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醉酒
第52章醉酒
長安的天氣越發燥熱起來, 肅王府得了一匹夏衣料子,肅王妃差人請岳珈過去挑選。
花廳裏堆了十幾口大箱子,家丁正往箱子上綁紅綢花球。肅王妃見岳珈來了, 繞過滿地的箱子過來挽住她的胳膊,親昵地拉着她去看衣料。
“府裏有喜事嗎?”紅綢花球多是婚事所用,岳珈猜這一箱箱的大約是聘禮吧。
肅王妃笑得合不攏嘴:“快了快了, 等這些聘禮送去李府,再擇個吉日, 照韞和珺兒的婚事就是板上釘釘了。”
“世子與李姑娘要成婚了?”雖然早已知道元照韞與李珺會結為連理,但驟然得了這個消息岳珈還是有些意外。
不過意外之餘倒也替他們歡喜, 李姑娘才貌過人,品行也好, 與世子又是兩情相悅,他們将來必定是一對神仙眷侶。
“是呀,原本倒也沒有這麽着急,不過……”肅王妃故意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 “聽說西寧國要送一位公主過來和親,王爺怕人家惦記上照韞, 這才趕緊和李家商議,先把兩個孩子的婚事定下。”
大數大勝突厥, 國力更盛,西寧國想與大數結下秦晉之好也屬尋常。
“要我說, 人家西寧國惦記的哪裏是我們肅王府,只怕是大數朝太子妃的位置呢。”
岳珈心裏咯噔一下, 西寧國公主會是元荊的太子妃嗎?
心裏想着此時, 岳珈心頭郁郁, 午後見有厚雲遮住了烈陽,便出府散心去了。
鬼使神差去了香積寺,又是一年荷花盛開之時,往事萦上心頭。
沒有了并蒂蓮的香積寺冷清不少,岳珈進殿內上了柱香,便在荷塘邊駐足賞花。層層疊疊的荷葉鋪滿了池塘,偶爾能從間隙裏看見錦鯉漾起的水波。四面無風,淡粉荷花安靜綻放。一切平靜得像一副畫,與寺裏飄傳的梵音相得益彰,令人心境平和。
岳珈癡癡看了許久,直至天色黯下,寺內僧人提醒她即将閉寺,她才回過神來。
踏出香積寺時,遠遠有陣馬蹄聲傳來。岳珈與行人一起避到路邊,擡頭只見數十金吾衛策馬飛馳,領頭的正是元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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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珈仰着頭,看着元荊匆匆而過。他一路疾馳不曾低頭,更沒有發現人群中的她。
回長安後岳珈只在金銮殿上見過他一次,之後再未曾謀面。如今的他貴為太子公務更加繁重,又怎會有時間理會自己。
岳珈頓感失落,人群散去,她仍失魂落魄立在原地。像是心裏少了塊東西,心跳血脈都被截斷了,呼吸也變得困難無比。
“襄樂縣主?岳姑娘?”
身後有人在喚她,岳珈沒有聽見,直至那人走到她面前。
“還以為是我認錯人了呢。”是佳音坊的公孫屏。
岳珈猛然回神,卻見公孫屏驚訝地看着自己。
“怎麽哭了?”公孫屏取出帕子幫她擦拭臉頰上的淚珠,岳珈這才發現自己竟然落了淚。
“為情所困?”公孫屏問她。
“不……不是。”
公孫屏掩唇莞爾:“謊都不會撒。”
岳珈也知道自己不擅撒謊,低頭拭幹眼角,道:“你就別取笑我了。”
“不笑不笑。”公孫屏收好帕子,眉眼仍帶笑意,“走吧,念在你富貴了也沒忘了我這個師傅,還知道送我首飾綢緞的份上,我可以給你指點指點迷津。”
“指點迷津倒不必。”岳珈道,“讓我請你吃頓飯便算是幫我了。”她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難過全寫在臉上,若是就這麽回肅王府去,被哥哥看見了他定會擔憂。
她與公孫屏上明月樓吃酒,從前都是別人做東,這還是她第一回 請客。她讓公孫屏随便點菜,自己只要了一壺上窟春。
岳珈酒量不好,喝了兩盞便有些熏醉了。酒氣湧上來,淚水決堤似的。
“我喜歡他。”她伏在桌上,兩指夾着酒杯打轉。眼眶前的淚珠七彩晶瑩,仿佛映着他的影子。
“他不喜歡你?”公孫屏波瀾不驚,平康坊裏隔三差五就有這種借酒澆愁的女子,她也就見慣不怪了。
“曾經喜歡。”當初是她自己狠言斷了兩人的關系,如今卻又這般難過,想想真是可笑。
“那他現在不喜歡你了嗎?”公孫屏斟滿了自己的酒杯,又給岳珈添酒。
“不知道。”岳珈仰面喝酒,灑了大半在自己臉上,“許久沒有見過了。”
“那就去見呀。”公孫屏悠哉喝酒,“上戰場都不怕,縣主您還怕見情郎不成?”
