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變天 —
蘭封醒來的時候, 楊初丹已經上朝去了,昨晚她不過半盞茶的時間就寫好了告假的奏本,态度簡直可以說是敷衍至極。
最近她早出晚歸, 昨天夜裏難得回房的早,在她甜言蜜語攻勢下,他難以反抗地被她折騰到半夜,蘭封憐愛地吻了一下手臂上暗紅的痕跡, 這些她留下似乎在宣告所有物的痕跡,讓他格外的歡喜。
蘭封洗漱之後, 張管家派人送上了早飯, 似乎是她上朝前吩咐的, 讓下人別打擾他休息,并且一直給他溫着青菜粥。
用過早飯之後,蘭封确認了一下時辰, 似乎都要到她下朝的時間了,他決定先去跟二哥問個安。
現在楊府沒有長輩,所以沒有早起問安的規矩,但是蘭封一般在用過早飯,出門前都會去和二哥問安,算是打個招呼。
剛剛走出房間, 蘭封就看到陰沉沉地天空,旁邊的婢女金子開口說:“君郎可是要去見二爺,我讓銀子備個傘。”
“今天有雨嗎?”蘭封愣愣地看着天空,金子微笑回答:“也許不會下,但要是下了就是第一場春雨,可能是個暖春呢。”
“幫我通知張管家備車,我想去一趟淨居寺。”
聽到蘭封這樣說, 金子有些遲疑地說:“君郎現在要出門嗎,今天淨居寺沒有清場,要不要等三小姐回來一起去?”
“季大人出門了嗎?”蘭封問。
“應該沒有出門,早上季大人晨練之後就回房間了。”
金子畢竟是一個大婢女,懂事又有眼見,看蘭封這态度就知道他是堅持想要去一趟淨居寺。
“我先去問問季大人能不能陪君郎一起去,若是可以,就讓張管家備馬車。”
“好。”蘭封點了點頭,看着金子離開的身影,他緩了一口氣,不知道是不是陰天的關系,本來已經輕快的心情又沉了下來。
季常很快就出現在院子門口,一臉笑容對蘭封招手說:“蘭公子,剛剛金子問我願不願意陪你去淨居寺,在淨居寺還有事情沒有辦嗎?”
蘭封走過去對季常微笑說:“是我自己想要見皆空住持,勞煩季大人了。”
“诶,這麽客氣做什麽,晨練之後我也沒有事情做,等管家備好馬車,我們就出發。”季常依然活力十足,看着他這副樣子,蘭封覺得自己都精神了起來。
張管家很快就備好了馬車,并對蘭封說:“君郎別擔心,已經派人去淨居寺打招呼了,只是今天淨居寺不能閉門,但會有和尚帶君郎去見住持。”
聽到張管家安排的如此細致,蘭封微笑道謝之後,張管家搖頭說:“這些都是主母吩咐的,她說君郎要去淨居寺的話,就幫君郎安排妥當……三小姐那裏別擔心,若是下朝回來,我會告知她等君郎回來,不過,三小姐也許會去接君郎。”
“告訴她等我就好,若是我剛好返程,也許會錯過。”蘭封吩咐完就上了馬車。
他其實不太想楊初丹去見皆空住持,總覺得她在的話,談話沒有辦法順利進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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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封到淨居寺的時候,雨滴開始紛紛落下,不少香客都在往回走,只有蘭封獨自往寺廟的方向走,他撐着傘仿佛在人群中逆行。
來來往往的香客們都會看向蘭封,只是他戴着帷帽看不清臉,大多數都是匆匆地看一眼就離去了。
走過長長的臺階,每次都來接待蘭封的和尚這次也在門口,對蘭封輕輕鞠躬說:“阿彌陀佛,蘭施主,楊府的人剛剛過來告知說,你要見住持之後,我一直在等你,請跟我來。”
蘭封微微颔首,撐着傘剛剛走了幾步,那位和尚轉過身對季常說:“這位大人請在這邊候客廳等待一下,住持請蘭施主一人過去。”
“我的任務是保護蘭公子,我不跟着進屋,就守在門口。”季常拒絕了和尚的要求,和尚為難地摸了摸腦袋,蘭封開口說:“沒事的,季大人不會打擾我和住持的見面。”
“那這邊請。”和尚說完繼續向前走,帶蘭封來到的并不是皆空住持的院子,而是寺廟的後院。
“住持在裏面,蘭施主。”
“那我就守在這院門口,有什麽事你喊一聲我就能聽到。”季常囑咐蘭封說。
“好。”蘭封點頭,撐着傘打開院門,後院是一片菜地,皆空住持站在檐廊之下像是在躲雨,又像是在觀察菜地。
蘭封走到檐廊下,收起油紙傘說:“皆空住持,突然來訪真的是打擾您了。”
皆空住持看着前方落下的雨水,聲音平靜地說:“老衲早有預感,蘭施主上次離開帶着滿腹疑問,一定會回來一探究竟。”
“住持,您所謂的命運已改,改變的命運變成了什麽樣子,”蘭封的聲音伴随着雨水透着紛亂與急躁,“她還能順利出征……不,我的意思是,她能夠平安嗎?”
