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一回去,蘇錦秋就鼓動王小利試下涼鞋,果然很合腳
撒謊。
“那我就去找你吧。”蘇錦秋說完,就挂了電話。然後盯着飯店裏的人,直直地進了來,然後冰冷地坐在了王小利身邊的椅子上。
“這兒有人了……”與王小利同行的女生,一看到奔着這邊來的蘇錦秋,就嚷了起來。
“我不能坐嗎?”蘇錦秋卻将目光盯住了王小利,用挑釁的語氣問。
“你怎麽來了?那你剛才……”王小利在突如其來的慌亂之後,馬上就鎮定下來。
“我說我要和你一起吃飯,我就來了!你看,我從來都是說到做到的。”蘇錦秋故作輕松地說,然後拉過王小利的手,與她十指相扣,放在桌子上,而身體也早就相偎在了一起,“哥,我好想你,你就不想我嗎?”
王小利不好意思地推開了蘇錦秋的腦袋,蘇錦秋這才将目光停在了對面的女生身上,笑着問王小利:“哥,這是誰呀?挺漂亮的呵,将來咱們結婚的時候,請她做伴娘好不好?”
“哦,原來是師兄的,女朋友呀?你好,我叫楊嬌,叫我小楊或者嬌嬌都好。”楊嬌說着,就向蘇錦秋伸出了右手。
“哦,原來是小師妹呀!”蘇錦秋捏住了楊嬌的手指,捏了一下,就松開了,然後拿起桌子上的餐巾紙,擦了擦手,将餐巾紙丢在了桌子上。
“不好意思呵,我有潔癖,我不能握手的,如果握手了就一定得把手擦幹淨了,不然連飯都吃不下去。”蘇錦秋笑着解釋說。
楊嬌先是愣了一下,聽蘇錦秋這麽一說,也就接腔說:“喲,姐姐,那你這是心病呀——得看心理醫生。”
“那倒不必了,我這個心病很奇怪的,只有碰到妖魔鬼怪才會發作的。”蘇錦秋說完,也不再顧及王小利和楊嬌的神色,把服務員叫了來,又添加了幾個菜,還開了兩瓶啤酒。王小利一再勸阻,蘇錦秋都沒有應下來。
“今天我請客,一定要吃好喝好哦!”蘇錦秋說完,這才将眼睛的餘光看向楊嬌,“你雖然這麽大了,到底還是個學生,沒有經濟能力,平時肯定也不寬餘。今天碰到我,可要好好地吃一頓,不要拘束了,怎麽說和我老公也是師出同門,将來我們結婚了還要請你做伴娘呢!再将來,你畢業能留校了,就是我老公的同事,所以,大家遲早都是熟人,千萬別拘着自己。”
楊嬌早就如坐針氈了,這時候聽了蘇錦秋的話,更是別扭,雖然如此,卻也沒辦法直接走人,畢竟礙于王小利的情面。
“楊嬌是我導師今年新進的碩士研究生,很勤奮的,導師讓我關照着她點。前幾天我們一起去了一家藥廠出差,剛才才回來的。我本想着吃了飯就去找你的……”王小利這時候,才給蘇錦秋這麽一個解釋,自然是晚了些。
聽到王小利這麽一解釋,蘇錦秋心中猶如打翻的調味瓶:各種味道應有盡有。她原本以為楊嬌是個小狐貍精,早就和王小利勾搭上了;但是王小利這麽一說,她不禁有些傷感了:他們這幾年的感情,竟然抵不過一個和他才相處不足一月的小女孩,他一直沖人家笑着,而他有多久沒有這麽對她持續不斷地笑了?楊嬌不是狐貍精,但他們的感情卻出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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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來也是會撒謊的,而且還那麽鎮定自如,何況她就在他面前呢?那她在深圳的時候呢——那他的謊言大概只會更離譜吧?蘇錦秋這時候才覺得,原來她一直生活在他為她編織的謊言中,卻渾然不覺。她完全不了解他在北京的一切,工作和生活,以及工作和生活的圈子。他于她,竟然是個熟悉的陌生人!
