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前夕 —

殷沐看着一部分騎兵們出發後, 轉身來到帳篷,楊初丹正一臉沉思地看着軍報。

“軍報你看過了嗎?”楊初丹問。

“看過了,”殷沐微微颔首說, “察爾科現在處于的位置,要是想要追擊,必須通過流國的國土,所以流國才會派使臣來訪吧。”

楊初丹沒有說話, 今天上朝她遞了告假的奏本,同時得知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是皇上要舉行春獵, 第二件事就是流國的使臣要來訪, 來訪時間可能會與春獵的時間沖突,所以春獵要提前舉行。

楊初丹能讓自己的輕騎進城,借的就是春獵和使臣來訪的理由。

當然很多官員都反對讓她的士兵進城, 理由當然是都城裏有禦林軍,但是楊初丹提議讓禦林軍和她的兵比一場,勝者來當皇上的護衛。

在皇城裏安逸度日的禦林軍哪能是楊初丹帶來的精銳部隊的對手,那些文官氣得要死,但是楊初丹的提議合情合理,而且楊初丹提出另一個理由讓他們更加無法反駁——

這次流國派人來訪, 到底安的是什麽心,察爾科的軍隊近期可能要抵達流國邊境,不排除流國和察爾科已經接觸過,可能會聯手,若是這樣,那麽這次來訪就是不安好心,必須确保皇上安全。

楊初丹的言論引起了衆臣的議論, 誰也不敢保證她說的事情絕對不可能發生,若是這種情況讓她的士兵進城,确實是一件令人安心的事。

只是商獻會同意,并不是被楊初丹說服了,而是他欣喜于楊初丹願意用自己的士兵來保護他。

她怎麽想都無所謂,她将他安全放在第一位,這就足夠讓商獻開心,所以楊初丹告假的事情很快得到了批準,而且這一次下朝的時候,商獻也沒有特意留住她。

殷沐回想起商獻眉梢都帶笑的模樣,一種難以言喻的心情湧上心間,商獻在她來看一直是一位心狠手辣的謀權者,夠聰明也夠冷靜,但是最近他真的有點傻……

要是想在春獵日保護皇上,楊初丹可以直接派兵去獵場,然後等春獵結束讓她的士兵随皇上一起進城。

那麽這些輕騎現在進城就是多此一舉,為什麽楊初丹要做這種多此一舉的事。

楊初丹把軍報折疊好,平靜地說:“明天禮佛日的護衛由進城的輕騎擔任,大約一百人左右就夠了,剩下留在楊府守衛,哦,對了,季常沒辦法護衛在你身邊,你記得帶上我們的士兵。”

殷沐輕輕點頭,這才是楊初丹讓騎兵進城的理由,為禮佛日當天蘭封的安全做打算,同時也算是彰顯一下蘭封的地位。

等明天商獻得知這件事,估計不僅笑不出來,肯定會暴怒。

“那麽我們回府吧。”殷沐說完,看到楊初丹凝視着軍報發愣,殷沐走過去拿起軍報問:“你在擔心什麽,真的怕流國和察爾科聯手嗎?”

楊初丹的食指敲着軍報,沉聲說:“有金國與虎謀皮的例子在,流國的皇帝應該沒有那麽傻,只是察爾科真的準備要逃嗎?”

殷沐拿過軍報準備進行銷毀,她并沒有楊初丹這些困惑,因為一切都在她的計劃之中,看着火焰燃燒軍報,她懶懶地半眯起眸子說:“是啊,會不會逃呢?”

******

“我不會逃的。”

察爾科吸了一口煙鬥,他坐在自己的戰馬上看着前方,他的勇士們在進行短暫的休息。

向他來彙報的第一勇者單膝跪地,仰視着察爾科,已經年近四十的察爾科身長一尺九,銅色的皮膚,堅實的肌肉,棱角剛毅的臉龐有着一道深深地疤痕,是楊初丹的長劍所賜。

“但是商國的女統領沒有追來,若是我們成功撤離,能夠再一次…………”第一勇者的話還沒有說完,察爾科吐着煙霧問:“再一次讓誰來打?”

第一勇者愣住了,察爾科敲着自己的煙杆,冷笑說:“讓我們的孩子嗎……或許更多的孩子都會死在那位女統領的劍下……她的安可達在謀劃着讓我歸族,你明白嗎?”

