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一回去,蘇錦秋就鼓動王小利試下涼鞋,果然很合腳
汽車也已經調轉好了方向,向着前方緩緩地駛去,慢得像只大蝸牛。
過了這段結冰的路,大家這才上了車,剛才的事也算是有驚無險地過去了。
剛才,就是在那種不明所以然而驚恐萬分的剎那間,蘇錦秋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和危機感,那個時候,大腦一片空白,但是她只有一個意識,就是:跑出去,活下來!在那一刻,她的心中沒有愛情,沒有前途,甚至沒有親人,只有自己!是的,在任何的危難而前,能拯救自己的人只有自己!
一想到這點,蘇錦秋就像魔怔了一樣,掏出手機,想了想,給王小利發了一條短信:“我剛才經歷了場生死關頭的考驗,讓我知道:活着就好。如果你想分手,現在就告訴我吧,我承受得了!”
王小利聽到床頭的手機響了,一向睡眠很淺的他就摸過來,看了。看了那條短信後,他的心向下一沉。他不知道她剛才經歷了什麽,但是她的話讓他覺得傷感,她似乎對他已經不抱有什麽希望了,她一心等着他提出“分手”的那一天,而那一天之前的所有日子裏,她都過得惴惴不安,如驚弓之鳥。她好像早就作好了心理準備,只等着他說“我們分手吧”,然後她就說“那好吧”。
王小利不禁嘆息了一聲,他确實發現了他們之間的很多不協調、不合拍的地方,可是他不過是說出了事實而已,她就開始胡思亂想了。王小利知道也許他們之間有很多“不合适”的借口,可是說到分手,他還真是說不出來。他不但怕傷害她,還怕自己會後悔。
“別胡思亂想了,回到家好好休息!”王小利發過這條短信後,看了下時間,差幾分就五點了。
到了縣城,蘇錦秋又接着馬不停蹄地乘車回家;到了鎮上,這才和在鎮上買菜的父母彙合。
父親開着三輪車,車廂裏已經放了不少菜。
“他們呢?”蘇錦秋問母親,“他們”自然是兄弟兩口子了。
“在買別的東西,不搭理他們,讓他們自己逛吧!”母親直到這時候,還是不太接受這樁婚姻。
“要不要我去找他們,然後一起回去?”蘇錦秋詢問着父母的意見。
“你坐車坐了那麽久,還是早點回去歇着吧——早飯吃了沒有?”母親問。
“沒呢,一坐上車,車廂裏那味兒就讓人覺得惡心,什麽也吃不下,到處都是人,連吃個泡面都麻煩得很,就吃了點水果和餅幹,我等着回家再吃吧。”蘇錦秋有氣無力地說,看到父母,全身的細胞都松懈了下來。
“菜也買得差不多了,咱們這就回去吧?”父親問母親。
母親又問了蘇錦秋想吃什麽菜,蘇錦秋看着車廂裏的菜,就說:“就這些就行了。不是還要辦酒席麽,到時候那剩下的菜,還不得吃幾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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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家,見過了家裏人,就是吃飯,睡覺。
直到下午,蘇錦鱗和高圓圓這才回來。一看到他們回來,蘇錦秋就趕忙地拿出了一個首飾盒子遞到高圓圓手中:“這是我送你的,看看喜歡不喜歡。”
高圓圓打開盒子,發現是條項鏈,連忙讓蘇錦鱗幫忙戴上了,然後不停地轉動着身體,問蘇錦鱗:“好看不?”
“好看!咱姐買的,哪能不好看呢!”蘇錦鱗那一口甜言蜜語,讓誰都受用。
“謝謝姐!”高圓圓拉過蘇錦秋的手,就把蘇錦秋拉到了外面,這才看着蘇錦秋,不好意思地說,“姐,對不住了哦,我們是小的,卻要跑到你前頭去了……”
蘇錦秋聽了,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說:“這有什麽呢?結婚這種事,哪還能按年紀排個隊呢?緣分到了就結吧;緣分不來,着急也沒有辦法。只要你們能過好就行了,不要太在意別人的眼光。”
“謝謝姐!”高圓圓很是動情,停了一會兒,才擡頭反問蘇錦秋:“姐,那你哩?對象處得咋麽樣了?啥子時候能定下來,結婚嗎?”
