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坤忙出門,對許菱道:“小菱啊,往後不要再去別的地方吃午飯啦。”

許菱見他剛進門又跑了出來,心中腹诽不已,卻只能轉頭耐着性子問:“為啥?”

孟昭坤想了想,解釋道:“掌櫃說,他也要你畫一套娃娃。作為報酬,給你提供午飯,嗯,一年。”

許菱一愣:Q版漫畫這麽有市場?卻還是點點頭道:“那我待會去問問他有啥要求。”

孟昭坤應好,心道:等會去叮囑那掌櫃幾句。又問:“你今天中午吃了什麽?”

許菱郁悶了。她一直忍着不上廁所,就是怕錯過宸王,現在居然變成了陪孟昭坤聊天。但這人又是一片好意,她實在不好說重話,心思一轉,突然大聲道:“哎呀,我要尿尿!”竄起身推開孟昭坤,跑去了燒餅鋪裏。

孟昭坤一臉黑線。這人……真是女子?

許菱跑去燒餅鋪,找到燒餅郎,指指門外,呲牙咧嘴道:“你去把那人弄走!”說完,直奔茅房。

許菱如廁出來,全身舒坦,卻在跨出燒餅店的一刻,僵住了身子。

她的書桌被一群人圍了起來。

許菱慌忙上前,扒開人群。孟昭坤站在她的書桌前,一臉得意。不遠處,燒餅郎四仰八叉躺着,正哎喲喲地叫喚。

許菱驚道:“這是怎麽啦?”

孟昭坤順便踢了燒餅郎一腳,這才轉頭,笑眯眯邀功道:“剛剛這人跑過來搶你的紙筆,被我教訓了一頓。你不用擔心,我會把他送官,讓他再不敢回來欺負你。”

許菱:“……”

原來,燒餅郎也得了宸王今日要來的消息,蕭浩瑞還命令他全力配合許菱。因此,雖然他清楚孟昭坤是誰,卻也只得硬着頭皮上陣。他一時半會想不出好法子,只得搶了許菱的紙筆就跑,希望至少能将孟昭坤引開一陣。

沒料到,這人反應迅速拳腳了得,他才跑上幾步,就被孟昭坤一腳踹在背上,摔了個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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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餅郎也不是普通人,一個翻身起來,就想繼續跑。孟昭坤卻截住了他的路。燒餅郎見苗頭不對,開始動手。孟昭坤求之不得,立刻将他一頓胖揍,一邊揍還一邊道:“你看你個大男人,居然搶小孩子的東西,你丢不丢臉。”

他喜氣洋洋在那揍人,一邊還有模有樣地問話,愣是将燒餅郎的三姑六姨都給問了出來,問出一個便嘆氣一聲:“真給你娘親丢臉。”“真給你大姨丢臉。”“真給你小妹丢臉。”……

周圍的人瞧得歡樂無比,許菱卻覺一個頭兩個大。她将孟昭坤扯去一邊,壓低聲音道:“這是我朋友!我讓他幫我拿些東西,送去給別人。你怎麽能揍人呢?”

孟昭坤臉色一僵:“啊?他不說話,搶了東西就跑,我以為是壞人。”

許菱瞪他一眼,怨道:“哪有那麽多壞人!罷了,你快進酒樓吃飯,這裏我來處理。”

孟昭坤卻沒走。他看看周圍的人,自己剛剛還是仗義勇為的英雄,現下卻變成了不分青紅皂白揍人的惡棍,立時有些尴尬,卻還是上前摻起那燒餅郎,躬身行了一禮:“這位兄臺,是我沒問清楚,十分對不住。我向你賠禮,也向你的各位親人賠禮。”

人群中有人大笑。燒餅郎以為他又在笑話自己,卻見他一臉真誠,頓覺一口氣憋在胸口,上不來下不去。他知道這人的身份,只能自認倒黴,開口道:“我有些傷了,你送我去醫館。”

