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偷看

第54章偷看

夜空無月, 岳珈倚在窗邊仰望寥寥星辰。

早前偶然聽府中女婢說起過,元荊在數年前曾出使西寧國,西寧國民風開化, 不似大數這般講究男女大防,澈玉公主又是爽朗性格,與元荊多有來往, 一來二去,兩人頗有些情誼。

而當時陛下本已有意将靖遠将軍的外孫女許配給元荊, 哪知元荊一從西寧國回來,便尋借口取消來這門婚事。

莫非真如她們所言, 元荊多年未娶是因心系澈玉公主?

莫非那副小像是澈玉從千裏之外寄來慰藉元荊相思之情的?

越是這般想,便越好奇澈玉公主的模樣。

那幅小像, 應該還在書房吧。若是趁夜溜進書房看一眼,應當不會被察覺吧。

可是偷窺之事終究非君子所為,這麽做與竊賊何異。

從深夜一直到破曉,岳珈仍未能下定決心。直至一縷霞光落在她肩上時,她倏然想起那日與公孫屏飲酒, 公孫屏說可以幫她達成心願。

送她入太子府為婢應該是公孫屏的計策,之後該如何應對公孫屏當也有辦法。岳珈猛然站起, 匆匆忙忙換了身輕便衣裳,趁着天色剛明, 太子府衆人還在睡夢之中,連翻了三道牆溜出了太子府。

趕到平康坊時天已大亮, 佳音樓大門虛掩,岳珈悄悄溜了進去, 徑直入了公孫屏香閨。

公孫屏才剛就寝, 正是半睡半醒之際, 翻身時隐約看見一個發髻散亂的白衣女子坐在床邊,瞬地吓出一身冷汗。

“縣主怎麽大清早就來了。”公孫屏捂着心口驚魂未定。

“萬幸你還管我叫縣主。”岳珈嗔道,“我都差點以為自己真成了什麽王加了。”

公孫屏柔若無骨地坐起身,揉着太陽穴說道:“縣主可別冤枉我,我是問準了你才将你送去太子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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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日喝得熏醉,你說什麽我也沒得反駁了。”岳珈提起茶壺斟了一杯,送至唇邊卻發現杯裏的不是茶水而是酒,立刻就放下了。

“我苦心謀劃不也是為了幫你,你反倒興師問罪來了。”

岳珈眼眉微動:“你的苦心謀劃便只是讓我當婢女?”

“太子公務繁重,若不入太子府又如何能夠時時相見,若不相見,又如何能生出情愫來。”

這話說得直白,岳珈面上一熱。

“依我看,這矜持二字最是無用。何況眼下長安城中盛傳太子将與西寧國公主定婚,你若再坐以待斃,太子妃的位置可就成了別人的了。”

提起西寧國公主,岳珈更是郁悶:“我便是住進了太子府又如何,人家是一國公主,若是元荊當真……我又能如何呢。”

“自然是将人搶回來了。”

搶?說的倒是輕巧。岳珈看着榻上的公孫屏,即使脫去脂粉依然嬌媚入骨,風情動人。可她,從小習武,一身的男兒氣,拿什麽去搶。

公孫屏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寬慰道:“你倒也不必妄自菲薄,太子爺若是個貪好溫柔美色的,也不至于這麽多年都是孤身一人。”

公孫屏披了件外衣,斜坐椅上斟了杯酒仰頭飲盡。

“那。”岳珈欲言又止,猶豫了半晌才開口問她,“你可有什麽法子?”

“沒有。”公孫屏連飲數杯,臉上紅霞動人,“若是施以詭計就能贏得真心,我又怎會流連此地。”

見公孫屏已露醉意,眸中似乎還帶了幾分傷懷,岳珈便将她手上的杯子搶過來:“快別喝了。”

公孫屏索性拎起茶壺直接灌了一大口酒,勾起唇角似笑似哭:“你可知我有多羨慕你。”

羨慕她?羨慕她的縣主身份?

“我回去問問薛聲,可有辦法為你脫籍。”

“不。”公孫屏焦急地扯住她的袖子,“我不想脫籍,不想。”離開了這裏就離他更遠了。

既羨慕她,又不想離開平康坊?岳珈一頭霧水。

公孫屏戚戚落淚,我見猶憐。岳珈直悔今日不該來此,莫名牽動了公孫屏的傷心事,又不知該如何相勸。

公孫屏酒醉仍有三分醒,拭去淚珠轉瞬便換了笑顏,歪歪斜斜走到書架邊上尋了本書冊,卷作桶狀塞進岳珈的衣袖裏,道:“這世間善于谄媚讨好的女子太多,縣主根本不需去學那些。只要再通曉些人情世故,改改這木讷性子便很好了。”