“不知道,順其自然吧。我總不會剩下的吧,呵呵呵,”蘇錦秋說着就笑了起來,眼睛看着無限的田野,冬小麥已經綠了起來,很是養眼,在這蕭索的冬季裏。
“姐這麽優秀,怎麽會剩下呢?”高圓圓不知道蘇錦秋的心思,也無從寬慰,只得附和着說了一句,就不知道再說什麽了。
☆、他要定婚了
晚上,躺在床上,蘇錦秋想給王小利打個電話,把兩個人的事情問清楚,自己心裏也好有底,也好對家人有個交待。但是猶豫了一下,就又覺得還是罷了吧,橫豎不過是這幾天了。
蘇錦秋正在嘆息時,母親就進來了。一進來,就說了一些對兒子的不滿意、對兒媳的不滿意,以及對蘇錦秋的不滿。母親将三個晚輩一個一個地數落了一通,最後逼問蘇錦秋,說:“他們反正已經這樣了,我也管不了了。各人的選擇各人自己承受吧!可是你呢?你是怎麽了,到底是哪裏比不上人,還是你到底在挑剔什麽呢?這個看不上,那個不如意,你到底想要個什麽樣的人呢?我再問一次: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還是說你看上的男人是個有老婆有孩子的——你不好意思說?”
“哎喲,媽!你可真能想!你閨女再差勁,也不能這麽沒眼光吧?”蘇錦秋聽了母親這一通數落,只想逃跑了,可是這寒冬臘月的夜晚,跑哪裏去?
“那你說說看,你是什麽意思麽,去年你三外公給你介紹個秋蘭,你說這裏不如意那裏不好。現在好了,你還單着呢,人家這回回來要定婚了,說是明年五一還是國慶就結婚。你呢,落了個啥——年紀越來越大了,脾氣也越來越倔了,再這麽下去,這附近哪裏還有什麽合适的人給你相親呢?”母親也是一肚子的氣,雙手抱胸,說到激動處,竟然站了起來,直視蘇錦秋,好像蘇錦秋根本就不是閨女,是仇人。
“秋蘭?他,他和誰要定婚呀?”蘇錦秋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明顯地有些顫音。
“你三外公說,也是一個在深圳工作的女孩子,是外市的,距離咱們這裏有幾百裏地吧。咋,你現在知道後悔了?”母親有些疑惑地問。
“呵,我後悔什麽呀,我只是好奇,他會看上什麽樣的人!”蘇錦秋幽幽地回答。
又和母親閑聊了一會兒,蘇錦秋就以累了為由,趕走了母親。
母親走後,蘇錦秋的心久久不能平複。在漆黑的房間裏,她聽到自己的心跳越來越急促,越來越沉重。蘇錦秋于是坐了起來,抱着頭想。他要定婚了,會是誰呢?深圳的女孩子,難道真是原如玉?自己雖是應付秋蘭,沒成想,他們竟然真的成了?那他們現在在一起嗎?他們已經見過彼此的家人了嗎?