虧都吃夠了,臉都丢盡了,總得完成許菱交代的事情。雖然這事完成得……實在有些慘烈。

孟昭坤送燒餅郎去醫館了,人群這才散去。

許菱終于得到清淨,繼續坐在書桌後等蕭宸軒。

卻不知……

就在剛剛,一名青年看着圍成一堆的人群,開口道:“殿下,前面有人鬥毆。”

蕭宸軒正在閉目養神,聞言簡單道:“改道。”

許菱自然是白白等了一天。她沒有吃中飯,注意力又一直高度集中,晚上回家時只覺頭暈眼花。

見到蕭白在屋中等她,許菱嘆氣道:“我沒見着宸王。也不知是不是看漏了。”

蕭白搖頭道:“宸王午時乘轎行到了你那街口,見着有人打架生事,就繞道走了,所以你沒見到。”

許菱一聽,無比郁悶。這孟昭坤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那個時候來,害自己錯過了這次機會。下次宸王再“偶爾”經過,卻又不知要到何時了。

卻突然反應過來,問道:“等等!等!等!你剛剛說……他是乘轎?!”

蕭白點頭:“有時乘馬車,有時坐轎。”

許菱瞪大了眼:“他‘偶爾’經過,還是躲在馬車轎子裏,我要怎麽吸引他注意?難道在他經過時,請老天幫我刮陣風,掀開他的車簾,好讓他‘碰巧’看見我嗎?!”

蕭白看着她,不說話。

許菱卻懂了。

——你妹!感情蕭浩瑞是要讓自己上演《不可能任務》啊!

她有點抓狂,雙手亂扯着頭發,哼哼唧唧胡亂道:“蕭白,你不用同情我。因為我自己也很同情自己。”

蕭白于心不忍道:“你也不要灰心,兩個月後的上元節,是大熙朝一年中最大的節日。屆時夜市熱鬧,宸王可能會出來逛逛。”

許菱聽了,竟然笑了一聲:“那也要我能撐到那個時候。”

蕭白不确定地保證:“那才三個月,應該……沒問題。”

許菱又開始了如從前一般守株待兔的日子。

不同的是,曾經她不願多與孟昭坤接觸,但現下……她開始刻意接近這個人。

蕭白說得沒錯,上元節是她最好的機會,她不能放過。她要争取讓孟昭坤把小皇孫帶出來,這樣,指不準宸王便會一并出現。

這個計劃雖然有些不靠譜,但多少也是一線生機。

她幫掌櫃老板完成了Q版畫,中午的夥食便有了着落。一些好東西她舍不得吃,便帶了個食盒,留着那飯食,帶回家給許滔補補身子。

孟昭坤見許菱這樣,只覺心酸。他已經弄清許菱的家境了。他認識的女孩,哪個不是待在院子裏,吟詩作賦彈琴畫畫。便是那小門小戶的,頂多也是繡繡花換些銀兩。這個丫頭卻迫于家境,要抛頭露面,多委屈!

他想幫助她,想給她錢,卻直覺許菱不會接受,于是想了個法子。

他買了些小燈籠,讓許菱在燈籠上畫Q版畫。又買了個插糖葫蘆的杆子,把燈籠插在稻草上。

然後叫自己手下,裝成路人甲乙丙丁,分批去買那燈籠。

這麽做了幾天,開始有了真正的顧客。再後來,一天十幾個燈籠,已經不需要他找人幫襯了。

許菱多了一條生財之道,真心感激他。只是這人時不時往她這跑,讓她很心中很有些不是滋味。

她不介意與孟昭坤相處。卻不願自己與他相處時,帶着不可告人的心思。

不料,這麽過了一個多月,很突然的,某一天,孟昭坤突然幹淨徹底地消失了。

許菱心中奇怪,有些失落,卻也有些釋然。

她想,所幸如此。本該如此。

人一旦處于危機,人性便容易缺失。存着利用人的心思與他人相處,實在不是為人之道。

許菱以為孟昭坤有事。其實并非如此。

孟昭坤的生活很有規律,每天巡查完他的兄弟,就回家練拳腳。可是這一個月,他巡查完便去找許菱,拳腳的練習倒是荒廢了。

孟家家人覺察不對,便在一日晚餐時問他原因。他只道“和朋友一起玩去了”。

孟家大哥哈哈大笑:“可是和你喜歡的女子?”

