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難測 —
最近朝堂之上局勢微妙, 原本力排衆議,支持大将軍出征的皇上突然改變了想法,讓大将軍留在都城待命。
外面流言四起, 百姓們都知道大将軍凱旋而歸之後,在皇家宴會上被賜婚給了一位演出的戲子,楊家并沒有要辦喜事的消息,百姓們都很好奇, 尤其是那位戲子出身的雪陽院已經關門了。
各種傳言在坊間流傳,說書先生們現在在茶館也都拿這件事當話題來吸引顧客。
有的說皇上此舉就是針對大将軍, 大将軍如今重權在身, 皇上用婚事在警示大将軍。
也有說大将軍與這位戲子早就定情, 通過皇宴名正言順結成了婚事,女将軍和男戲子……這樣兩個身份放在一起,就讓人浮想翩翩, 各種風花雪月的故事在茶館流傳。
當然其中不乏質疑此事真假的百姓,畢竟楊府沒辦婚禮,也沒人見過這位跟大将軍成婚的公子。
百姓們當然知道楊初丹這位大将軍在戰場上立下無數戰功,但是實際上對于這位将軍所有事情都是道聽途說。
在各種風花雪月的愛情故事與皇上與大将軍的權謀暗戰的故事之下,有一種說法也在慢慢流傳。
那位戲子根本不是雪陽院裏出來的,是大将軍從外面帶回來的, 畢竟這次大将軍凱旋,并沒有聲張,沒有帶兵進城,帶回來的兵直接就駐紮在了城外,她在無人察覺的情況下獨自回了楊府。
據說,她會這樣做就是因為帶回來了一個男人,雪陽院出身什麽的都是假的, 那個男人到底是什麽身份讓人心生猜測,雪陽院會遭遇倒閉,可能是那個男人怕身份暴露親手所為,也許大将軍還幫助了他。
這個猜測讓有些百姓覺得撇開大将軍的身份,楊初丹畢竟是一位女子,如今年紀也不小了,很可能為了取悅自己的君郎而做出殘害百姓的事情。
民間的流言,皇上的态度,都讓楊初丹的立場微妙起來,尤其是反對楊初丹繼續把控兵權的官員,都很想看借此機會能不能将楊初丹扳倒。
只是參加皇宴的官員們都知道外面流言大部分是胡編亂造,他們在意的是皇上要不要收權的态度,畢竟自從楊初丹恢複上朝之後,退朝之後,皇上身邊那位劉公公必然會去邀請楊初丹去天祿閣見皇上。
沒人知道在天祿閣裏皇上和大将軍究竟在說什麽,因為皇上每次都會禀退侍衛,所以大部分官員在猜測皇上對大将軍的态度到底是什麽,是拉攏還是打壓,在皇上态度不明确的時候,沒人敢輕舉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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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初丹去天祿閣見商獻,有了上次的教訓之後,楊初丹不會離他太近,又怕商獻搞出奇奇怪怪的手段故意刺激蘭封,只要商獻想靠近她,她就立刻會扯開距離。
楊初丹每次去了天祿閣,一盞茶的時間都不到就離開了,商獻也不介意,他就在書房的書案上默默地為她畫像。
這次在楊初丹準備離開前,商獻突然開口說:“已經畫好了。”
楊初丹本來不想理他,但是她沒有打開門,門從外面鎖住了。
初丹轉身看到了商獻手中的畫,是她的臉沒錯,但畫中女子身穿着鳳袍,戴着鳳冠,雍容華貴,桃花眼中帶笑,分外的迷人,看起來與她完全不同。
“你做這種事有什麽意思?”楊初丹不耐煩地走過去,她最近心情真的非常不好。
商獻不允許她出征,那麽她的計劃全部都作廢了,最近下朝之後,她都會去士兵的駐紮營地,跟殷沐讨論下一步計劃,而這種讨論陷入了僵局,因為在不能出征的情況下,一切都是空談,随着時間流逝,一旦讓察爾科逃了,就錯過了最佳截|殺他的機會。
跟殷沐數次商讨未果後,楊初丹決定把拿下察客族,改成|擊|殺察爾科,與察爾科數年的交鋒,讓楊初丹意識到此人絕對不能留。
她早出晚歸,陪伴蘭封的時間自然就少了,好在蘭封也在忙禮佛日的事情,所以也沒有什麽閑暇的時間,因為蘭封總要出門去淨居寺确認禮佛日的事情,于是楊初丹把季常調到了蘭封身邊。
各種事情的不順心,楊初丹此刻面對商獻也是真的不耐煩極了。
商獻知道楊初丹不會主動靠近自己,如今她走過來肯定是想要做什麽。
在楊初丹伸手奪過畫之前,商獻将畫收了起來,并且擋在了畫前,楊初丹面無表情地捏住了他的臉,冷漠地說:“皇上今天又想出了什麽手段,莫非身上又熏了香?”