蘇錦秋一時有很多的問題,想要知道。可是她又害怕,這時候秋蘭已經和原如玉在一起了,說得更直白點,就是他們已經同床共枕了,那麽這時候,她的出現怕是只會讓人覺得尴尬吧?她明明是他們的紅娘,可是他們都要定婚了,竟然還瞞着她,看來這是有意疏遠她呢。
蘇錦秋想到這裏,對着空氣冷哼了一聲,就撥了秋蘭的手機。她蘇錦秋就是這樣的人,你越是怕我,我越是要問個清楚。
“方便嗎?”電話一接通,蘇錦秋倒是先發問了。
“方便呀,怎麽會不方便?真讓人意外,你還會想到聯系我。”秋蘭笑了笑,語氣輕松而且一如往常地溫和。
“那個,聽說你要定婚了,和誰呀?我,認識嗎?”蘇錦秋并不理會秋蘭的言辭,直接就奔向主題。
“呵,你怎麽會不認識,你還是紅娘呢!”秋蘭仍然笑着說,但就是不肯直言“那個女孩子”是誰。
“哦——知道了。那我,祝福你們呀!”蘇錦秋明白了,一切都和她想的一樣,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在知道這一切後,竟然有點莫名的失落和酸澀,而說到祝福的話,卻是說不出來那些具體的語句了。
“謝謝!你們呢——什麽時候結婚?”秋蘭深深地吸了口氣,反問蘇錦秋。
“我們,”蘇錦秋想了想,就輕笑了起來,“我們也快了吧,只是,他剛考了博士,成績還沒有下來呢。一切都等到出了成績,才能有對未來的打算和安排吧。”
“挺好的。大家都挺好的。”秋蘭聽了,喉嚨間也有些發澀,他也故作輕松地想笑起來,卻發現做不到呢。
“已經見過雙方家長了嗎?”蘇錦秋又發了問,這才打破兩人間的沉默。
“我回來的時候剛好順路就去過她家了,算是見過她家人了吧。過幾天,我去接她和她父母過來,和我家人見個面,這就算是定下來了。”秋蘭毫無隐瞞地說。
“哦,挺好的。五一,就要結婚了嗎?”蘇錦秋又問了句。
“可能吧,到時候再看吧,看看那時候得空不。”秋蘭這次并沒有給出一個明确的說法。
“哦,挺好的,總算是有着落了麽,終身大事,就算是定下來了……”蘇錦秋臉上分明有了笑意,卻沒有笑聲。
又随便聊了幾句,蘇錦秋就以要休息了為由,表達了挂電話的意思。
“好吧,你休息吧。”秋蘭深吸了一口氣,随即又吐出一口氣,這樣說了,卻仍然保持着通話的姿态。
過了片刻,蘇錦秋仍然聽得到電話那邊的呼吸聲,就笑着問:“不是說要挂電話麽,怎麽還在呀?”
“你先挂。”秋蘭堅持着。
蘇錦秋只得自己挂斷了電話。随即,手機的那點微弱的光也消失了,房間裏又是一片漆黑。
他确實是和原如玉在一起了,真的有點出乎意外。可是這又怎麽能算得上是意外呢?秋蘭确實是個好男人,各方面條件也不錯;而原如玉也是個純真的好姑娘,又肯吃苦上進,他們确實是不錯的一對兒。
又瞎想了一會兒,蘇錦秋這才睡着了。
2007年的情人節,在除夕之前。相比于去年的情人節,蘇錦秋只收了一支玫瑰花,還是梁飛燕送的;這次的情人節,蘇錦秋收到了有史以來最盛大的玫瑰花,999朵,是王小利送的。
王小利是在短信中送蘇錦秋玫瑰花的,他說:“寶貝,節日快樂!送你999朵玫瑰,一定要認真數一數!”
這條短信,大概是近段時間以來,蘇錦秋收到的王小利最有情趣的一條;至少,還有愛情的感覺,還讓她覺得她暫時還沒有失戀。蘇錦秋心中一暖,就馬上回複了一條短信:“數過了,差一朵!”