孟家爹爹眼睛一亮:小坤啥時也開竅啦?

卻見孟昭坤搖頭否認:“不是女子,是……男子。”

孟家爹爹很是失落。

孟昭坤有兩個哥哥,大哥武二哥文,擔了大部分家族重擔。孟昭坤這個麽子自小就備受寵溺,結果性格養得……很不适合官場。孟爹爹無法,只得給他弄了個他喜歡的職位,放在眼皮底下,左右還無事。

問題是,他都二十了,還不娶親。只道女子無趣的很,還不如和他的兵士一起操練來得痛快。

孟爹爹逼他,他急了,居然道:“行啊,你随便去娶個女人給我!我保證,娶進來我就擱在屋子裏,手指頭都不碰她一下,你永遠都別想抱孫子!”

孟爹爹臉都被氣青了。

剛剛聽見大哥那麽說,孟爹爹自然高興。卻不料,這人竟然還在和男人混。

孟大哥卻笑道:“爹,你信他?他再怎麽和人稱兄道弟,什麽時候丢過拳腳?你瞧着吧,他定是喜歡上別家姑娘了,只是不好意思告訴我們。”

孟昭坤當時沒啥反應。回房睡覺後,卻開始琢磨大哥的話。

難道,我……喜歡許菱了?

這麽一想,心中就是一跳。腦海中忽然浮現了許菱嗔怒的模樣、巧笑的模樣、狡黠的模樣、安靜的模樣……

他莫名覺得,臉有些燒了。

——是了,我一向直來直往,為何知道她是女子後,還要假裝不知道?甚至……

甚至有時,特意以兄弟相稱,偶爾與她勾肩搭背,牽手摟腰?

孟昭坤看着自己的雙手,回憶起許菱皮膚的觸感,身體居然有些熱了。

他很驚訝,很惶恐。他突然覺得,這樣的自己很龌龊。

她是女子,我便該以女子之禮待她。怎能因為她裝扮成男人,就偷偷賺她便宜呢?

他心裏又是別扭又是懊惱,于是……他不再去見許菱了。

可是安靜熬了快一個月,孟昭坤熬不住了。

他心中忽然升起豪氣千萬丈:男子漢大丈夫,偷偷摸摸躲着,算怎麽回事!便該多去見見她,好弄清自己的心思。若不是喜歡,往後就當她是兄弟。若是喜歡了……那便讓她也喜歡上自己,然後再請爹爹去求親!

于是,上元節的下午,他跑去宸王府邸,找着了小侄子蕭子衡。

見到蕭子衡“老氣橫秋”“裝模作樣”在看書,孟昭坤搖頭啧啧道:“悶不死你!嘿,叔叔今晚帶你去看燈,可好?”

7碰面

上元節。

許菱上午去買了一車燈籠。下午燒餅郎幫她支了個簡易小棚子。許菱便在一邊畫燈籠,畫好了挂在棚子上。

她一部分燈籠畫了Q版娃娃,一部分畫普通娃娃,剩下的留着,打算晚上按照客人要求作畫。

今天她帶了許滔來幫忙,便是碰不上宸王,多賺些錢也是好的。

許滔在一邊念叨:“畫好的燈籠10個銅板,現畫的燈籠15個銅板,客官請自己投錢在這個木箱裏。壽比南山,福如東海,青春常駐……姐,沒說錯吧?”

許菱黑線,卻還是答道:“沒錯。小滔行了,你都問姐姐七八次了。”

燒餅郎在一邊道:“阿菱,你不怕別人少給你一兩個銅板?”