皆空住持搖頭說:“大将軍能否平安,早已不是老衲能夠斷言的。”
蘭封握着傘的手微微縮緊,微笑說:“我明白住持所言只能算是命運走向的其中一種可能,能否告知我,您所預測的可能。”
皆空住持捏住佛珠,平靜地目光猶如明鏡,無論蘭封怎麽掩飾,他那份焦躁與不安都被皆空住持看得清清楚楚。
皆空住持聲音透着一絲悲憫說:“蘭施主問老衲的事,句句不離大将軍,明明不是信佛之人,卻願意為她在佛前祈求嗎?”
蘭封點頭微笑說:“對啊,若是為了她,我什麽都能做。”
皆空住持沉默地看向蘭封,昏暗的天空,紛亂的雨水……在這樣的場景中,身穿一身月白色長袍的蘭封仿佛周身籠罩着淺淺的光,動人而奪目的眉眼中透着堅毅與固執,心中的念想似乎不會被任何事物撼動半分。
皆空住持聲音平淡地說:“今年春雨與往年不同,細雨轉為了大雨,天變了。”
蘭封抿住唇角,沉默了片刻,苦笑說:“看來住持是不準備回答我的任何問題了。”
“蘭施主,老衲會與楊夫人說那些話,本是洩露天機,只是未曾想楊小姐改了這天命,保下了楊家二郎。”皆空住持轉着手中的佛珠,“而老衲願意與楊夫人說出自己窺得的天機,不過是感謝于楊家的拂照……能否國泰民安都在于楊小姐的一念之間。”
“皆空住持對楊夫人說那些天機,是希望初丹的念想是保家衛國,她是一個在意家人的人,不會違背父母的教誨,”蘭封從容的聲音中有着近乎冷酷的平靜,“既然我佛慈悲,那麽神佛真的有慈悲地對待她嗎?”
皆空住持轉動佛珠的手頓了一下,顯然動搖了,他低頭說:“阿彌陀佛,蘭施主,老衲只能告知你一句話……命運已改,但……”
雨瞬間變大,仿佛傾盆而下,似要吞沒皆空住持的話一般,但是蘭封還是聽到了那四個字。
【死劫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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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公子,怎麽了?”季常皺眉看着蘭封蒼白的臉,擔憂地說:“身體不舒服嗎?”
蘭封輕輕搖頭說:“我們回去吧。”
“嗯,若是身體不舒服要早些看郎中。”季常往院子裏瞟了一眼,看了一眼一動未動的皆空住持,他走在蘭封身後問,“已經跟那位老和……啊,住持聊完了嗎?”
蘭封點了點頭,笑容依然蒼白而無力說:“皆空住持大概已經言盡與此,不會多言。”
季常看着蘭封的表情,還想要繼續追問,但是引路的和尚已經來了,他就沒有開口。
蘭封收傘進了馬車,摘下帷帽後,滿腦子都是皆空住持最後的話,誰的死劫未過,這是指被楊初丹救下的二哥,還是為二哥改命的楊初丹?
原本在沉思的蘭封,聽到車外傳來喧鬧的人聲,然後馬車停止了,季常的聲音傳來:“蘭公子,接下的路過不去了。”
嗯?蘭封疑惑,現在下雨天,大部分的攤位都應該收攤了,怎麽還會有這麽多的人?
“…………公子,”季常的聲音揚起有着明顯的難以置信,随後他撩開馬車的車簾,壓低聲音說:“是大将軍的士兵進城了。”
“什麽?!”蘭封連忙戴上帷帽走下馬車,領頭的士兵舉着‘楊’的旗幟,他們騎着馬,穿着銀白的盔甲,整齊有序的移動着,裏面還有蘭封去駐紮營地時曾經見過的面孔。
“這個銀白甲是大将軍直屬的精銳士兵才能穿的,确實是我們的人,”季常看着走過去的士兵,“但并不是全部,這次大将軍返回都城,帶了一隊精銳的輕騎兵,這人數大約只有二百多人。”
“為什麽會突然進城?”蘭封問。
“不知道,沒聽大将軍提起過,可能是今天上朝發生了什麽事,我們從小路回府,大将軍她們應該已經下朝了。”
蘭封轉身往馬車所在的地方走,上馬車的時候,傘撞上馬車的側壁,他一個趔趄,季常連忙扶住說:“蘭公子,你沒事吧?”
“抱歉,我走神了。”蘭封收起油紙傘,沒有傘的遮擋,雨落在了他的帷帽與衣服上,絲絲潮濕的涼意瞬間竄上他的皮膚。
看到蘭封失神的模樣,季常也不知道怎麽安慰他,連忙将蘭封扶上馬車,防止他繼續淋雨。
“沒事的,我們回去就能見到大将軍了。”季常說完關上了馬車的門,看騎兵們離去的方向,勒緊缰繩改變馬車的方向。
季常能夠理解蘭封的不安,因為讓騎兵進城的事,不管是大将軍還是軍師大人都絲毫沒有提起過。
當時不讓騎兵進城主要還是為了避嫌,都城有皇上直屬的禦林軍,雖然只有一隊騎兵,也有兩千多人,如果進城,無論安放在哪裏都會惹人忌憚,而且按照大将軍的原計劃,她是沒有準備在都城逗留這麽久。
但是不能順利出征這件事,季常早有心裏準備,畢竟軍師大人已經預測到皇上不會輕易放大将軍離開。
只是為什麽大将軍會調兵進城,季常毫無頭緒,只能加快馬車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