在接下來的時間裏,蘇錦秋就不再那麽主動聯系王小利了:如果他在忙,主動找他,只會讓他覺得困擾吧;如果他不想她,而自己卻去找他,又會讓他覺得太黏他吧。在家裏,有這麽多的親人,蘇錦秋覺得,即使自己的心在他身上,好歹總是有辦法能夠分散的吧。家裏的人都在忙乎着,為弟弟的婚禮。拾掇菜,收拾家,買東西,縫新被子,寫請帖發帖子……雜事真的不少,蘇錦秋也甘願替家人分擔一些,大家都忙得熱火朝天的。這才是家的感覺,這才是新年的感覺,新年就得辦喜事。
除夕這天,仍和去年一樣,父母在白天忙着做各種吃食,蘇錦秋和弟弟貼對聯;吃過晚飯,父母就去串門子了,留下三個晚輩在家吃瓜子看春晚。
看到十點多的時候,父母回來了,睡去了,蘇錦秋也覺得無趣,似乎春晚和自己的期望遠去了,就也收拾下睡去了。
躺在床上,聽着外面連綿不斷的鞭炮聲,蘇錦秋不由得感嘆:又是一年了!去年的今夜,高圓圓告訴她說,她不知道自己和蘇錦鱗的未來,如今他們已經登記了,已經成了夫妻,過幾天就要辦酒席了。而她呢?去年的今夜,王小利親切地叫她“寶貝兒”,如今呢,卻不知道他的影子,更不知道他說的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她已經不想追究了,她只是在坐等“那一天”的到來。是悲是喜,都好。
“新年快樂!”王小利的新年祝福總算是來了,可是卻這麽簡短,連稱呼都沒有,也不肯多出幾個字來。
“同樂!”蘇錦秋沉着心發了出去。發過了短信之後,蘇錦秋很想追問王小利,現在在哪裏。可是猶豫了一下,又覺得:如果這時候他還是告訴她,他還在北京呢,那她就覺得實在沒意思了。她不想他撒謊,更不想拆穿他,不僅因為他們曾經相愛過,她還想讓她愛過的男人保持一分男人的尊嚴。
似是能夠感受得到蘇錦秋的心意,王小利竟然馬上發了另外一條短信:“我現在火車上,明天上午到家。”
好吧,你還在火車上,明天到家。可是下一步呢?王小利什麽也沒有說,他一直都沒有說什麽。沒有提起過之前定好的“提親”,也還沒有說“分手”。他似乎是把蘇錦秋排除了他的生活,只當是個熟識的人吧。
蘇錦秋想睡個好覺,因為明天要到處去串門子。于是關了手機。
大年初一的早飯,自然是餃子。而讓人意外的是,吃到“元寶”的竟然是蘇錦秋。所謂“元寶”就是一個包着硬幣的餃子。
“姐好有福氣哦,這是好兆頭。姐是要有好事了。”蘇錦鱗馬上就讨好姐姐說。
“把我牙都咬壞了。”蘇錦秋捂着臉,并不覺得這是多麽有趣的事。
吃了早飯,也仍如以前一樣,上祖墳,串門子。一切都沒有什麽新意,但大家都樂在其中。時間一轉眼就到了中午,于是幾個盤子幾個碗地上了一桌子,這就是午飯。
吃過午飯,仍然是串門子,看電視,吃東西,統統都和往年一樣。
夜色很快就下來了,又是晚飯時間了,大家草草地吃了點,都沒有什麽胃口。接着又是看電視。
看着電視,烤着火盆,母親說了初二的安排:三個晚輩去大舅家走親戚,因為蘇錦秋的兩個姑姑明天要回娘家,而午飯就安排在了他家裏,因而父母留守在家招待客人。
大舅是蘇錦秋唯一的舅舅,也是母親唯一的兄弟。這幾年,一家子在外面打工,很少回家,今年回家來,是為了安排大閨女相親的。
“哦,去大舅家是應該的。”蘇錦鱗馬上就殷勤地說。