這時候,服務員端了兩盤菜上來了,于是大家互相客氣了幾句,就吃了起來。雖然都各懷心思,都還是勉強吃着;特別是蘇錦秋,簡直如同嚼蠟,她恨不得在王小利面前甩這個楊嬌幾耳光,或者是甩王小利幾巴掌。蘇錦秋覺得自己真悲哀,初戀竟是這樣的荒唐,她愛的人她竟然幾乎一無所知。
感受到蘇錦秋那利如刀刃的目光,楊嬌只得隐忍着,胡亂扒了幾口飯菜,就起身要走。
“還沒有喝酒呢,喝了酒再走吧!”蘇錦秋站起來,走過去把楊嬌按下來,親自将酒杯端到楊嬌面前,“小師妹,初次見面,我真是喜歡你呢——喝一杯再走吧!”
楊嬌将酒杯推開了,灑在了蘇錦秋身上,蘇錦秋索性拿過自己的酒杯,直接就潑在了楊嬌臉上,笑着說:“這才叫做‘禮尚往來’呢!你們學醫的可是清楚的:啤酒是糧食做的,聽說有美容功效呢!小師妹就當是拿自己做試驗了吧!”
“你……”楊嬌怎麽也沒想到,蘇錦秋竟然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來,她又羞又憤,終于忍不住滾下了眼淚,然後抓起自己的包包,就跑了出去。
“你怎麽能這樣?”王小利自從看到蘇錦秋的那一刻起,就知道她今天要發瘋,但是沒想到會是現在,他以為她會在單獨面對他時才會發瘋。
“我怎麽樣了——我請她吃飯,已經是天大的面子,請她喝一杯她卻把酒灑在我身上,我這身衣服可是新買的,她是賠不起的;你是知道我的,我的眼睛裏容不下沙子。”蘇錦秋說完,不再理會王小利,大口大口地吃着飯菜,已經三天了,她幾乎沒有吃到一頓好飯,只為了來尋他,只會了和他歡聚。
王小利嘆了一口氣,走出了飯店,肯定是去追楊嬌的吧。
蘇錦秋仍然不管不問,随便他去了。只是在王小利走出飯店的那一刻,她的眼淚像決堤的洪水一樣傾洩下來,但是她并沒有停下嘴巴的動作,于是鹹的眼淚就和着口中的飯菜一起咽下了。
“蘇錦秋,你不能再哭了!”咬住嘴唇,蘇錦秋掐着自己的虎口,暗暗地對自己說。直到一股腥味進了嘴巴,虎口處不再疼痛,蘇錦秋用衣袖抹去了眼淚,繼續吃了起來。
蘇錦秋有這樣的怪習:每當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想吃東西,而且要辣的食物。這次也是如此,蘇錦秋拿起桌子上的辣椒醬往每個菜上都倒了一些,攪拌了一下就大口吃起來。嘴巴早就辣得發木了,可是她就是停不下來——這是她花的錢,一定不能虧本了!
