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重傷
第38章重傷
那一戰, 元荊提前将行軍路線給了岳琛,岳琛依計帶兵埋伏在山谷。原來一切進展順利,怎料突厥可汗原來并不信任岳琛, 另遣了一隊兵馬夾擊。元荊沒了退路,浴血奮戰,殺出重圍, 卻在收兵時中了敵軍暗箭。
那箭淬了毒,軍醫施救及時才保住了性命, 可卻一直昏迷不醒。秋石日夜兼程護送他回來好請禦醫診治。因擔心動搖了大數民心,元荊重傷的消息并未外傳, 人也沒送進長安,而是安置在了繡嶺宮。
岳珈聽秋石訴說這一切時, 心上像被澆了開水,難受得厲害,暗暗祈禱這又是元荊在騙她。
然而當她看見病榻上面無血色的元荊時,這一絲的希望也破滅了。那般威武傲氣的人,此刻卻閉了眼簾靜卧榻上, 平靜虛弱,如這肅秋一般。
滿屋藥氣, 熏得她眼底泛酸。
“禦醫且拿不準突厥人用的是何毒,只能先保住王爺的命, 但,但也不知, 能保多久。”秋石抹着淚,想想這幾日的事情, 都跟做夢似的, 也不知幾時才能夢醒, 他道,“想着王爺素來在意姑娘,若您陪着,興許王爺盼着見您,也就醒了。”
岳珈眸中凝了水霧,模糊了元荊的面容。她知道戰場兇險,可她以為他貴為王爺會與別人不同。若早知是如此,那夜在香積寺她應該會多與他說些話吧,或者,勸他別去涉險。
秋石拽了袖子一把将鼻涕眼淚都抹了,說:“我還得去禦醫那兒瞧瞧,邊上暖閣已收拾了,姑娘若願意可住上幾日,若不願……”秋石話音一頓,他知道岳珈對他們王爺并不上心,若她真是鐵石心腸,硬教她留下來又有何用。
“我知道了。”岳珈應道。
秋石微怔,再細看她面容,那憂愁之色竟像是對王爺上了心。他抽了抽鼻子,心道女子的心思果真難測,王爺好端端時她不肯理睬,如今命懸一線才知王爺的好。
岳珈緩緩走近床榻,眼前這一切總讓她覺得不真切。她忍不住伸手觸碰他的面頰,滾燙濕膩。
她從身上翻出帕子,打濕了仔細擦拭他的臉。以前總不願見到他,覺着他的眼神冰冷嚴肅,惹人厭,如今見他這般,倒恨不得他能立刻睜開眼,似往常那般厲目視人。
看着他頸處險中要害的傷痕,岳珈眼眶裏的淚一躍落下,順着他的臉頰在碧綠的繡花枕上暈開。她緩緩掀開被子,右肩上纏着紗布,淡淡血跡似極了那夜的并蒂蓮;雙臂上,數不清的大小傷痕盤踞着;腹間,兩道暗黑傷口觸目驚心。
這一仗果然是兇險極了。
夜間,秋石送了湯藥來,岳珈幫着喂了藥,心裏難過更甚,也不知這藥還能保他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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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也累了,且去歇息吧,小的守着就成。”秋石收拾了藥碗,說道。
岳珈看着元荊的面容無聲嘆息,道:“我不累,再待會兒吧。”
秋石撓了撓腦袋,說:“小的還得給王爺擦身換藥,您在這兒……”
聽得秋石這話,岳珈臉上一熱,忙站起了身,出門前又交代道:“若是夜間有何變化,一定差人來喊我。”
秋石連連點頭,送她出了房門。