許菱淺淺一笑:“不怕。大過節的,家裏過得去,哪會做這事。指不準還會多給我幾個呢。”

夜幕降臨,許菱終于停了筆。四下望望,已經有人來逛夜市了。她站去桌上,點亮了棚子四周的幾盞燈籠。随意擡頭一望,卻呆住了。

街市滿滿都是商販。賣小吃的,賣小器物的,雜耍的,彈唱的。商販攤子邊都會擺上幾個大燈籠,以供照明,遠遠望去,一條街市燈火通明,像極了黑夜裏蜿蜒而去的一條長龍。

許菱忽然想起了一首詞: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行人漸多,不論是嬉鬧的孩童、嬌羞的少女,還是憨厚的村夫、風流的公子,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節日喜慶的笑意。

平安喜樂上元節。

驀然,許菱鼻子就有些酸了。她來到這個世上,連除夕都是随意過的,根本沒時間領略這個世界的風俗人情。她甚至……還沒有時間為自己活。

許菱爬下桌,癡癡看着往來行人,心情有些低落。

卻有個念頭滋生而起,絲絲縷縷如藤蔓一般,瞬間爬滿了她的心:

——總有一天,我要成為他們的一員。自在,随心,安樂。

許菱的愁緒并沒有持續多久,因為很快,她有客人了。

許菱攤子的生意很好。她幫許滔買了套新衣服,又把他收拾幹淨了。小娃娃唇紅齒白粉嫩可愛,穿着大紅色襖子,站在許菱桌邊朝客人作揖,吉祥話說得一溜溜的。

行人們哈哈大笑,都誇許菱有個伶俐的弟弟。許滔聽了,更是可勁地蹦跶。

看看她攤子邊上的一群人,許菱心中松了口氣。今日不比上回,看見人多宸王會繞道。這是夜市,想來憑誰都會關注人多的攤子。她現下是個商販,不可能太花心思在行人身上,她必須讓經過的宸王主動注意到自己。

許菱忙得腳不沾地,忽然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哈哈!小滔,這麽乖,幫忙幹活呢?”

許菱擡頭看去,就見孟昭坤一身墨綠色長衫,正扯着許滔的臉蛋和許滔說話。

他身邊有一十三、四歲的少年,着裝考究,皮膚白皙,眉目精致,卻有種逼人的貴氣,烏黑明亮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許菱見着他,腦中便蹦出了一個詞:龍駒鳳雛。心中一驚:小皇孫也來了!那麽……

面上卻不動聲色,笑意盎然招呼孟昭坤:“孟大哥,怎麽是你?”

孟昭坤轉頭,瞧見燈光映照下許菱的笑臉,就有些不自在了,咳嗽兩聲:“最近……最近忙,所以就沒過來找你。”

許菱毫不介意,只道:“你且等等,我畫完這個。”又垂頭去作畫。

小皇孫蕭子衡走到她的桌邊,看看她的畫,開口道:“我那些陶瓷娃娃,就是你畫的?”

許菱擡頭朝他一笑:“你是孟大哥的侄子?是我畫的,你可還喜歡?”

蕭子衡不答話,只是安靜凝視許菱。許菱便笑笑,繼續畫畫。

畫完畫,許菱把燈籠遞給客人,許滔抱着箱子跑上來:“恭喜發財,步步高升!15個銅板,謝謝!”

客人哈哈笑着,從錢袋中數了15個銅板扔去箱子裏,又多扔了一個銅板,拍拍許滔的腦袋道:“娃娃機靈得很,給你的利市。”

許滔躬身施禮,一擡頭,卻見着面前多了一男人。

那男人的聲音低沉富有磁性:“也幫我們畫個。”

許菱正轉身墊着腳拿空白燈籠,聞言扭頭去看,心中立時一凜。

她終于明白蕭浩瑞的意思了。如果自己認不出蕭宸軒,的确是不用混了。

說話的是一名二十八、九歲的男子。這人實在太卓爾不凡。他着裝華貴,卻不抵他本身氣度的萬分之一,往許菱攤前一站,攤邊的人們就自動退開,保持在他的一尺外。他的身材修長挺拔,五官輪廓堪稱精美,是個一等一的美男子,眉目間卻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蕭宸軒眼光幽深看着許菱,扔了一錠銀子去木箱裏。

許菱朝他微微一笑,對孟昭坤道:“孟大哥,小滔不會點數,你幫我去找錢給這位公子?”