察覺到她的氣息逼近,商獻喉結微微滾動,臉頰被捏住的疼痛和她傳來的溫度讓他背脊有些發麻。
“別搞這些下作的小手段,你以為自己是争寵的小妾嗎?”楊初丹出言諷刺。
他動了動唇角,雙眸勾起一絲媚态,聲音不連貫說:“是…不受寵的……小妾吧。”
商獻毫不在意她的諷刺,反而還要借機勾引一下她,她靜靜地看了他片刻,微笑說:“一國之君不想當,想給我當妾嗎?”
她臉上流露出的并不是從前溫柔而包容的笑容,是冰冷而尖銳,甚至有着難掩的厭煩。
就算這樣,商獻覺得自己由心底蔓延出了飽含期待的熱度,是對她無可抑制的渴望,在她略帶鄙夷的視線中,他還是忍不住點了一下頭。
她将他一下子摁在了書案上,他的發冠撞在桌子上發出悶響,疼痛讓他仰起頭,她揪住他的頭發,低聲問:“皇上如此想做妾,可知當妾要做什麽?”
“你想對自己的妾做什麽都可以啊,大将軍。”他伸手想要去摟她的脖子,但是楊初丹将他的手壓向他的胸膛,眉眼冷淡地說:“那就解開吧。”
商獻的手在自己劇烈跳動的心口上,他神色帶着不可置信與一絲迷茫,慢慢地解開龍袍,然後是裏衣。
他注視着她,眼眶微微紅了,妖冶之中卻透着一絲無辜而惹人憐惜的美麗。
她拿起他剛剛用來為她畫像的毛筆,筆尖還殘留着朱砂墨。
筆尖劃過他胸口的肌膚,柔軟的毛筆沒有任何疼痛的感覺,涼意與癢意交纏在一起,商獻的喉嚨裏溢出一絲低吟,他動情地看着她,朱砂墨在他白皙的胸口留下的痕跡,看起來像一道深深的傷痕,讓他的肌膚透着豔麗的色彩。
“初丹……”他叫着她的名字,她握着筆面無表情地蘸上朱砂,擡筆準備畫下第二道時……門口傳來響聲,楊初丹丢下筆,看到門被推開,珍妃李慕冰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
“啊!大将軍這是在襲|擊皇上嗎!!” 珍妃尖叫,連儀态都不顧地提着裙子跑到商獻身邊,為他緊緊合上敞開的衣服。
“出去。”商獻冷眼揮開珍妃的手,目光帶着冰冷怒意看向門口低頭跪在地上的侍衛,“朕不是說不讓任何人靠近嗎?”
“皇上,是臣妾拿令牌讓他們開門的。”珍妃毫不在意商獻對自己冷漠的态度,反而抱住他,目光憤恨地看着楊初丹說:“臣妾不會讓您受委屈的。”
珍妃的視線仿佛她是拿強權逼迫皇帝的惡臣,楊初丹暗暗緩了一口氣,最近積壓的煩躁情緒太多了,她如此對待商獻也改變不了什麽。
“讓娘娘誤解了,臣只是想告訴皇上,”她上前一步,傲然而冷漠的凝視着緊緊被珍妃護住的商獻,“臣的家裏容不下妾。”
商獻怔怔地看着她,甚至都忘記再一次推開珍妃,剛剛羞怯的眸子如今失神而空洞,他當然知道她的所作所為不是為了跟他調|情,都是為了嘲弄他,就算這樣他依然心動又迷戀着她給予的一切。
“臣告退。”楊初丹說完轉身就走。
今天在天祿閣逗留的時間太長了,平時下朝之後,殷沐就在皇宮門口等她一起去駐軍營地,這會怕是要等得不耐煩了。
“大将軍冒犯了皇帝就想走!”珍妃激動地撲向楊初丹,楊初丹側身,她撲了一個空,楊初丹伸手一下子擒住了她,珍妃掙紮着大喊,“疼死我了,楊初丹你這是襲擊妃嫔,你無法無天了是不是?!”
“娘娘太過于失儀了,”楊初丹微微靠近她,冷漠地說,“我與皇上談的是朝政之事,後妃不得幹政,娘娘切勿逾越自己的身份。”
楊初丹松開了她,珍妃一個趔趄,步搖釵發出清脆的碰撞聲仿佛在嘲笑她的狼狽。
她看着楊初丹平靜而從容的離開,最終盛開着金牡丹的官服的衣角消失在門口。
“皇上,她每次來天祿閣都這樣折辱你嗎?”珍妃走到商獻的身邊,看着他長發淩亂的模樣,心疼地說:“為什麽要執着于不珍惜你的人呢?”