弟弟這樣說,确實沒錯,有幾年沒見到大舅一家子了。去年還是在三外公家過的年。一想到三外公,就想到了秋蘭,希望明天不會再碰到他吧。
☆、我們私奔吧1
到了大舅家,和大舅一家子一番客氣後,一邊坐着,一邊閑聊着。大概過了半個鐘頭,蘇錦鱗就起身告知舅舅和舅媽,還要去三外公家走一遭。兩位長輩馬上就領會了,但是千萬交待,午飯要過來吃。
別了大舅一家,帶了禮物就奔向了三外公家。
“這是誰的車,白色的好巴适哦!以後咱們有錢了,也要買輛白色的車。”高圓圓在三外公家門口,看到了一輛白色的轎車,一臉詫異地問蘇錦鱗。
看着這輛熟悉的白色轎車,蘇錦秋腦袋裏浮現出了一個人來。但是她什麽也沒有說。真沒想到,這家夥這次回來顯擺來了。
“白色是挺漂亮的。”蘇錦鱗也跟着說。
一進了門,就聽到客廳裏傳來熱鬧的說話聲,應該是有不少人在。
進了客廳,果然都坐滿了。三外公的孩子們都拖家帶口地回來了,此外還有三外公的外甥們,和三外婆的侄子們,以及秋蘭。
對上秋蘭的眼睛,蘇錦秋的臉倏地就紅了,她又是尴尬又是別扭,趕緊地就把頭扭開了,然後和大家打起了招呼。
蘇錦鱗一坐下,就和三外公聊了起來,旁邊的高圓圓也帶着笑意,靜靜地聽着,不時地附和一兩句。而蘇錦秋就和阿姨們閑聊着,卻總是能感受到對面那股目光地存在,溫和而純粹,再也不似先前那般熱辣了。
三外公的大女兒雲姨一進了客廳,就坐在了蘇錦秋旁邊,一坐下就發問了:“錦秋呀,你弟這都要結婚了,眼看也要升級當爸爸了,你呢?這就落後了吧!別太挑剔了,差不多就行了。再耽誤下去,都成了老姑娘了!”
蘇錦秋聽了,羞得滿面通紅,只得勉強笑着說:“大姨,我還想再玩兩年呢,着什麽急呀!”
“還不着急呀?你看我家丹丹,今年才19,都定下了。和你年經差不多的,哪個沒結婚?哪個沒當媽?別說你愁,大姨我都替你媽愁了!”大姨似乎毫不顧忌蘇錦秋的臉面,就要給她下不了臺面。
好在,大姨說完了,就又一溜煙地走了,進了廚房去了。
将近十一點的時候,蘇錦秋催促弟弟兩口子去大舅家,不料三外公一定要挽留他們,甚至還給大舅打電話,告知他們就在他家吃了,而且還讓大舅一家子也過來。打過電話,三外公還親自去請自己的大侄子一家。
既然如此,那就只得在三外公家裏吃飯了。蘇錦秋實在覺得沒趣,就走出了院子,來到了村外,走上了通向鄉鎮的鄉村公路。
“錦秋,你要去哪裏?”秋蘭在身後,叫住了蘇錦秋。
“飯還早呢,我去走走,消消食,中午才能吃得下。”蘇錦秋撒謊的本事也是見長了,随即就擠出一絲笑容,回複秋蘭了。
“那就一起去消食吧!”秋蘭說着,就走在了前頭。
一路上,兩個人誰也不說話。去年的這時候,他們也一起走過這條路,那時候,他們剛剛相過親,卻是不歡而散。那時候,他的心中眼中只有她,而她的心卻飛到了別人身上。如今,全都變了……
“你好像并不開心,是嗎?”秋蘭看着一臉落寞的蘇錦秋,終于說出了心中的質疑。
“沒有人能天天開心呀,我又不是神仙。”蘇錦秋想岔開這個話題,很無所謂地聳了下肩膀,撇了下嘴巴。
“似乎你比去年這時候還要憂愁,還要傷感。我甚至,覺得你現在很壓抑,到底是為什麽?”秋蘭可不想錯過這個最後質疑的機會,他想問清楚,她真的幸福嗎?真的開心嗎,和那個人在一起?