孟昭坤上前,接了許滔的木箱,看了看那一箱子銅板,又看看蕭宸軒,哈哈一笑道:“小菱,你打算讓人拎着大袋銅板回去?”

許菱摘下了幾個空白燈籠,放去桌邊,伸手從袖中拽出了個小錢袋,對着蕭宸軒道:“公子稍等,我找你碎銀。”

她把錢袋打開,将裏面的十幾塊碎銀子倒在手上,開始點數。

蕭宸軒開口道:“不必找了。”

許菱一邊算數,一邊朝他溫柔一笑:“那怎麽行。”

蕭宸軒微微皺眉,一招手,有幾人上前。一人開口道:“你畫好的這些燈籠,我們全部買了。”

那幾名黑衣男子便去拎裝燈籠的布袋。

許菱聞言擡頭,張着嘴看了那幾人片刻,反應過來,忙伸手做阻攔狀:“哎別!別!我找得開!”

她的手碰到了蕭宸軒的衣袖,蕭宸軒一抽袖子,甩開她的手。

許菱一愣。她的燈籠放在書桌外,她站在書桌裏,一時出不去,只得跳腳道:“孟大哥,你幫我攔着他們!”

孟昭坤看看蕭宸軒,上前一步,還沒來得及開口,蕭宸軒卻沉聲道:“你賣誰不是一樣,怎麽就不賣給我?”

許菱無語扶額:“這不一樣!”說着,指指他身邊幾個眼巴巴看着燈籠的小孩:“人家買,不管是圖個喜慶,還是給娃娃玩,我的燈籠都有所值。你買這麽多,肯定打算随便扔了,這些燈籠沒發揮作用,多可惜!”

蕭宸軒看了看那孩子片刻:“誰說我會扔了?”說着,微偏頭:“蕭劍蕭淩,把燈籠送出去。”

有兩人應了,帶着另外幾人去送燈籠。就見幾名身材魁梧的黑衣男子,面無表情站在許菱攤前派送燈籠。一些人不要,他們也不說話,只是攔着不讓人走。行人無奈,只得收了,趕緊離開。

許菱見了,頓覺一口氣憋在胸口,上不來下不去,瞪了蕭宸軒一眼,皺眉抿嘴道:“你這人,何必如此,好生不講理!”又瞪了孟昭坤一眼,譴責他不幫忙。

她瞪蕭宸軒那一眼,明顯只有不滿。瞪孟昭坤那一眼,卻有些哀怨。親疏立見。蕭宸軒瞧在眼裏,沒甚表情,只開口道:“既然你算得這麽清,我也不好讓你賺了便宜。這裏剩下的燈籠,都幫我畫上。今晚就要。”

許菱聽了,幾乎吐血。這是一車燈籠啊!她貪便宜多買了這許多,還想着今晚定賣不完,要放去燒餅鋪子裏。

許菱也不再和蕭宸軒争辯了,只默默取了燈籠和筆,對着他身邊的蕭子衡道:“小兄弟,哥哥給你畫畫,你想我畫什麽?”

蕭子衡本來一直安靜站在一邊,此時聽言,指着蕭宸軒,眉眼彎彎含笑道:“你就畫我爹爹吧。”

許菱:“……”

許菱瞄了蕭宸軒一眼,真開始畫他。

蕭宸軒看着那個女子。是的,女子。雖然她女扮男裝,可她太像他的側妃了,所以一開始她扭頭和自己說話時,自己便注意到了,她沒有喉結。

女子作畫時,神情有幾分溫順,有幾分安然,卻也有幾分狡黠。她的外表和自己記憶中的女子徹底重疊了,可是……卻分明有所不同。

許菱幾分鐘就畫好了一個燈籠,放去一邊,又拿起一個繼續畫。

蕭子衡上前,拿起燈籠一看,竟然忍不住笑了一聲。

蕭宸軒立時覺察不對,也上前查看。就見那燈籠上畫着一個大腦袋凸着肚子的華服男子,一臉趾高氣昂,翹着腳躺在一堆燈籠上。

蕭宸軒第一反應是去看自己的腹部:明明很平坦啊。

他忽然伸手,一把拽走許菱手中的燈籠,信手一扔!又拿了個新燈籠塞去許菱手裏,指着蕭子衡道:“你畫他。”