商獻将衣服整理好,面無表情地說:“令牌交出來,珍妃。”
珍妃咬牙,将令牌拿了出來,遞給商獻說:“皇上,您是九五之尊,臣妾只是不希望她如此對待你。”
商獻手指把玩着珍妃遞過來的通行令,漠然地說:“珍妃,認清自己的位置,朕會讓你們得到一樣的恩寵,而她不一樣。”
“對,怎麽可能一樣,她是您的大将軍。”珍妃扶正自己的步搖釵,紅着眼眶轉身就走,猶如闖進來時一樣,離開的時候也是氣勢洶洶。
凝視着珍妃的背影,商獻唇角勾起一抹莫測的笑容,開口用低啞的聲音說:“珍妃,朕自己能受住,下次你不要來了。”
珍妃猛然停住步伐,她回頭的一瞬間,商獻唇邊的笑容已經消失,只剩下惹人憐愛的易碎感,珍妃的眼淚一下就落了下來。
珍妃覺得無比心痛,她知道皇上曾經與大将軍有一段過往,但是如今身在高位的兩個人,是彼此制衡的存在。
大将軍一定不止一次這樣的對待皇帝,而他身為皇上,一定不希望自己的妃子看到自己如此狼狽的模樣。
珍妃很想繼續安慰皇上,但是她怕自己這麽做,會讓皇上更加難受,她沒有走過去,而是用手帕抹着眼淚說:“臣妾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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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茗得到消息趕來天祿閣的時候,楊初丹已經離開了,她遇見了走出來的珍妃,看着珍妃哭着臉,她輕輕嘆氣說:“珍妃妹妹,可是被皇上訓斥了?”
珍妃擦着眼淚,委屈地說:“嗯,把臣妾的通行令收回去了。”
“下次別再做這種事了,”殷茗出聲安慰說,“大将軍對于皇上來說不一樣,我們沒有必要參合他們的事,我們只要在自己位置上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不一樣】……又是這個形容,珍妃緊攥着手帕,咬牙說:“啊,她是将門之後,又成了保家衛國的大将軍,她很特殊,但是特殊的不是只有她,若我是将門之後,我也能如此。”
“……珍妃妹妹,有些事不是你以為可以就能做到,大将軍的勇氣不是誰都有的……”
“貴妃姐姐,我也與你們不同。”珍妃不想聽殷茗的話,她神色異常認真地說,“我是因為深愛着皇上才會在這裏的。”
殷茗微怔,看着珍妃行禮離開了,她輕輕嘆氣,聽到身後的宮女問:“娘娘要去見皇上嗎?”
殷茗輕輕搖頭說:“先回宮,你讓人最近盯着點珍妃,她看起來有點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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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殷茗覺得失控的珍妃,反而覺得自己非常的冷靜,殷茗雖然是貴妃,品級比她高,是皇後最有力的人選,但是皇後一定會是她的。
她是後宮之中最深愛皇上的人,她也是不一樣的存在,她從小就在家人的寵愛中長大,在貴女中也是佼佼者,無論想要什麽都能夠順心如意。
她當初不顧家人反對入了宮,因為皇上就是她理想中的夫君,他如此勾魂奪魄的容顏,她完全沒有辦法抵抗他的一切。
靜妃和貴妃娘娘入宮多少都有家族的原因,只有她是因為對皇上純粹的愛才會入宮,她對皇上一心一意,所有的心思都在他的身上。
腦海中閃過剛剛皇上被楊初丹壓制的模樣,她恨極的咬牙,皇上是她的夫君,她不允許楊初丹這樣輕賤的對待他。
——珍妃,朕自己能受住,下次你不要來了。
她怎麽可能讓他自己承受呢,她會幫他的,她要讓皇上知道,就算她沒有千軍萬馬,卻依然會為了他非常的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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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先別去駐軍營了。”聽到殷沐這樣說,原本有些走神的楊初丹微微轉頭,殷沐繼續說,“現在就是僵局,而打破的時機未到。”
“哪有什麽時機啊。”楊初丹仰頭長嘆。
“後天就是楊府的禮佛日,今天蘭公子會進行最後确認,你去陪陪他吧。”殷沐說,“今天軍中的雜事,我幫你處理。”
楊初丹懷疑地看向殷沐,這家夥怎麽突然這麽好心。
似乎察覺到楊初丹的想法,殷沐挑眉說:“機會只有一次。”
“感謝軍師大人,那麽我今天陪蘭封,讓季常陪你去軍營吧,這幾天他都沒有機會練武,那個武癡最近都沒有什麽精神。”
殷沐覺得季常沒有精神大約不是因為練武,而是因為他們這幾天都沒有碰面。
楊初丹和蘭封雖然白天各忙各的,但是晚上總歸要碰面,相伴入眠。
但她和楊初丹回府之後,通常就直接回房間休息了,所以沒什麽和季常相處的機會。
“是啊,就讓他恢複一下精神吧。”殷沐微笑着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