“你有什麽資格追問我——一個欠債不還錢的人!”蘇錦秋生氣了,她不想讓秋蘭洞察她現在的處境和心境,她不想在他面前展現自己真實的一切。特別是在這時候,在他最得意——即将抱得美人歸,或者已經抱得美人歸的時候。
“呵,又提到了錢。”秋蘭搖了搖頭,看着蘇錦秋的眼睛,“你這是想岔開話題,是吧?你不是那種見錢眼開的人,如果是,咱們之間就不會是現在這樣了。”
“‘咱們’?我和你之間,沒有‘咱們’吧?”蘇錦秋繞開秋蘭,向前走了一步,又回頭問秋蘭:“如果,我就是那種見錢眼開的人,就像,你所以為的汪真真那樣的女孩子,你還會願意娶我嗎?”
“你不是那種人。也沒有如果,如果去年這時候,我們能……算了,一切都變了。”秋蘭擡頭看着遠處,時過境遷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我弟要結婚了,我這個當姐的總得表示的,所以,我希望……”蘇錦秋看着面前的秋蘭,說着說着,就說不下去了。
“好的,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會盡快把錢打到你的卡上。”這次,秋蘭并沒有找理由搪塞了。任何事情總有最後的解決時限。
蘇錦秋點了點頭,就轉身要返回原路。
“錦秋,我可以再問你最後一次嗎?你和他在一起,真的幸福嗎?如果現在,我說我可以抛開一切,帶你走,你願意嗎?”秋蘭看着蘇錦秋的背影,問。他的眼睛裏含着最後的希冀和期待。
他以為他早就死心了,他以為他不再會為她發狂了,在被她一次次地拒絕後。可是今天,當他看到她那雙滿是憂傷的大眼睛,那勉強的笑容以及,面對衆人善意的說笑她一臉的尴尬……這些,全都不是原本的她,她現在在扮演着一個戴了面具的角色,這讓他心疼,而且傷感,還有不甘。那顆早已蒙了灰塵的不甘的心,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蘇錦秋停下了腳步,她的心在顫抖,她沒有聽錯,因為她的心跳得那樣猛烈,她的手也開始顫抖了。可是她卻沒有勇氣和力量轉身。她緊緊地抿着嘴,眼睛也因為冬風而眯了起來。
“不可能!”這三個字,是蘇錦秋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說出來的,雖然聲音很低。她一說完,就拖着僵硬的雙腿急走了起來,然後是小跑,再然後是奔跑。
風在耳邊吹過,旁邊的景物也在倒退,蘇錦秋又拿出了中學時代的長跑速度,一心向前跑去,似是要擺脫一切煩惱和困擾。
“姐是怎麽了?”高圓圓看着一路狂奔的蘇錦秋,問身邊的蘇錦鱗。
“不知道呀。哎,後面那個也跟着跑起來的,是不是秋蘭?”蘇錦鱗的眼神很好,一點五。
“錦鱗,你說,姐和這個人是不是很合适呀?”高圓圓問蘇錦鱗。
“我沒覺得,看樣子,姐不喜歡他——他們去年就相過親了,沒成!”蘇錦鱗不以為然地說,“沒人知道姐成天在想什麽,也不知道她想要找個什麽樣的人。你可別亂說哎,姐會生氣的!”
蘇錦秋跑了一百多米,就累倒了,一屁股坐在了路邊的雜草叢裏了,嗓子很難受,小腿肚也繃住了。
“你跑什麽呀——我又不會吃了你!感情的事講究的是你情我願,我又不能逼迫你。”秋蘭說着,也坐在了蘇錦秋身邊,“你跑得真快,再跑下去,就追不上你了。”
蘇錦秋仍然在喘着粗氣,雙手不停地揉搓着腿部。
秋蘭知道蘇錦秋這是跑得難受了,就又向她靠近了些,幫她揉搓另一條腿。蘇錦秋想要伸手去制止,卻被秋蘭抓住了雙手,那溫潤如水的眼波中淨是和煦的春光,而那雙厚實的手掌裏盡是溫暖:“你心裏有別人,我沒有辦法;可是你不能阻止我愛你。明天,我就要去她家了,從此以後,我再也沒有資格愛你了。我想跟你最後說一次:我愛你!”