最壞的結局也不過是分手罷了,還能來什麽!蘇錦秋默默地對自己說。楚江南那麽好的男人,那麽一個有着仙氣的男人,情史都是那麽混亂;不要說王小利了,這個和自己相距千裏的男人,她沒有千裏眼順風耳,她也不可能像防賊一樣地看着王小利,她做不到。
最壞的結局也不過是分手罷了,梁飛燕分過手,崔莺莺分過手,汪真真分過手,蘭殊分過手,秋蘭分過手,楚江南分過手……她蘇錦秋憑什麽不能分手!她也不過是人海中微不足道的一粒塵埃而已,她也逃不開人類那不斷重複上演的感情戲。
回到飯店,看到蘇錦秋帶着淚痕,卻吃得熱火朝天地,王小利很是驚異。看到蘇錦秋如此,王小利也不再說什麽,坐下來默默地吃飯,他也又累又餓——所有的事情,都等到吃飽了再說吧。
于是,一對情侶,就這樣默默地吃飯,誰也不發一言。直到吃得差不多了,蘇錦秋付了錢,轉身就走開了,就好像她是單獨一個人來的一樣,去的時候也是走得利索并毫無留戀。
王小利只得追了出去,在昏暗的夜色中,拉住了蘇錦秋的手。
“你是覺得我又錯了吧?而且錯得離譜,所以要提出分手了吧?”蘇錦秋停下了腳步,在微弱的路燈下,問。
“她一個小姑娘,才剛入學校,為了這次出差的機會連家都沒回。你怎麽能什麽都不問,就沖她發脾氣?”王小利看着蘇錦秋,并不回答蘇錦秋的問話,而是嘆口氣,“你的脾氣怎麽非但沒有一點兒改變,反而變本加厲了?”
“是!我改變不了了,我就這樣了!我原本不是這樣的,是你逼我的!你不是說你很忙麽,就忙着和那小丫頭一起吃飯聊天?那我呢,我大老遠地跑來,三天了,我三天沒吃過一頓好飯,就為了你!你為什麽就沒有那麽關照我呢?我蘇錦秋這麽沒趣,千裏迢迢跑來北京就為了看你們師兄妹情誼的?她才剛來,你就這麽關照她,那将來呢,是不是還要關照到床上去?”蘇錦秋苦笑了一下,“男人都TMD一樣,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你說什麽混帳話呢,簡直不可理喻!”王小利說完,就轉身走開,向着背對蘇錦秋的方向——他的單位走去。
☆、愛到最後
蘇錦秋看着那人倔強而冰冷的背影,不禁想狂笑,可是卻笑不起來。望着那人決絕的背影,蘇錦秋除了絕望只有渾身的冰冷,冷得她直打哆嗦,在秋意正濃的首都夜色中,路燈把蘇錦秋那瘦弱的身影拉得長長的,孤單的身影像随風漂泊的浮萍,孑然而立。
蘇錦秋逼迫自己不要回頭,更不要去追回他,她殘留的尊嚴不容她那麽做。雖然她多麽希望他能走過來抱住她,陪她一起走過這段漫長而清冷的路程;哪怕在路的盡頭,再跟她分手。
回到旅館,蘇錦秋随着衛生間的水流聲,終于可以肆無忌憚地痛哭,一直哭到無力,哭到臉和全身都麻木起來,哭到十指佝偻不能伸開,哭到跌坐在冰冷的瓷磚地面上……哭得時間都停止了。
直到聽到房間裏有響動,蘇錦秋這才止住了哭聲,可是她卻起不來了,仍然跌坐在冰冷而潮濕的地上,十指仍然如鷹爪般彎曲着,全身僵硬而且不聽使喚,她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怖:難道自己就将這樣死去嗎?因為一個男人?因為一個并不那麽愛她的男人?