許菱被他的動作驚了一下,那筆尖就落在了自己手上,一道長長的墨跡襯着雪白的皮膚,分外突兀。她看着那畫到一半的燈籠滾落在街中央,被沒留心的行人一腳踩了個稀爛,心中莫名一緊,只得拿了新燈籠重新畫。

這回蕭子衡不自在了。

許菱看着蕭子衡畫畫,臉上多了幾分笑意,片刻功夫,畫成。許菱笑盈盈望着蕭子衡道:“好了,來看看?”

蕭子衡忙湊上去看。

許菱笑意盎然:“怎樣?喜歡嗎?”

蕭子衡:“……”

許菱把他畫得很可愛,可愛地像條肥嫩的小狗一般。

孟昭坤也擠過來,一看之下,指着蕭子衡哈哈大笑,對許菱道:“畫我!畫我!小菱從來沒有畫過我。”

許菱看看蕭宸軒,見他沒反對,便拿了個新燈籠繼續畫。

孟昭坤笑意盎然,許菱卻有些傷感。她本來以為,這人再不會出現了。卻不料,他竟然如她所願,幫她帶來了這兩人。

之前她與孟昭坤相處時,會特意提起上元節,說屆時自己要畫燈籠賣,賺賺孩子的錢。雖是一句帶過,但一個多月的時間,她重複過三四次,相信孟昭坤心中已經有了印象。

那今天他的出現,到底是因為自己的暗示,還是偶然?

若是因為自己的暗示,自己是不是,還是利用了他?

這樣都罷了。比起現在自己正在做的……那實在是不值一提。

蕭浩瑞叮囑她,蕭宸軒的側妃是個極為溫婉的女子,特別是在畫畫時,讓她務必設法展現相同的一面。

但許菱與蕭宸軒不相熟,不可能見面就與他柔情萬千,所以,她只得将女子的溫柔,全部用在孟昭坤身上。

孟昭坤也覺許菱今日有些異樣。她的目光溫柔似水,看得他心中七上八下,暗道:這是什麽意思?難道小菱……也喜歡我?可我不說一聲消失了這許久,她會不會生氣了?卻又不敢多問,只得十分不自在地站在那裏,真後悔自己一時興起,也讓她畫了。

許菱終是柔柔一笑,望着他道:“好了。”

孟昭坤湊上去看。頓覺心都飛揚起來了。

許菱畫上的他,穿着盔甲拿着長槍,意氣風發,身下騎的……那只老虎,也很有些俾倪江山的架勢。

孟昭坤驚喜笑道:“小菱,這是我麽?”

許菱心中暗嘆,眨眨眼道:“是你啊,打虎英雄。”

卻不料!蕭宸軒竟然面無表情,一言不發,轉身離去!

8羞辱

許菱見他轉身離去,心中也沒底。面上卻絲毫不在意,只拿了一個燈籠遞給蕭子衡,笑道:“小兄弟,你的燈籠,拿好。有空再來玩。”

蕭宸軒聽到這話,腳步一頓,對着身邊的人說了句話,便有一人走回她的書桌前,硬邦邦道:“老板,請快點把那些燈籠畫完,我家主人急用。”

許菱嗖得站起,繞過桌子追了上去,攔在了蕭宸軒面前,瞪着眼道:“你這人怎麽這樣!”說着,從袖中摸出碎銀,遞給蕭宸軒:“找你的錢。那些燈籠,我不賣給你!”