岳珈擦了擦臉上的酒:“他若是心裏已經沒我了,見了又有什麽用。”
“那可未必。”
岳珈記不清自己那夜喝了多少酒,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出的明月樓,只知翌日醒來時頭疼欲裂,渾身酸痛。
“醒了就起來,別想着偷懶。”
說話的是個陌生女子的聲音,話裏透着不耐煩。岳珈迷迷糊糊擡眼,見到的是個穿着粗布衣裳的胖婦人。
她撐起身子環視周圍,這裏既不是明月樓也不是肅王府,雜亂的柴草堆滿四周,而自己現下正躺在一塊又髒又破的麻布上。
“這是什麽地方?”岳珈使勁回憶昨夜之事,隐約想起自己坐上了公孫屏的馬車。
“太子府柴房。”婦人冷聲道。
“太……”岳珈訝得咬着了自己的舌頭。
“你也犯不着吃驚,你那後娘還算有良心,沒把你賣到平康坊去。咱們太子府從來不苛待下人,只要你好好幹活,保管你吃得飽穿得暖。”
岳珈腦袋嗡嗡作響,她哪來的後娘?
她動了動僵硬的脖頸又錘了捶後背,意識複蘇後更确信自己不是在夢裏。
“這裏真的是太子府?”岳珈又問那婦人,“你可知我是誰?”
“錦鯉巷王屠戶的女兒,叫王加。”那胖婦人說道,“賣身契都簽了,我能不知道嗎?”
“賣身契?”岳珈更惑,她什麽時候簽的賣身契?
“我不知道昨夜究竟發生何事,我也不叫什麽王加,我姓岳,是陛下所封的襄樂縣主,岳珈。”
“我管你誰家的。”婆子啐道。她只當是這個小丫頭片子不肯當丫鬟,胡編亂造想脫身。婆子丢了一身丫鬟衣裳給她:“趕緊把衣服換了出來幹活,再磨叽罰你今天沒飯吃。”
岳珈氣惱,想翻找袖中的随身魚符證明身份,卻發現袖中空無一物,而且自己的衣裳也被換成了粗布麻衣。
“我要見太子!”
婆子斜睨她:“太子是你一個漿洗丫頭相見就能見的?”
岳珈更惱,定是公孫屏趁她醉酒戲弄了她,待出去了一定要先找她算賬。
那婆子又催促她換衣服,岳珈不予理會,徑直沖出柴房。太子府的人不認得她,她回肅王府便是,難不成真留在這兒給元荊洗衣服嗎!
“給我攔住她!”胖婆子高聲一喊,門外的幾個護院立刻握緊棍子擋在岳珈面前。
新買來的丫頭總有不服管教的,婆子早有準備。然而這些人看着壯碩結實,其實空有蠻力,根本攔不住岳珈。
岳珈奪了他們一根棍子,三兩下便打得他們沒有還擊之力,輕輕松松闖出了後院。
然而岳珈卻低估了太子府邸的恢宏寬廣,胡亂跑了許久也沒能找到出府的門,甚至連一堵可以翻越的矮牆也沒有。
她跑得上氣不接下,也将太子府攪得亂哄哄,府內侍衛從四面圍了過來。與方才那些假把式的護院不同,侍衛們個個手握刀劍,看他們的步法便知不好對付。
但岳珈偏就不是會束手就擒的性子,她握緊了手中的木棍打算硬闖出這太子府。
木棍不如刀劍鋒利,卻最适合如今這以一敵百的形勢。一劈一掃間剛柔并濟,變化多端,令人難以應接。
呼嘯棍聲中,一衆侍衛狼狽不堪。
還未來得及得意,侍衛中闖出一人,同樣手持長棍,棍法迅若疾風,力如千斤,生生将岳珈手中的木棍打斷。
岳珈驟失兵器,錯愕之間讓對方有了可乘之機,閃身近前握住了她是手腕,将她反手擒住。
岳珈氣惱掙紮,扭過頭卻發現擒住她的竟是元荊。
“這是何人?”元荊仿似不認得她,竟還向侍衛發問。
侍衛禀明了原委,元荊蹙眉:“一派胡言,襄樂縣主卧病,如今正在肅王府內休養。”
岳珈如雷轟頂,幾乎要懷疑是自己的腦子錯亂了。
“關起來。”元荊淡漠下令,任由侍衛将岳珈縛住,自背着手若無其事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