯身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就晃着身子去洗澡了，白鷺手裏還攥着他的襯衫，純白色，他什麽時候都把衣服穿得幹幹淨淨，有時候白鷺洗的時候都會以為沒穿過。
這樣平淡、幸福的日子過了兩個多月，白鷺知足的就像冬天來臨時儲滿榛果的松鼠，可她沒想到她的榛果在某個毫無防備的一天，丢了。
......
入冬以來的第四場雪，也是新海這幾十年來最大的一場，白鷺下班從校門口出來就看見滿街道的車，堵得就像停車場一樣，環衛工人穿着綠色熒光條的工服正抓緊作業，漫天的鳴笛和掃雪的聲音，攪得人心裏亂糟糟。
冬天的夜晚總是來得很早，五點多天就暗了，白鷺穿着前幾天江河買給她的那件紅大衣小心翼翼從車輛縫隙裏穿過。
還是那家咖啡廳，她再一次被唐棠約到了這裏。
唐棠沒打電話，直接發過來一條短信：“上次那家咖啡廳，我等你來。”
白鷺本不想去，還有什麽可說的呢，可是唐棠在發完短信之後就關機了，白鷺無奈放下電話，望着外面飄落的雪花發了會兒呆，最後還是決定去。
幾乎一樣的場景，店裏除了上次見過的前臺小哥就只有一個靠着牆角玩手機的服務員，白鷺忽然後知後覺，這家店應該被唐棠包場了。
對啊，唐小姐很大手筆。
白鷺邊上樓梯邊拍着衣服上落的雪，沒來得及拍掉的都化成了水珠。
空曠的二樓開着很亮的燈，和雪一樣晃眼。
白鷺坐下，一句“什麽事？”堵在了嘴邊，唐棠這次不但剪了頭發，而且又一次換了發色。
齊耳幹練的短發，發色是奶奶灰，眼睛還是那麽魅惑勾人，她也看着白鷺，嘴角卻有掩飾不住的笑意，讓白鷺覺得脊骨發涼。
她在笑什麽？
“白小姐，好久不見。”
白鷺點點頭，把剛才嘴邊的話放了出去，“什麽事？”
嘴角翹得更高了，唐棠偏了下頭，說：“白小姐，還記得上次見面我警告過你的話嗎？”
警告......
白鷺不喜歡說話不爽快的人，她耐着性子，說：“有什麽話就直說。”
“好吧，不逗你了。”，唐棠挺挺身子坐直，說：“咱們來談談冷毅吧。”
冷毅......冷毅？！
白鷺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往上湧，她很久都沒去想冷毅了，就連裝着他骨灰的小瓶也被她藏了起來，唐棠什麽意思？她怎麽會知道冷毅？！
看着白鷺煞白的臉，唐棠壓了壓心底按耐不住的竊喜，接着說：“我既然知道這個人，也一定知道你和他的過去，我不想批判你的罪，只是想通知你，離開江河，現在！立刻！馬上！”
“不可能。”，白鷺咬咬嘴唇，說：“我是沒有和江河說過冷毅的事，如果你想做告訴，随你，我不阻攔。”
唐棠“呵呵”笑了兩聲，“你難道就沒有過懷疑嗎？以你的條件江河憑什麽選你，白小姐還真是迷之自信哈！”
空曠的二樓還回響着唐棠的餘音，白鷺等着，她知道唐棠下面還有話。
“說開了吧，這就是個局，他在玩你，沒想到你這麽好騙！”
白鷺瞪着眼睛，惶恐得忘記了一切語言。
“冷毅是江河同母異父的弟弟，我這麽說你該明白了吧？”
白鷺僵成一道冰柱，她忽然想到了冷暖，原來他們是一家人......
唐棠拿起桌上的錢包，看着白鷺，說：“同為女人，我勸你主動脫身吧，江河不會娶你，抛開他不愛你這個事實，你覺得他媽會讓你進冷家的門嗎？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唐棠永遠消失在江河身邊，說到做到！”
她走了，随着清脆的高跟鞋聲，走了。
天完全黑了下來，像蓋上了一層黑布，白鷺努力壓制着顫抖的身子，嘴唇咬得泛白，可眼淚還是順着嘴角淌下，冰涼如同冬夜。
看着身上這件紅色大衣，此刻，它發着妖冶的光，如同唐棠的眼。
白鷺吸吸鼻子，把臉上的淚抹幹，她做完這些忽然洩氣一般的靠在椅背上，以前她問過梓格自己的命是不是不好，所以身邊總留不住人，後來她和江河在一起，梓格說：“鷺鷺，你的命運被倒轉了。”
的确倒轉了，只是三百六十度循環一圈，回到了原點。
不，還不如原點，水平軸的最左邊，負到無限......
半個小時後，白鷺從咖啡廳出來，冷風一下鑽進她脖頸裏，刺骨的寒。
雪還在下，地面積了很厚一層，像是鋪滿奶油的蛋糕，下雪的夜裏也總是靜的，天，地，人，物，都沒了聲音，仿佛被雪壓住了一樣。
白鷺掏出手機，狠吸幾口氣然後撥了出去。
“小白。”
“你在家嗎？”，聲音并無異。
“嗯，和梓格吃完了嗎？”
“嗯。”，白鷺撒了謊，她之前不想讓江河知道她和唐棠見面的事，怕他會多想，可現在看來......
“我現在回家。”
“我去接你吧？”
“不用，梓格送我。”
“嗯，那注意安全，路滑。”
“嘟嘟”兩聲，電話挂斷了。
......
白鷺走得很慢，她回想這幾個月和江河之間的種種，怎麽都想不明白江河為什麽要這麽對她，報複？讓她愛上，然後忽然消失？
可他為什麽還不離開？難道還在确認她的心意？
他甚至說了要娶她......白鷺抱緊手臂，終于明白了為什麽他們在一起這麽久江河從沒有說過一句“我愛你。”
根本就不愛，要怎麽說......可她愛啊，愛到不忍怪罪，愛到這輩子非他不可。
他明明那麽好，從來沒有人對白鷺這麽好過，過往以假亂真地充斥在白鷺的腦子裏，糾扯着她的神經，讓她頭疼欲裂，生不如死！
......
那條本來十分鐘就能走完的路，白鷺走走停停用了半個小時，等到家的時候她已經凍僵了，手腳全都冰涼。
江河拽過她的手，慢慢搓着給她取暖，白鷺看他小心的樣子，忽然叫他：“江河。”
“嗯，不是坐車回來的嗎，怎麽凍成這樣？我把熱水器開了，一會兒你洗個熱水澡就好了。”
“江河”
“怎麽了？”
江河看着她，眼裏柔情萬丈。
“我愛你。”
我愛你，過去，現在，以後......一輩子。
白鷺嘴角彎着，她也沒有對他說過這三個字，她怕現在不說，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江河看着她，人定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