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抱負

第55章抱負

自從岳珈進了內院, 書房就成了太子府的禁地。尤其是白日裏元荊外出辦事,書房附近連個人影也見不着,只有幾只飛鳥偶爾在枝頭停歇。

岳珈推開茶房木門, 刺耳的吱呀聲響驚走了枝上飛鳥。

她坐在臺階上,背倚着柱子仰面朝天,想起了在寧州的日子。那時她在寧州等着元荊凱旋, 日子雖也無趣,至少心裏有個盼頭, 不似如今這般,終日無所事事, 活得像個廢人。

當初哥哥勸她慶州沒有用武之地,不如到長安來。可是回了長安又如何, 她既不能為元荊分憂,又不能像哥哥那樣投身朝堂,反而要時時謹慎,動辄便可能被別人抓住把柄。

若能選擇她寧可當個男兒郎與元荊披甲并肩,一起掙個清平盛世出來。

她随手在後院撿了枝樹杈當作長劍, 獨自習練劍法。

這套劍法是兒時父親教她的,她才學了父親就應诏上了戰場, 之後便沒再回來繼續教她了,此後每每練習總覺遺憾難過。

她忽想起昨日元荊說過, 她可以随時進書房翻閱藏書。元荊武功了得,或許會收藏一些習武的書籍。

岳珈推門進了書房, 不知為何仍有些做賊心虛之感。但想想是元荊親口允她進出的,腰板便又挺直了。雖然之前也進出過書房幾次, 但一直沒仔細看過房內的書籍。

十個書架分立書房兩側, 左文右武, 一邊是經史子集,一邊是兵家典籍。岳珈巡了一圈并沒見着習武的書,倒是右邊第一排架子上有本兩寸厚的書冊沒有書名,不免讓人有些好奇。

她翻開書冊看了幾頁,上面記載的是武昭十年至今大數國與敵國的大小戰役,描述極其詳盡,仿佛着書的人曾親歷其中。旁邊還有朱筆寫下的批注,剖析敵我兩方的作戰策略。

岳珈認得出這字跡,是元荊親筆。想來是他将自己所參與過的戰役詳細記下,從中總結用兵之法。

這麽厚一本,當真是身經百戰。

她忍不住往後翻閱,元荊十四歲從軍,多年南征北戰,十九歲時已能統帥三軍。從初時照搬兵書策略,到後來的運籌帷幄、用兵自如,當中的代價是無數次九死一生的戰局。

沉浸于這些撼人的大戰之中,不覺暮霭已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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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珈放下書冊揉了揉眼,困意席卷而來,倚着書架不知不覺便睡着了。

“你打算什麽時候讓她回去?”

“人不是你送來的嗎?”

突然闖入耳中的對話吵醒了岳珈,睜眼一片漆黑,只聽見兩個熟悉的聲音。

薛聲說:“那還不是怕你前姐夫對她不利,我一尋思,整個長安城哪還有比太子府更安全的地方。”

“托國舅您的福,我這個太子只能日日躲到兵部去,三更半夜才敢回太子府。”

原來,元荊早出晚歸并非忙于公務,只是為了躲她。

燭光漸漸明亮,岳珈下意識縮了腳,借着書架遮擋自己。

“又不是我叫你躲着她的。”薛聲好動,在書架來回走動,翻看書籍,離她僅幾步之遙。岳珈心跳加速,把身體縮得更緊實,她想聽一聽自己到底還有多少事被蒙在鼓裏。

元荊說了句:“別弄亂了。”薛聲聞言便停了手,老老實實找了個位置坐下。

岳珈長舒一氣。

“說正經的,康睦的事情你打算怎麽辦?總不能讓岳珈在你這裏躲一輩子。”

敬國公府嫡長子康睦,原本是長安三大世家中的世子爺,也是安玉公主元彤的驸馬。可如今,因其子康寶豐涉嫌叛國,康睦管教無方被褫了世子爵位,元彤也已與他和離。

從衆星捧月的勳貴,淪落成長安衆人的笑柄,康睦将這一切歸罪于岳珈,暗中謀劃要取她性命。

薛聲提前得知了消息,恰巧她與公孫屏喝醉了酒,公孫屏尋他幫忙,他便順水推舟把人藏進了太子府。

“再等幾日吧。”元荊深鎖眉頭,問他,“康睦那邊仍未有動作?”

“探子天天盯着,康睦雖是個草包倒也不是傻的,岳珈日日稱病不出肅王府,他怕是也懷疑其中有詐。”薛聲左左右右地活動脖子,這幾日他光是看探子傳回的密報都得看得渾身酸痛。他道:“要不還是直截了當些把康睦辦了,別想着動敬國公的事了。”

康睦以前風光得意的時候做了不少腌臜事情,要除掉他并不困難,但元荊想要的是整個敬國公府。康氏一族心不在社稷,留在朝堂裏終究是個隐患,就如同他腕上這個傷口,雖于性命無礙,但偶爾發起癢也讓人渾身不自在。

敬國公老謀深算,如今更是事事謹慎,難尋破綻。反倒是康睦為人沖動,若能好好把握此事,或許能将敬國公府連根拔起。

薛聲看着元荊的愁容暗暗感慨,若牽涉其中的人不是岳珈,以元荊的性格定會讓那人作餌誘敵,而且他也一定有信心能保得萬全。

岳珈在角落裏聽了個大概,總算明白為何自己會被賣到太子府來。康睦要對她不利,她就只能躲起來,讓元荊和薛聲去想法子應對?那她何異于一個廢人呢?

岳珈想站身,然而坐得太久雙腿發麻,起身時沒能站穩,手肘撞向了書架,架子上的書冊稀裏嘩啦落了地。

“何人!”

元荊和薛聲立時警覺,箭步過去一前一後守住了書架,結果見到的卻是揉着手肘的岳珈,兩人面面相觑。

“我不是故意躲在這裏的。”岳珈本想威風大氣地走出去,告訴他們自己可以去引康睦動手,現在反倒像做賊一樣,半點氣勢也沒了。

元荊看了一眼她角落裏那本無名的書籍,只嗯了一聲沒再細究。

“還以為你早睡了呢,正好有些餓了,走,一起吃宵夜去。”薛聲變臉的速度一如既往,仿佛方才什麽都沒發生過,仿佛她本就該在這裏,“明月樓新來了個慶州廚子,那手藝真叫……”

薛聲拉着她往外走,岳珈輕巧地掙開了他的手,直截了當地拆穿了他:“早都宵禁了,吃什麽宵夜。”她知道薛聲有意為她解圍,但比起這一時的尴尬,康睦的事情更重要。

她直視着元荊的雙眼,昂着頭正色問他:“如果我離開太子府,康睦會對我動手是嗎?”

“是。”元荊知道,以岳珈的脾性一旦知道此事必然不肯龜縮避禍,既然天意要讓她聽見真相,他也無謂再做隐瞞。

“你有把握能對付他嗎?”

“有。”

“我信你。”岳珈道,“也請你信我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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