沒等岳珈說話,公孫屏已半推着把她送出了房門,岳珈知她難過不好多留,便出了佳音樓趕回太子府去。

太子府與平康坊相距甚遠,策馬過于張揚,只能一路步行,回到太子府時天色已然昏暗。

書房并未點燈,大約是元荊又被公務纏住還未歸府。

原本是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偷看畫像才去尋的公孫屏,可公孫屏大白天的把自己灌醉了什麽也沒說,她又只能自己發愁了。

一個人蹲在茶房爐火前發愣,思緒不受控制,沿着窗縫往書房裏鑽,心裏頭更像是爬滿了螞蟻,癢得厲害卻又撓不着。

既然元荊未歸,或許是天意要她去看那畫像。她如是想。

就看一眼。

岳珈蹑手蹑腳進了書房,借着月色翻找那幅公主畫像。

昨日堆成山的案牍今天矮了許多,想必是元荊漏夜批閱了,但願那幅小像還在。

她向來行事坦蕩,頭一回做這等鬼祟之事,一顆心懸在了嗓子眼,雙手不住發顫。

慌亂中不慎将整摞文牍撞翻在地,那副畫像也掉了出來。

“你在做什麽?”

還未等她拾起那幅畫像,元荊已進了書房,這一發問吓得她丢了半縷魂。

岳珈腦袋裏轟隆隆地響,愣了半晌才想起書房裏間本就是元荊小憩的卧房,想必他早已回來了,只不知是從何時站在了自己身後。

心慌意亂之際瞥見昨夜未收拾的茶盞,岳珈随口扯謊:“我來收茶盞,不小心弄亂了案牍。”

元荊只嗯了一聲,也不知是信了還是不信。

罷了,愛信不信。

趁着元荊背過身點燈,岳珈假意收拾文牍拾起那張畫像,然而打開畫像的那一剎她便後悔了。

“近來多雨,畫像在送來的路上便浸濕了。”

那宣紙上五顏六色的,根本看不清眼耳口鼻,早知如此她何必來這一趟。

“你也不必失望,待過幾日澈玉住進府裏便能看見真人了。”

“公主會住進太子府?”岳珈訝異轉身,“外邦來使不是住驿站的嗎?”

“驿站龍蛇混雜,澈玉畢竟是個女子。”

她亦是女子,她亦曾在驿站住過,可是接她離開的卻是肅王妃。

元荊蹲下身收拾文牍,拾起了一本書冊,惑然看向岳珈。

岳珈不明所以,再看那書名——《瓶兒傳》,哪怕她學識再淺也聽說過這本大數第一豔書的名頭。

難道?

岳珈面色驟變,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袖兜,定是方才打亂文牍的時候掉出來了。公孫屏當真是醉得厲害,竟給了她一本豔書,這能學得什麽人情世故!

她臉上剎地如火燒一般,從脖子直紅到耳朵根。

“這不是我……”岳珈百口莫辯,對上元荊的黑眸更不知如何是好,只恨自己今日不該去找公孫屏。

好在元荊似乎并沒打算深究,只将那書冊随手往旁邊一放,繼續将散落的案牍歸置整齊。

收拾好桌案後又往石硯上倒了水,提袖磨墨,露出了腕上一道尚未愈合的傷痕。

“你的傷……”岳珈認得那是之前鬥獅山一役中留下的,已過數月,她所受的傷早已痊愈,定是元荊終日勞碌才致傷口難以愈合。

“無礙。”元荊提了提袖子遮住傷處,反問她,“你今日出府了?”

岳珈低頭看了看自己沾滿泥污的衣裳,自知瞞不過他,只道:“出去走走而已。”

“下回便不要翻牆了。”他道,“從你的卧房往西直走就是後門,鑰匙挂在門邊的松樹上。”

岳珈詫異擡眸。

“我從未說過你不能出府。”

“你不早說!”她今日來來回回翻了六次牆,鞋子都蹭破,竟是白費力氣。

“你也并未問我。”元荊淡淡回應。

岳珈一時無言以對,但想到以後出門方便許多,也就不與他計較了。她端起昨夜留下的茶盞準備回茶房沏杯新茶,元荊忽喊住了她。

“不必沏茶了。”

“好。”太子府的奉茶婢女大約是長安城最清閑的差事了,這麽多日也只沏過一次茶。

“等等。”元荊又喊出了她,半晌不語,岳珈疑惑看着他,只見元荊緩緩将目光移至《瓶兒傳》,緩緩說道,“你若實在清閑,書房裏的名家名作随你翻閱。外頭的書,莫要亂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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