蕭宸軒面無表情看着她。他沒有動作,許菱卻無端感到了一股壓迫,幾乎本能地就想後退。

蕭子衡看着,微笑道:“姐姐,你若今晚畫不完,晚些再給我們,也是一樣。”

許菱知道這孩子是為她好,可是她不能順着臺階下。蕭浩瑞的方法貌似收效不佳,她得自己想對策。

剛才短暫的相處中,許菱已經覺察到,蕭宸軒很不喜歡被忤逆。她要再加一把火。遂繼續堅持道:“我是說不賣你,不是能不能畫完的問題。”說着,去扯蕭宸軒的袖子,就想把銀子放他手上。

蕭宸軒一甩衣袖掙開,反手掐住許菱的手腕。

他用了大力,許菱覺得手腕都要被他捏斷了,手一松,銀子就掉在了地上。她痛苦道:“啊啊,痛痛痛!”說着,眼中含淚望向蕭宸軒,另一只手就去掰蕭宸軒的手指:“你松手!”

孟昭坤不料場面竟會發展到這樣,急急就沖了過去,卻被幾名黑衣人攔住了。街上人多,孟昭坤怕誤傷無辜,只得克制着招式的施展,結果反倒被幾人合力制住,只得壓着聲音吼道:“蕭宸軒!你又發什麽瘋!”

蕭宸軒不理他,就那麽掐着許菱的手腕擡高,握住,攤開她的手掌。另一手摸了一錠金子,放在她的掌心,露出了見面後的第一個笑容,緩緩道:“拿着。你往後的燈籠,我都要了。”

這人笑起來,很有些勾魂攝魄的味道,偏偏那眼中寒意森森。許菱勉強定神,含淚瞪着他,微怒道:“誰說我是賣燈籠的?我是寫字的!什麽叫你都要了?你不如買了我啊!”說着,另一手拿起那錠金子,又往他手上塞:“說了不要你的錢!”

她塞完就松手,蕭宸軒又沒有接,那金子直接掉在了地上。

蕭宸軒眯眼,看着許菱,一字一句不容違抗道:“撿起來。”

許菱簡直覺得好笑。他抓着自己不放,還叫自己撿東西,怎麽可能!索性不理他,認真努力地掰他的手指。

蕭子衡蹲下,撿起了那錠金子,交還給蕭宸軒。

蕭宸軒拿了那錠金子,忽然抓住許菱的身體反轉,一只胳膊從許菱腋下穿過,将她拎起,幾步走去了許菱的棚子裏。

他将許菱壓在棚子後酒樓的牆上,緊緊貼着許菱的脊背,居然在人流湧動的大街上,扯開了許菱的衣領!

那冰冷的手指毫不客氣地摩挲過許菱溫熱的肌膚,又似彈琴一般從左到右劃過她的裹胸,最後竟然在那右峰頂端擰了一把!

他用力很大,許菱吃痛,又驚又怒,扭動着身子掙紮。蕭浩瑞反扭着抓住她的雙手,扯開她的裹胸,将那錠金子沿着許菱胸口的曲線緩緩摩挲,一路下滑,放去了她的乳-溝處,再幫許菱把衣服層層拉上,輕佻拍了拍她的雙峰,俯在她耳邊低低一笑:“收好。別再弄丢了,否則……”他沒有再說下去,手卻順着許菱的腰肢一路撫下,停在她的下-體處,別有暗示地流連撫摸。

許菱生生打了個寒顫。

蕭浩瑞這才将她轉向自己,低頭看她。

女子眼角一滴淚珠搖搖欲墜,卻因為在大街上,不敢吭聲,咬着嘴唇,一副飽受屈辱的模樣。

蕭浩瑞見了,眸色更深,一手掐住許菱下颚,一手手指接了那滴眼淚,用力抹去許菱的唇上。

許菱眼眶更紅了,擡頭憤恨瞪着他。

蕭浩瑞放開她,笑道:“蕭劍,留下來看着她,一個燈籠都不能少。”

這才帶着蕭子衡,轉身離去。

許菱畫完所有燈籠,已經是淩晨寅時(早上四點)。

蕭宸軒讓人把孟昭坤捆住押走了,卻留下了蕭劍。蕭劍盡職盡責,一言不發面無表情看守了許菱大半個晚上,最後在人流漸少的街頭,将許菱辛苦畫了一晚的燈籠,全部付之一炬。

許菱疲憊回房,這才脫了衣服,把胸口那錠金子拿了出來,扔去床上,自己也躺了上去。

不多久,有人推門。蕭白進來,見許菱一臉凝重,心中一沉,問:“進展不順嗎?”