蘇錦秋的眼淚在眼圈裏直打轉,這樣動情的話,這輩子聽一次也夠了。她那顆已經沾染了塵埃的心,又開始鮮活地跳動了起來。有一個聲音在她心中吶喊:“我們私奔吧!”
人生需要一次這樣的激情,這樣的沖動,這樣的狂野,這樣的愛情!
于是,蘇錦秋明媚的笑了起來,那笑容和天上的太陽一樣燦爛,她笑了,露出了八顆牙齒,她向着秋蘭,慢慢地靠近,看得到他臉上的紋路和毛孔,然後快速地他臉上親了一下,如蜻蜓點水,如風掃湖面,倏爾就不見了,就好像根本沒有發生過。
秋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相信自己的觸覺,但那真的是真實的,因為他感受到了她嘴唇的溫度。
“我們私奔吧!”蘇錦秋仍然微笑着,看着秋蘭的大眼睛裏,波光粼粼。
“你說什麽?”秋蘭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真的嗎?她真的這樣說了?當她真的這麽說了,他簡直不敢相信,這簡直就是做夢。
“我們私奔吧!”蘇錦秋對着秋蘭的耳朵大聲說,簡直就是扯開了嗓子,恐怕別人聽不到似的。
☆、我們私奔吧2
“你說的是真的嗎?”蘇錦秋的聲音把秋蘭的耳朵都給震住了,秋蘭這回相信了,他真的沒有聽錯,他溫情脈脈地看着臉色緋紅的蘇錦秋,抱着蘇錦秋的腦袋,壓向了自己的唇。
不料蘇錦秋卻避開了,然後“咯咯”地笑開了,邊笑邊說:“你上當了,秋蘭!”
看到蘇錦秋那忍耐不住的、發自內心的大笑,秋蘭知道,這丫頭果真是在耍他,就像小時候一樣。這才是真正的她!那個好耍鬼點子捉弄他的丫頭。
蘇錦秋掙紮着想要擺脫秋蘭的束縛,但秋蘭卻不給她這機會:“你這個鬼丫頭,竟然拿這種事來騙我!”
蘇錦秋的力氣自然抵不過秋蘭,于是急中生智,就咬了他的手背,秋蘭痛得失聲,蘇錦秋就趁機連滾帶爬地逃開了,然後看着狼狽的秋蘭,站在那裏笑得彎了腰。
“哎喲……”秋蘭一臉地懊惱,不停地搓着手背,“你真是,讓人防不勝防,服了你了。”
“騙了我,你就那麽開心嗎?”秋蘭看着終于止了笑的蘇錦秋,問。
“開心吶!好久沒有這麽開心了。”此時的蘇錦秋,臉上仍然泛着笑意。
“我也很開心。當你說那句話的時候,我的心就要跳出來了,我真想拉着你現在就走,去一個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地方,哪怕讓我抛棄掉現在所有的一切,重頭開始。”秋蘭一臉的失落,那真的只能是一個夢了。
“謝謝你愛過我。可是,全都變了,什麽都不一樣了。我其實并沒有那麽好,也不值得你那麽做。”蘇錦秋不敢再看秋蘭的眼睛了,她低着頭,好像怕踩到螞蟻,“原如玉挺好的,很單純,又那麽勤奮上進,你更值得你去愛。”
“嗯。”秋蘭應了一聲,就不再說什麽了,說什麽都于事無補了,一切就都這樣發生了,所有的人只能向前走,哪怕是被拖着向前走。
高圓圓和蘇錦鱗一直在關注着馬路上的兩個人,在那兩個人走近他們的時候,他們反而裝作不在意似地,把目光也收回了。
“姐,你們去耍了喲!”高圓圓用濃厚的四川口音問蘇錦秋。
蘇錦秋只是淺淺地點了下頭,就走進了院子。
