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從新海回明川整整一個小時,白鷺沒再說過一句話,她靠着椅背,眼睛空洞得像黯黑的夜。

她忽然懷疑自己活着的意義是什麽?冷毅當初幹嘛要救她呢,如果沒有當初,那麽他們現在都各自安好,反正她孤身一個,死不足惜!

果然生而為人,欠下的債早晚是要還的。

......

晚上七點鐘,白鷺從梓格家裏吃完飯回到火車站附近的賓館,她執意要在外面住,陸梓格怎麽留都沒用。

賓館條件一般,沒有衣櫃,衣架倒是有兩個,白鷺把行李箱放在牆角,環視屋裏一圈,還真是簡單得可以,她坐在床上,摸着身下的白色床單,猛然地想起了江河。

她想起他們第一次,也是在一片白色之上,然後開出了一朵紅色的花,之後多少個夜晚的纏綿她都覺得模糊,只有最初那一次,她這輩子都忘不了。

從包裏拿出一支煙,白鷺想點卻沒點,看着兩指間夾着的煙,細長,輕盈,靜了下,她把那支煙塞回煙盒裏,頓了兩秒,然後直接扔進了垃圾桶裏。

賓館隔音不好,不時還有人入住,白鷺幾乎沒睡多長時間,整晚迷迷糊糊醒了好幾次,第二天六點她起床洗漱,收拾完拎着行李箱趕到了火車站,她買的是卧鋪,晚上就可以到大理了。

......

此刻在新海,江河揉着手心裏空了的煙盒,滿臉憔悴,昨天回來他就看見桌上白鷺留給他的一張紙條,上面只有一句話:“分手吧,別來找我。”

紙條旁邊是他的銀/行卡,沙發上還有他買的那件大衣,她留下的就這麽多。

江河恍然明白了這些天白鷺的異常,還有在墓園時她的冷靜,原來她早就決定要離開自己,只是在等待時機。

昨晚他出去找了半宿,火車站,汽車站,還給陸梓格打了好幾個電話,可得到的回複都是一樣:“不知道......”

江河當然不信,但他沒辦法,如果白鷺鐵了心要離開就不會留下什麽痕跡,幾年前也是如此。

六點半,江河把車開上高速,他要去明川,他有預感白鷺在那,到了之後他直奔陸梓格家,雖然可能這樣不太好,可他沒有辦法,敲了很久門才打開,喬依然站在門口睡眼惺忪地看着江河,說:“呦!江老師來啦,這麽早,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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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讓陸梓格出來,我有事問她。”

“梓格!”,喬依然扭脖喊了兩聲,好半天,陸梓格穿着睡衣出來,臉上表情和喬依然完全不同,她看看江河,然後對喬依然說:“你先回屋。”

“好吧。”,喬依然趿拉着拖鞋就進卧室了。

門口,陸梓格抱着膀站着,問江河:“我不是說了嘛,我不知道。”

“你知道。”,江河看着陸梓格躲閃的眼神更加篤定。

“我真的不知道......”

“你知道!”

陸梓格看着江河深陷的眼圈,肯定一夜沒睡,她有些不忍,語氣也軟下來,說:“江河,你就當可憐可憐鷺鷺吧,她連親人都沒有,好不容易跟你,你又......”

江河拄着門邊,臉色白得吓人。

陸梓格又說:“要不這樣你先讓她靜靜,也許過段時間她就想開了,到時候我再告訴你,行不行?”

這已經是陸梓格的底線了,江河也明白,他點點頭,說:“麻煩你了,如果她有什麽事一定第一時間告訴我。”

“好。”

......

擁擠的候車室,白鷺随大批人群開始向檢票口挪動,她手裏攥着藍色火車票,在自動取票機取的,五分鐘後,她就出現在了卧鋪車廂裏。

大家都忙着放自己的行李,沒有人閑着,白鷺不高,下鋪的地方都被別人塞滿了,正當她不知所措的時候一個清澈的聲音從身後傳過來。

“我幫你吧。”

白鷺回過頭,是一個年輕人,看着歲數和她差不多,白鷺笑着點點頭,把行李箱遞了過去,說了聲:“謝謝。”

“沒事兒。”

白鷺順着他胳膊的曲線望過去,發現他和江河的個子差不多,怎麽也要一米八五了,都吃什麽長大的......

放好後,白鷺把背上的小包拿下來放到床鋪上,她買的是下鋪,比較方便,她不經意往對面望了一眼,發現剛才幫她放行李那男的就坐在那,在打電話。

白鷺挪開目光,從包裏拿出一瓶水,喝了一口,然後掏出手機給陸梓格撥過去。

“喂,你好。”

白鷺:“梓格是我。”

“鷺鷺?這是你換的新號碼呀?”

“嗯。”

那頭,陸梓格頓了一下,說:“江河剛才來過了。”

白鷺:“......嗯。”

陸梓格想了想還是沒提江河說了什麽。

“鷺鷺,你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給我打電話。”

“先挂了。”

白鷺放下手機後愣神了好久,她料到江河會去找梓格,她不知道江河說了什麽,他現在怎麽樣?她不在也沒人給他做飯,之前她買了很多吃的放在冰箱裏,速凍餃子,包子,還有魚肉罐頭,瘦肉,牛奶......

眼淚在眼底打轉的時候白鷺才後知後覺心有多疼,像被人生生糾扯一般,絞着五髒六腑,連呼吸都發顫。

“喂!你沒事吧?”