岳珈在暖閣的榻上坐了一宿,腦中全是與元荊相識至今的景象。細細回想,元荊對自己的确是格外用心,她雖不曾動心,倒也有些動容。
次日天邊才露微光,岳珈松了松筋骨,稍稍洗漱便去探望元荊。
元荊房中燃了蘅蕪熏香,沖淡了昨日的藥氣。而他依舊緊閉雙眼靜靜躺着。秋石沒在旁侍候,大約是去煎藥了。
岳珈徑自坐到床邊,見元荊臉上比昨日多了些血色,心頭稍稍舒開。禦醫們都是萬中選一的杏林高手,或許真能找出突厥人所用的毒物,配出解毒藥方。
“一定會沒事的。”岳珈呢喃自語,“你還有照丞,有萬千大數子民在盼着你醒過來。”她頓了半晌,目光望着窗外光禿禿的樹枝:“我也等着你醒過來。”
“香積寺開了滿寺的桂花,花香漫遍街巷。”岳珈娓娓說着,“前日熙藍還說着,那寺裏的僧人小氣,不肯讓人采花釀蜜,白白教她饞着。若是你在……”
岳珈話音又再停頓,透過那扇半掩的窗戶,正看見秋石端着一碗湯藥,與禦醫邊走邊說話。雖聽不見他們說什麽,但見秋石步伐輕快、眉飛色舞,與昨日的愁容完全是兩副模樣。
岳珈又低頭看元荊,眉心一收一放。
秋石入內時滿面凄風苦雨,眼角還挂着淚珠。
“禦醫怎麽說?”岳珈接過藥碗,攪動湯匙,并不急着喂元荊。
秋石長長一嘆,說道:“禦醫翻了一夜的藥典,仍是無計可施。”
秋石撒謊是老手,若非心裏有了底,岳珈大概又中了他的計。她放下藥碗,道:“我倒是有個法子,雖說兇險了些,也好過坐以待斃。”
“什麽法子?”秋石瞪大眼睛,滿宮的太醫束手無策,岳珈能有什麽辦法。
“放血。”
秋石聞言驚得一時連眨眼也忘了,直懷疑是自己聽差了。
榻上的元荊,眼皮微微跳動。
“我們慶州的人家多是窮苦,得了重病沒錢買藥材,便用這放血的法子。”岳珈說得一本正經,“把身上的壞血放掉一半,這病便輕了一半,好生休養幾日便可好轉。”
如此治病之法實在駭人聽聞,也不知是醫病還是要命。秋石看了看榻上一動不動的元荊,結結巴巴說道:“這……這法子實在兇險了些,要不,要不我去和禦醫商量商量。”
“禦醫們行事保守,再拖延下去恐誤了時機,害了王爺性命。”說話間,岳珈掏出梅花匕首,往元荊榻邊去。
秋石大驚失色,大呼:“別!王爺……”話說一半又猶豫了,也不知王爺作何打算,罷了,或許王爺為抱得美人歸願意再挨一刀。
岳珈等不到秋石的後半句話,心道這主仆兩人不見棺材不落淚,可她卻沒勇氣真的割他一刀。岳珈緩慢從被子裏抓出元荊的胳膊,薄薄的刀刃逐漸靠近他的手腕。
仍在猶豫時,元荊忽睜開了眼,反握住她的手,奪下匕首,坐起身順勢将她拉入懷中。一氣呵成,絲毫不給岳珈反應的機會。
“王爺既然醒了,何故戲弄于我。”岳珈惱他輕浮,用力推開他。
元荊大傷初愈,這一推又牽動了傷處,捂住傷口皺了眉。因怕岳珈自責,又迅速舒開眉心,仰面道:“昨夜才解了毒,貪睡半晌便險些被你放了血,又要去鬼門關一趟。”
昨夜岳琛送來解毒藥方,元荊喝了藥後不到兩個時辰就醒了。因秋石告訴他,昨日岳珈知他中毒後态度與往昔全然不同,他才繼續扮作昏迷,想看看岳珈的真心。不過既然她已看出端倪,再扮下去也無意義。
“既然你已沒事了,我便回肅王府了。”岳珈收好匕首,原來受了傷了他依舊那般惹人嫌惡。
“你哥哥有封信托我交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