“你在裏面幹什麽?”王小利推開了衛生間的門,一看到蘇錦秋就這樣問了,但是當他看到蘇錦秋那雙不能伸縮的雙手,注意力就改變了,想要去拉她,卻發現蘇錦秋根本動不了,而她的雙手,仍然那樣彎曲着。
王小利趕緊把蘇錦秋抱了起來,放在床上,蓋上被子,然後不停地揉搓着她的雙手,他知道她這是長久持續地大哭造成的,或許是因為情緒過于激動。
“明天我們去哪裏玩呢?你好好地想想,想去哪裏?”王小利想轉移蘇錦秋的心思,讓她放松心情。
“我們要分手了,是吧?”蘇錦秋并不接話,盯着王小利反問。
王小利沒有回答她,他知道這時候,任何這方面的言辭都将刺激她,這時候顯然不适合談論這個話題。
“要分就分吧,痛快點!不要再讓我懷着幻想,然後一點一點地奪走我的希望,慢慢地摧殘我……”蘇錦秋說着這些話,身體的抗拒又表現了出來,她的身體也緊繃了起來。
王小利看着蘇錦秋,他的眼睛裏含着複雜而難以言說的湧動,就這樣靜靜地看着蘇錦秋,然後把她臉上的長發撫到耳後,順手擁她入懷,在她耳邊呢喃着:“乖,不要亂想了。”
蘇錦秋伏在王小利的肩頭,慢慢地放松了下來,手指和全身都溫暖而舒緩了下來。
王小利一邊拍打着蘇錦秋的後背,一邊追憶着從前的時光。
初見她時,她是妹妹大學同學的中學同學,率性而豪爽,走起路來像只跳脫的小鹿,那紮得高高的馬尾就跟着一甩一甩的。深圳再相見時,她熱情而不失成熟穩重,言談間流露着青春女子的自信和獨立自主,更可貴的是她仍然像初見時那般純真可愛,于是,她慢慢地走進了他的心中。相愛後,她果然如他期望的那樣,溫柔而甜美,有着小女人的美好幻想和嬌羞,他成了她的全世界,他享受着她的無限溫情和天真浪漫,與她一起編織着未來的美好生活,是她給了他不再幻想的愛情,讓他的心也跟着變得年輕了起來,時而跟着她一起鬧騰起來……然而這所有的一切,都似乎遙遠得不可觸及了,她變了,變得敏感多疑,變得近乎神經質,變得不再溫柔體貼了,變得不再那麽可愛了……
蘇錦秋伏在王小利的肩頭,沉沉地睡去,她真的心累了,身心俱累了。
當蘇錦秋醒來的時候,發現王小利正壓在她身上,親吻着她。蘇錦秋伸出雙手抱住王小利的頭,送上了自己的紅唇……
第二天,當蘇錦秋醒來的時候,看到與自己的身體纏繞在一起的王小利,她感覺前兩天的一切都是做夢,她并沒有住過地下室,她并沒有見過那個叫楊嬌的女生,她也沒有抓狂,是王小利在火車站接走了她,然後他們就纏綿在一起,沒有争吵沒有矛盾,就像五個月前那樣,他們盡情地享受着愛情的美味,包括精神上的愉悅和肉體上的結合……
接下來的幾天裏,王小利果然沒有提起楊嬌,那些恍惚的記憶只剩下了殘破的片斷,讓蘇錦秋覺得那件事情早就風化了,猶如石沉大海,不再會泛起任何波瀾了。而他們的愛情也仍如從前。
在這幾天裏,王小利帶蘇錦秋到處轉了轉,然後就是吃吃喝喝,看電視和沉默……所有的一切确實如五一那幾天一般。
雖然如此,蘇錦秋還是感覺她和王小利之間,再也回不到從前了,也只有在親熱的時候,自己才能感受到他是愛自己的,所以在歡好時,蘇錦秋總是逼迫王小利說愛她,娶她。而過了那一陣兒,他們之間就再也找不到那樣的情景來你侬我侬了,這時候,蘇錦秋感覺自己和一個出賣肉體的小姐毫無區別,唯一的區別就是小姐問男人要錢,她問王小利要愛;錢是能握在手裏的,而愛卻飄渺無蹤,蘇錦秋覺得自己反而不如小姐聰明。
正因為如此,蘇錦秋試圖改變這一切,可是卻發現無能為力,王小利不開口,她也找不到話題,至于婚期,她已經說不出口了,甚至那都成了奢望了。至于王小美,蘇錦秋也不想再見她,因為不知道說什麽了。蘇錦秋是這樣想的,可是王小利終究還是給妹妹打了個電話,三個人一起吃了個午飯。
飯後,王小利找了個由頭去了單位。
王小美挽着蘇錦秋,看着蘇錦秋那無彩的面容,不覺嘆口氣,問:“錦秋,你和我哥之間這是怎麽了,你都不覺得你們之間好像和以前不同了?”