還是那個聲音,白鷺擡起頭,她有些尴尬,“沒事。”

還是忍忍吧,這麽多人看着呢,白鷺把眼淚憋回去,然後扯過被子就躺下了,大白天其他乘客都在聊天,只有白鷺安靜地躺着,耳邊是車輪摩擦鐵軌的轟隆聲,她離江河越來越遠了。

不知睡了多久,白鷺恍惚坐起來,看着西邊的太陽,都下午了。

“你可真能睡。”

白鷺迷糊地轉過去,看見對面男人戴着耳機,正沖她笑。

白鷺沒回應,她的意識還沒有完全清醒,她閉眼靠着牆又坐了兩分鐘才慢慢挪下床。

到水池洗了把臉回來,白鷺一口氣喝了半瓶礦泉水,覺得舒服多了。

“你到哪啊?”

過道處一個乘務員推着小車來賣吃的,“啤酒、飲料、礦泉水......”

待她走後,白鷺問他,“你說什麽?剛才我沒聽清。”

男人兩只眼睛眯成一道月牙,“我問你到哪下車?”

“啊。”,白鷺停了一拍,說:“大理。”

“哈哈!”,這次笑聲很明顯,“你怎麽傻呆的,連自己到哪都要想。”

白鷺抓抓睡得有些走形的頭發,沒回答。

“我也去大理,還挺巧。”

“是嘛。”

白鷺答得很不走心,她看着外面飛速晃過的樹林,又一次想起了江河,她長出一口氣,以後要怎麽辦,才第一天,後面還有很多年呢。

......

一天沒吃東西,白鷺從包裏拿出剩下的半瓶水接着往胃裏灌,她很餓,但是吃不下任何東西,餘光裏,男人的眼神總是跟着她的動作來回移,讓她很不舒服。

“你叫什麽名字?”

“白鷺”,她實問實答。

“要不要一起玩,我在大理有朋友,你一個女孩子出門不安全。”

呃,天知道跟你走會不會更不安全?!

白鷺擺擺手,說:“不了。”

男人好像看出白鷺的心思,說:“戒心還挺重,行,你一直都是這心态的話應該不會碰到什麽危險的事,我叫周嘉遠,住在洱海門正對面的客棧,有什麽要幫忙的可以來找我。”

“謝謝。”

不一會兒,過來一個肩标是列車長的人,他和一個乘客的對話落在白鷺耳朵裏。

“你好,我問一下,下一站是哪?”

“麗江”

“還有多長時間到啊?”

“十分鐘。”

麗江......白鷺聽過很多次,那個傳說中的豔遇之城,每年有多少男男女女前赴後繼朝那奔,或者為了愛情,或者單純散心,總之,那個古城,很少有清冷的時候。

白鷺起身收拾東西,對面叫“周嘉遠”的男人有些急切地說:“還沒到大理呢,你別下錯車站啊!”

“我去麗江。”

“什麽?!”

白鷺沒再說話,她請求窗口坐着的一個中年叔叔幫忙把行李拿下來,然後背好背包就往車門口走。

任性也好,抽風也罷,她就想去,怎麽了?!

可真正下火車那一刻她還是有點懵,該去哪?該怎麽走?白鷺拿出手機查了半天才定好一家客棧,名字叫南院,聽起來普普通通,白鷺卻一眼相中了。

打車到了古城門口,她撥通了客棧的電話。

“喂,你好,我在網上訂了你們的房間,請問怎麽去呀?”

電話那頭是一個女孩兒的聲音,很甜美,她說:“你現在的位置是哪?”

白鷺擡頭看看,說:“古城南門。”

“那你站在那別動,我找人去接你,很快的,五分鐘。”

“好,謝謝。”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白鷺環顧四周,看到很多飯店門口亮着白熾燈,巨大的玻璃上寫着:“臘排骨火鍋。”

看來是麗江特色吧。

沒過一會兒電話就響了,白鷺接起來。

“你好,請問你是白小姐嗎?”,一口正宗的廣式普通話。

“對,我是。”

“你穿黑色外套是嗎?行李箱是銀色的?”

“對。”,白鷺往古城裏面望,這時看見一個個子不高,身材偏瘦的男人向她招手,白鷺趕忙挂掉電話走過去。

“我是南院客棧的老板,我叫齊東,你好。”

白鷺笑笑,說:“你好。”

“麗江歡迎你。”

“謝謝。”

“來吧,我幫你拿。”,齊東伸手拉過白鷺的行李箱,邊走邊閑聊,熱情的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白小姐哪裏人啊?”

“北方人。”

“一個人來麗江玩嗎?”

“嗯。”

客棧離南門很近,在一個胡同裏邊,門面不大,但很有古樸淡雅的感覺,門口挂着紅色燈籠,發着清幽的光。

“白小姐,身份證拿過來登記一下。”

“好。”

白鷺從包裏拿出證件,前臺收銀員接過開始辦理,如果白鷺沒猜錯的話,剛才接電話的人就是她。

前臺女孩不緊不慢地挪動鼠标,白鷺閑着沒事就四處瞅瞅,這個前臺是在樓梯下面的三角區域搭起來的,很簡單,就一個吧臺,裏面一張桌子,一把椅子,後面牆上挂滿了裝飾品,還有一些奇形怪狀的文字。

白鷺看了半天一個都不認得,這應該是麗江本地的什麽語言吧。

“這是東巴文。”

齊東在一旁給白鷺解釋,“納西族的語言。”

白鷺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這時前臺女孩把身份證還給白鷺,說:“樓上201,上樓梯最右邊的房間。”

“謝謝。”

白鷺拎着行李箱沖齊東點點頭就上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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