“小舅舅,你和姐好相配麽!”高圓圓又對着秋蘭,說了句四川話。
秋蘭愣了一下,旋即就明白了,馬上就紅了耳根,擡腕看了下手表,這才說:“快要開飯了吧?”說完,就也進了院子。
“那,你看麽,他們兩個還是有感覺的。特別是小舅舅麽,臉都紅了,晚上問下媽吧,要不要再讓他們相回親,最好能定下來!”高圓圓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現在自己結婚了,自然希望姐姐也幸福。
午飯很是豐盛,三外公家擺了三張大酒席桌子,蘇錦秋的大舅一家也過來了。大家都是熟人,一時間,觥籌交錯,大家就吃喝開來了。
吃過午飯,又是閑聊。衆人說着說着,就聊到了秋蘭即将定婚這事上了。蘇錦秋聽了個開頭,就覺得沒趣了,怕大家也要向自己身上扯,于是趕緊地就逃開了,進了廚房只和三外婆打過招呼就回家去了。
高圓圓聽不太懂這邊的家鄉話,就低聲問蘇錦鱗:“他們說的啥子?”
“他們說秋蘭要定婚了。”蘇錦鱗壓低聲音,伏在高圓圓耳邊說。他也是這時候才知道這個事情的。本來中午那時候,聽高圓圓那麽一說,自己也覺得秋蘭和姐姐還挺合适的。沒想到,不過一頓飯的工夫,事情就全變了。再想到姐姐一聽到這個話題就走了,蘇錦鱗也覺得這事黃了。
“可惜了。”高圓圓悄悄地嘀咕着。
吃過晚飯,高圓圓來到了蘇錦秋的房間,一進來,就看到坐在床上發呆的蘇錦秋,對着手機,一動也不動。
“姐,你在幹啥子?”高圓圓猜測,蘇錦秋是在等誰的電話吧,或者是條短信。
蘇錦秋吃了一驚,這才回過神來,讓高圓圓上了床,和她坐在一起。看着高圓圓略微隆起的肚皮,蘇錦秋想笑,于是就笑了出來,伸出手來放在高圓圓的肚子上,不禁嘆息說:“呀,真的好神奇呀,一個小生命就在這裏了!”
“是呀,我現在能感覺到它了呢。”高圓圓也笑着摸了摸肚皮。
“姐,你不喜歡秋蘭呀?”高圓圓倒是問得直白。
“嗯,大概是吧。”蘇錦秋本想說:她不愛他,但說不上讨厭的。但是又怕高圓圓誤會了,于是就這樣說了。
“哦,那就算了麽。我看他的樣子,好像是喜歡你的。我就在想麽,他的樣子好像是喜歡你的,為什麽又要和別人定婚呢?原來是姐不喜歡他呀。”高圓圓再次表現了自己的直白。
蘇錦秋聽着高圓圓那頗有味道的口音,很是想笑,她想得單純,問題也問得直接,她愛她的弟弟,不管不顧地愛着,于是終于在一起了。這其中的苦澀,怕是只有她一個人能說得清吧。
“姐,你心裏還是那個人嗎?我感覺你好像并不開心麽,還總是在壓抑自己,為什麽哩?他不愛你,還是他有老婆了?”高圓圓的這個問題,簡直要蘇錦秋頭大了,卻想笑。
蘇錦秋想了想,才苦笑着說:“事情沒有那麽複雜,你別多想了,還是保重你的身體要緊。我的事情,我會處理好的,你別跟媽說。”
高圓圓聽蘇錦秋這樣說,就不再問什麽了。接下來,兩個人就閑聊了一些別的。高圓圓聽到蘇錦鱗叫了自己,就匆忙離去了。
“我真的不開心嗎?我真的很壓抑嗎?難道就這麽明顯麽,幾乎所有的人都看出來了。”蘇錦秋在高圓圓離去後,就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