蘇錦秋苦笑着,無以回答。
“是不是因為上次你流産的事,讓我哥一直生氣着,不能原諒你?”王小美小心翼翼地揣摸着。
“也許有吧,但不全是。我也說不清楚,反正就這樣了。還沒結婚呢,就讓人對這感情産生了絕望。”蘇錦秋兩眼空洞,神色呆滞。
“你們會分手嗎?”王小美猶豫着,還是發問了。
“不知道,也許吧。在這件事上,我沒有主動權,未來我們會怎麽樣,全都取決于你哥。我說過,我不會負他。”蘇錦秋對着路旁的一棵槐樹發了呆,忽然竄起來伸手摘下了一串槐豆,看着手中的槐豆,蘇錦秋想起了無憂無慮的童年,小時候她經常和小夥伴們一起摘槐豆,然後剝開裏面的白皮,吃掉。呵,現在已經是晚秋了呀!自然萬物都有了收獲,唯獨她的愛情卻要死在晚秋了。
“錦秋,不要勉強自己。如果愛得這麽苦,不如,早點……放手吧。”王小美看着蘇錦秋,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在北京這幾年,王小美看了太多的男歡女愛和悲歡離合了。在北京這樣的城市,因為生活所迫造就的愛情悲劇已經太多了。何況哥哥和蘇錦秋還沒有正式在北京為生活所困呢?王小美現在并不看好哥哥和蘇錦秋的愛情了。他們也許會結婚生子,但是幸福的生活,起碼在未來十年內讓人看不到。如果哥哥命中注定要過着清貧的生活,王小美寧願那個和他一起的人不是蘇錦秋。
“哦,你也覺得,我們不再合适了?”蘇錦秋苦笑着問。
“不是的。我是覺得你們在一起,好像并不開心……”王小美說完跟着嘆了一口氣,“不過有幾個人在北京能一直相愛相守呢?這年頭相愛并不容易,過一輩子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蘇錦秋搖了搖頭,說:“最壞的結局不過是分手,還能有什麽呢?”
“在深圳,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這是王小利在臨別前,對蘇錦秋說的最後一句話。
“哥,我會想你的。”蘇錦秋伏在王小利的肩頭,說。
這次,蘇錦秋并沒有流淚,雖然心中有無盡的傷感,可是卻仍然微笑着。她希望他能記住她最後的微笑,眼睛的餘光撇到周遭的人來人往,心中有一個聲音在提醒她:從此以後,眼前的這個男人,是別的女人的了。
蘇錦秋上前一步,投到王小利的懷中,一口咬住了他的肩頭,使出了全身的力氣,直到牙齒都疼了,才松口。王小利則攥着拳頭忍耐着,他知道:這是最後一次這麽縱容她了。
“留個記號吧。”蘇錦秋松口後,仍然微笑着說。說完,又親了一下王小利的臉,狠狠地看着眼前的這個男人,然後大踏步向前走去了,自始至終沒有回頭。
上了火車,蘇錦秋心中無限地惆悵,她很想大哭一場,可是她不能,除非她瘋了。于是跟着她身邊的一位小夥子借了一根煙,跑到列車的吸煙處開始抽煙。看着袅袅升騰的煙霧,蘇錦秋覺得她的人生又何嘗不是一根香煙呢?她的人生已經燃燒了三分之一了吧,可是直到現在,她仍然一無所有。
王小利自始至終都沒有向她說“分手”,可是說與不說,已經只是一層紙的厚度了。還要那麽自欺欺人嗎?
☆、一支煙泯恩仇
蘇錦秋回到宿舍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才回來呀,你可是錯過了一出好戲!”蘇錦秋一進房間,李小春就這樣說。
“哦?公司又發生了什麽事?”蘇錦秋的神經馬上就緊繃了,最近這是怎麽了,流年不利嗎?