察爾科不覺得對方會這麽放過自己,按理來說對方不該讓他能夠行軍之此,不知道為什麽她遲遲沒有追上來,但是絕對不是想要放他走,一定在策劃着什麽。

第一勇者咬牙,然後用力地點頭,将拳頭覆蓋于自己的心髒說:“現在回到自己族裏也沒有用,給了對方喘氣的機會,那個女統領會追來,帶着她的勇士,吞掉我們的土地。”

“她和她的安可達斬殺掉我多少手足,以及我的安可達。” 察爾科冷笑,握着煙杆的手微微縮緊,粗實的煙杆硬生生被折斷。

察客族的體制與商國不同,他們沒有官級,士兵被稱為勇士,軍師被稱為安可達,在勇士裏選拔最英勇的人按照名次給予稱號,如同第一勇士,他是察爾科最強的左右手之一,他麾下的勇士都是他第一勇士所領的隊伍。

察客族征服了寒峰與草原,但是條件依然不如這些在平原上物資豐厚的國家,這些國家的山都是青山,大自然賜予了無比豐厚的物資,得天獨厚擁有一切。

然而察客族永遠都無法擁有這樣優厚的生存條件,明明他的勇士更加英勇,上天不給的,他們可以自己去搶來。

察爾科靜靜地閉上了眼睛,原本一切都很順利的,他帶出了族裏一半的勇士,與金國合謀,斬殺不少商國的統領,其中也包括被稱為商國脊梁骨的楊家統領。

但是自從被商國的奇襲隊救走了楊家唯一活着的統領,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楊家最後的統領已經被他斬下左臂和左腿,如同廢人,他在那一刻應該打碎了商國的脊梁骨。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他們開始逐漸失利,最開始一直以為是和金國的合作不順利,一直到那個姓楊的小女孩在陣前稱将,他才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的安可達是察客族最聰明的先知,安可達一直就很忌憚那個小女孩,可是他并沒有當回事,只覺得那個小女孩是楊家無人後,推出來的代表,反而更加代表着楊家将領都已經被他廢掉了。

跟她交手之後,察爾科終于意識到了不對勁,那個小女孩明明纖弱矮小,可是一身武藝堪稱無雙,簡直是一位得到天賜的勇士,她雙劍揮舞起來沒有死角,動作靈敏迅速,力氣也不小。

數年的交戰之中,察爾科一直在聽安可達的計劃,大部分的交戰都是用金國的兵,保留自己的實力,但是他的心裏一直覺得,若是能毫無保留的一戰,未必會節節敗退。

在金國的兵支撐不住的時候,他決定跟她一戰,安可達最開始是反對的,但是最終還是服從作為統領的他的想法,結果卻中了對方安可達的計策,他差點被殺,但是他的安可達不比對方遜色,為他留了後路,安可達自己卻命喪于那場戰役。

安可達給他留下最後的話就是:別逃,是我們驚醒了大商的戰神。

僅僅守護着自己的國家,她是不會滿足的,她的雙眼充滿了恨意與野心,她想殺了他為自己的親人報仇,她想讓麾下的鐵蹄想踏上他們的草原。

察爾科猛得睜開眼睛,将手中折斷的煙杆丢在地上,鷹凖般的眼瞳裏滿是陰翳與血色的殺意:“留下來只有一個目的,殺了那個女統領,那不是守護神,那是商國的戰神,她的存在将讓我們不得安寧。”

沒錯,他不會逃,他要用保留下的戰力,跟她拼死一搏。

被他們驚醒的商國戰神,他要讓她永遠的沉睡,這樣他的族人們才能夠真正的卷土重來。

******

雨猛烈地下了一小陣之後,楊初丹和殷沐趕回楊府的時候,雨已經徹底停了。

她的騎兵已經按照她的命令輪班值守,沒有輪值的騎兵在偏院休息,楊府也夠大,尤其是楊家二嫂當家之後,她後來在楊府擴建了很多種植果樹的偏院,足夠這些騎兵們當做休息的地方。

平時這些騎兵在駐軍營地有野竈做飯,也會采購一些方便吃的幹糧,如今來了楊府,楊二哥和楊二嫂得知後,要廚房好好準備晚飯,保證每一位騎兵都能吃好每一頓飯。

“小妹。”

迎接楊初丹的并不是平時張管家,而是楊禮逸,蘭封為他推着輪椅,季常在另一側守着。

“二哥,你怎麽親自出來了?”楊初丹走過去,聽到楊禮逸問:“怎麽突然讓兵進城了?”