宸王身邊明裏暗裏藏着許多人,他們不能再像平時一樣監視許菱,所以只知道許菱見到了宸王,具體情況卻不清楚。

許菱坐起身,搖了搖頭,緩緩道:“他……應該還會來找我的。”

蕭白舒了口氣:“那你怎麽還不高興?”

許菱愣愣看着他,目光中竟然有幾分惶然:“沒人和我說過,他是……那樣一個人。”

蕭白其實也不清楚,宸王到底是怎樣的人,卻仍是揣測着安慰許菱道:“宸王是皇後嫡出,家族背景又大,從小就出衆,向來得皇上寵愛,脾氣肯定大些。”

許菱又愣了半響,這才垂眼點頭道:“你往後也盡量少來吧。此番回去,宸王肯定要查探我的底細。我不能與三爺有牽連。”

蕭白點頭:“你若入了府,我會想辦法給你送解藥。”

蕭宸軒回府後,果然找人去查探許菱底細。

探子幾日後回報,将許菱的情況講述清楚。

蕭宸軒閉目聽完,方睜眼問道:“她從前的主人呢?”

探子答話:“回殿下,确實如她所言,跟着女兒遷去了關外,臨走時放了那些有家人的下人離開。我們問過周圍的鄰居,一些人說像,一些說不清楚,畢竟只是個婢女,沒多少人注意。”

蕭宸軒沉思片刻,又問:“她如何會書畫?”

探子繼續答話:“那家人的小姐,是遠近有名的才女,幾個貼身婢女都跟着學習,因此會書畫。”

蕭宸軒點點頭,忽然喚道:“蕭劍,你怎麽看?”

蕭劍上前一步,躬身道:“殿下,事情太過湊巧,現局勢紛雜,還得小心為上。”

蕭宸軒一聲輕笑:“一個女子,還得小心?”說着,睜眼起身:“罷,我心中有數,就按上次所言。你去安排下。”

蕭劍無奈,領命告退。

蕭宸軒想着許菱略帶譏諷挑釁的目光,以及那句“你不如買了我啊”,一扯嘴角。

許菱這日起身,見着許建明的房門依然沒關。她走去一看,許建明一夜未歸。

許菱皺眉。許建明雖然好酒,但是晚上到底會回家休息,許菱正想着,這人怎麽也算自己名義上的爹,今日進城時要去找找,就聽見門外一陣喧嚣。

許菱心中疑惑,推開門一看,就見七八人朝着自家走來。中間兩人拖着……她的酒鬼老爹。

那群人走到許菱面前。為首一壯碩中年漢子瞪着小眼睛,上下打量了許菱一番,這才嘿嘿一笑問:“老家夥,就是她?”

許建明微微擡頭,看了許菱一眼,點點頭。

許菱心中一凜,急急問:“爹爹,怎麽回事?”

許建明沒吱聲。那中年漢子咧嘴笑道:“小娘子,你爹爹欠了我們如意坊賭債,沒錢還,把你賣給我們了。”

許菱皺眉。這如意坊她也知道,是京城最大的賭坊。許建明只是嗜酒,如何會去賭坊?

但現下卻顧不得這許多,她板着臉道:“欠了多少錢?我替他還便是。”

那中年男子哈哈一笑:“你替他還?五百兩銀子,你還得起?”

許菱一驚:這麽多!她轉頭向許建明道:“爹爹!你怎麽會輸這麽多錢?!”又對那夥人道:“我不相信,我要看契書。”

那中年漢子見這女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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