李小春指了指汪真真房間所在的方向,說:“她搬回來了!”
蘇錦秋自然知道那個“她”指的是誰。不過李小春話只說了一半,汪真真搬回了宿舍,那麽就意味着她和Tom湯之間的感情出了狀況。蘇錦秋并不八卦,可是現在她的心卻猶豫了,她想過去看看汪真真,并問問她,當然她不是去看笑話的。在愛情裏,她也不是勝利者,她又有什麽資格去挖苦嘲笑汪真真呢?
蘇錦秋連拖鞋都顧不上換,就走向了汪真真的房間。
推開門,蘇錦秋就看到汪真真面對着牆壁,在睡覺。
“是誰?”汪真真身體動了下,卻并沒有轉過身來。
“是我。”蘇錦秋坐在了原來李小春的床鋪上,對着汪真真。
汪真真一聽到蘇錦秋的聲音,就坐了起來,臉對着蘇錦秋,卻把蘇錦秋吓了一跳:汪真真的臉上到處是抓痕和淤青,有些地方還腫着——顯然是被人打的。
“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吧?”汪真真平靜地問,随手從床上拿出一包香煙,點燃并抽上。
蘇錦秋并沒有理會汪真真的質問,起身坐到汪真真的床沿上,伸出手來,說:“給我一支煙。”
汪真真看着蘇錦秋,發覺她的臉上并沒有一絲一毫的鄙薄或者是譏嘲,反而是一臉的木然和傷感。于是,汪真真抽出一支煙遞給蘇錦秋,并為她點了火。
蘇錦秋吸了一口煙,閉了眼,輕輕地吐着煙霧。
“怎麽,失戀了?”汪真真瞧出了蘇錦秋的失意和頹廢,“你不是去你男朋友那裏了嗎?怎麽,一推開門看到他和別的女人睡在一起?TMD還真是夠狗血的,連劇情都這麽一致?”
蘇錦秋并不回答汪真真,她和王小利之間的事情,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不過才短短的五個月,五個月前許諾的婚禮和誓言都成了他們即将分手的證據。
“你的臉怎麽了,是誰打的?”蘇錦秋看着汪真真那張面目全非的臉,伸出手來輕輕地撫摸了一下。蘇錦秋知道,這不是男人下的手,那麽就是女人了。
“他老婆來了。他不回去,卻把那個黃臉婆招來了。”汪真真吐了一口煙霧,輕描淡寫地說,好像說着別人的事。
“你不是說他未婚嗎?”蘇錦秋看着汪真真,又狠狠地吸了一口煙,随即吐出一口煙。
“呵,我真是個自欺欺人的蠢貨!男人的話,雖然自己心裏不相信,卻要打腫臉充胖子,再對着別人說出去。他三十多了,又帥氣又能幹,怎麽可能還單着呢?他閨女都上小學了。”汪真真對蘇錦秋再無隐瞞,全都說了出來。這兩個曾經怒目相對的女生,竟然因為一支香煙坐在了一起。
“這就是女人的悲哀,把所有的幸福賭注都押在了男人的身上,不是這個男人,就是那個男人。如果依靠男人不行,為什麽不依靠自己呢?起碼自己不會欺騙自己,何況每個女人都有人老珠黃的那一天,不過是時間問題。真真,我們都不再年輕了,也不能再裝天真了,青春的歲月還能有幾年呢?”蘇錦秋這樣對汪真真說,也像是在告誡自己;說着這話的時候,蘇錦秋硬是管不住自己,眼淚大顆大顆地向外抛灑。
“你真的失戀了?”汪真真忽然笑了起來,笑着笑着就擠出一滴眼淚,似是被風吹進了沙子。
“每個人都要失戀的。當愛情不再那麽熱烈的時候,就是失戀的時候。”蘇錦秋也跟着笑了起來,“只有愛自己才永遠不會失戀。”
“好像有點意思,不過我現在連自己也讨厭自己了,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也不是我想要的自己,”汪真真說完,一口氣把那支香煙吸完,然後砸在地上,“其實你知道吧,蘇小姐:在我瘋狂迷戀上秋蘭的那一段日子裏,是我最愛自己的時候,我從來沒有那麽渴望得到一個好男人,結婚生子,過着簡單又實在的日子。我只要看着他,就覺得我什麽都不要了,我只要他就夠了;好像有他在,我什麽都不怕。可惜了,你們所有的人都以為,我看上他的錢了,其實不是這樣的……”
“對不起,那件事我真的幫過你,可是我無能為力,我不能勉強一個男人去愛你,何況那時候……”蘇錦秋說不下去了,她真的那樣想過汪真真,她以為只不過是一個愛慕虛榮的女人,騙財騙色而已。
“沒有人有辦法去勉強一個男人接受一個不愛的女人,那不是你的錯。”汪真真又點燃了一支煙,“可惜了,我從來沒有那麽純粹地愛上一個男人,就是和馬明在一起的時候,也沒有那種感覺,以後也不會再有了。”
“秋蘭,确實是個好男人。”蘇錦秋也跟着點了點頭。
“把他搶回來!我知道你能行的!我得不到的男人,也不能便宜了原如玉那個丫頭。他要是成了你的男人,我倒也甘心了。”汪真真忽地笑了起來,露出了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臉上的酒窩也能倒上半杯酒了。
蘇錦秋搖頭,吸完最後一口,把煙頭丢在了地上,然後踩滅它,這才說:“我已經不是原來的我了,很多東西都回不去了。倒是你,以後怎麽打算的——還要問那個男人要誓言還是要婚姻?”
“什麽都不要了,他就是個膿包,是個慫貨,他老婆一出現他就吓尿了。這樣的男人,也是我鬼迷了心竅才跟了他。那時候,秋蘭不要我,你也讨厭我,還把原如玉介紹給了秋蘭,我真的,真的……”汪真真搖了下頭,不再說了。
“你那麽愛他,他知道嗎?你現在還愛他嗎?”蘇錦秋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麽事。
“都不重要了,就像你說的,回不去了。我也不知道還能在ABA呆多久。”汪真真說完,又流了淚,就用手掌擦去。
“明天我給你請假吧,好好休息幾天。”蘇錦秋說着,坐了起來。
“沒辦法請假了,王麗娟要後天才回公司呢。”汪真真苦笑着說,“我明天得帶着面具去上班呢!”
“真的可以嗎?”蘇錦秋吸了一口冷氣,作前臺這工作,就是要面對衆人,以汪真真這樣的面容,她真的可以嗎?她可以承受衆人那怪異的目光和各種流言嗎?
“可以的,怎麽不行?我就是做了人家的二奶,做了人家的情婦,這是事實;既然是事實,就得認。再說了,在ABA,有幾個人的屁股是幹淨的?”汪真真聳下肩膀,一臉的無所謂。
蘇錦秋心情複雜地離開了,輕輕地為汪真真關上了房門。
“看到她那副尊容,是不是很解恨?”李小春冷笑着問進了房間的蘇錦秋。
“沒覺得。在我看來,她只不過是個傻瓜而已。”蘇錦秋面無表情地回了一句。
李小春對于蘇錦秋這樣的态度和說法,很是不解。她們不是不和嗎?
洗過澡之後,蘇錦秋回到房間時,收到了王小利的短信,不過是問她是否順利到達。蘇錦秋想了想,回了兩個字:“到了。”
除此之外,蘇錦秋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麽了。
☆、原配大鬧公司
第二天,汪真真果然上班了,不過卻是帶着夏季的帽子和口罩。深圳的十月,還是夏季,汪真真此舉,更是引起了大家的關注;特別是在她到了公司,取下帽子之後,衆多的目光射向她,早就把她射成了一只受傷的刺猬。沒有人過來真切地詢問她,都只是遠遠地看着她,不懷好意地竊竊私語着,不時地再發出幾聲笑聲。
蘇錦秋去茶水間打水時,果然就聽到了衆人到處的議論聲和各種猜測。他們的聲音就像利器劃破地面一樣尖銳,傳入蘇錦秋的耳中,也傳入汪真真的耳中。
蘇錦秋打了一杯水,來到前臺,看到汪真真的茶杯裏空空如也,就把剛打的水倒入她的茶杯中,然後拍了拍汪真真的肩膀,輕聲問:“中午想吃什麽?我給你打包帶來。”
汪真真什麽也沒說,只是含着眼中的水霧,使勁地點了點頭。
回到辦公室,蘇錦秋想着,和汪真真的遇人不淑相比,自己和王小利之間的感情糾纏,又算得了什麽呢?就算是要分手,起碼他們曾經相愛過,彼此真心地付出過,也曾一起編織過美好的未來……有這些,起碼能在夜深人靜時,溫暖那顆沉寂的心。
嘆了一口氣,蘇錦秋正拿出了一份文件要處理時,就聽到了辦公室外面噪雜的聲音,一時間,辦公室裏的人都站了起來,向着門外伸長了脖子,更有甚者,直接就沖出了辦公室。
“打架了!”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
蘇錦秋懵了一下,馬上就小跑着出來。一出了辦公室的門,就看到前臺那邊圍了不少人。蘇錦秋一看,心中暗叫“不好了”,就加大了步伐,也加快了速度。
只聽到一個婦女不停地罵着各種不堪入耳的話語,幾聲清脆的甩耳光的聲音之後,有女生勸架的聲音:“別打了,別打了……”
蘇錦秋扒開人群,看到汪真真還在座位那裏,她的長發被一個三十多歲的潑辣女人抓在手裏,腦袋被那個女人使勁向牆壁上撞去,而汪真真毫無招架之力,她既不還手,也不言語,作由那個女人像個奴隸主一樣地淩虐她、侮辱她。蘇錦秋看到,汪真真的嘴邊已經浸出了一些血跡。
蘇錦秋看着身旁的男同事,大聲說:“你們上去,拉住她!在公司裏打人,成什麽樣子?保安都哪兒去了?這是誰的女人,還不拉回家去,丢人還丢得不夠嗎?”
蘇錦秋說完,果然有幾個男同事走過去,開始拉扯那個打汪真真的女人,這其中就有高鵬飛。
“你們幹什麽!你們放開我!”那個女人一被拉開,就扯着嗓子嚷了起來,“你們公司出了這樣的狐貍精,到處勾引別人的老公,還讓她在這裏工作,你們這是什麽樣的公司?你們這些道德敗壞的婊子,破壞別人的家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還不回去,你是要我被炒掉才安心嗎?”不知什麽時候,Tom湯站在了那個女人面前,“都跟你說過了,不過是逢場作戲,你為什麽要這麽計較呢?你這不是要我丢人,是要我丢工作!”
Tom湯的老婆一看這架勢和老公的神色,使勁甩開了被拉住的雙手,不停地喘着粗氣,用手指着汪真真,大聲說:“我不管!誰是經理?誰是這裏的負責人?我要你們開除她這個不要臉的女人!有她在,還不知道要拆散多少人的家庭呢!如果你們不開除她,今天是我,明天就是別的女人來鬧了。你們好歹是外企,總要注意下公司形象吧?就這樣的狐貍精,一身的騷味,也配做前臺?真是把你們公司的臉面都丢盡了!”
蘇錦秋一邊聽着那女人的言辭,一邊在人群中尋找楚江南的身影,可惜沒能找到。真不知道楚江南是有什麽事走開了,還是怕事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