楊初丹擡眸,果然看到蘭封露出一絲不安的表情,她對正在往偏院走的士兵喊:“時朗。”

“到。”一個渾厚的聲音回應之後,一個男人從隊伍的頂端跑了過來,身上的盔甲發出了摩擦的響音,站定在楊初丹的身旁後:“大将軍,時朗前來領令。”

“二哥,這是我這次帶回來的輕騎隊長,時朗。”楊初丹這樣說完,時朗的視線落在楊禮逸的身上,臉上雖然沒有什麽表情,但是眼眶卻有些泛紅。

時朗曾是楊禮逸麾下的将士,楊禮逸看着時朗微笑說:“看來我的小妹沒有埋沒你的才能,時朗。”

“楊将軍……”時朗聲音有些發顫,楊禮逸搖頭笑了起來:“我已經不是将軍了。”

“時朗卸甲,今天的任務就是陪我二哥下棋與小酌,明天還有護衛任務,飲酒要注意分寸。”

聽到楊初丹這樣說,時朗明白這是給他和楊禮逸敘舊的機會,時朗感激地行禮說:“領命,感謝大将軍。”

看着時朗轉身追上前往偏院的隊伍,楊初丹轉頭對楊禮逸說:“明天的禮佛日将由我的士兵作為護衛,二哥可以放心的出席了。”

“哦,這是為了我考慮嗎?”楊禮逸打趣地問。

“其實是為了我的夫君。”楊初丹眨了眨眼睛,對蘭封四目相對,蘭封并沒有露出驚喜的表情。

“二哥就和舊友好好敘舊,”楊初丹走到蘭封身邊,為他攏了一下頭發說,“今天你就不用陪二哥了。”

蘭封凝視着楊初丹,還未開口,楊禮逸輕笑說:“行行行,快把妹夫領走吧,惦記的不得了……對了……”楊禮逸将視線看向殷沐和季常,“你們也在房間好好休息,我已經吩咐下人會把餐食送到你們的房間了。”

“好。”殷沐點頭,季常也在一旁應聲,心裏遺憾着沒有資格陪殷沐一起用餐。

換下盔甲的時朗接走了楊禮逸,楊初丹也帶着蘭封往院子裏走,兩個人剛剛走進院子,楊初丹開口說:“要不是明天殷沐要上朝,我真想跟她來點酒。”

若是平時蘭封肯定會微笑着安慰她,但是這次蘭封沒回答,楊初丹轉頭,看到他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

“怎麽了?”楊初丹笑着伸手想要捏他的臉,蘭封捉住她的手,抿唇說:“士兵們真的是因為我才進城的嗎?”

“對啊,明天禮佛日一結束,他們就會回營地待命。”楊初丹回答,握住蘭封的手說:“所以明天你什麽都不用擔心。”

“可是我不值得你去動用自己的士兵……”蘭封的話還沒有說完,楊初丹的笑容微斂,将他的手反扣在他的身後,然後逼近他,将他抵在門口的圓柱上問:“不值得?”

“皇上他現在盯着你的一舉一動,我不想給你添麻煩。”蘭封微微紅了眼眶,将額頭靠在她肩膀,低聲說:“求你了,只考慮自己好嗎?”

她為他調兵,不僅能證明對他的寵愛,也坐實了他身為她的夫君應有的權利與地位,但他沒有覺得欣喜,只考慮這樣的行為會為她帶來什麽樣的後果。

楊初丹垂下眸子,若是權利與金錢能夠滿足他就好了,能夠讓他開心地從來都不是這些,讓她深深地感受到,這個人別無所求的愛着她,為她考慮,所有喜怒哀愁都萦繞着她。

她擡起他的臉龐,不似往常那般親吻他,而是咬住他的唇瓣,突如其來的疼痛讓蘭封一驚,他拼命忍住地淚水落了下來,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略帶涼意的淚滴沒有讓楊初丹冷靜下來,反似一個火種讓她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她,泛紅的雙眸透着惑人的魅色,讓他眼角下的雙痣格外誘人,明明是一張清冷無暇的臉,他臉龐卻因為對她滿溢出的愛而異常的奪人心魄。

她發誓,她願意成為這世界上最珍惜他,最愛他的人,但是同時她無法抑制自己的腦中對他的另一種渴望,在理智之下,她願意為他而瘋狂。

她抓着他,打開了房間的門,将他推進了屋,蘭封穩住身體,轉身看向她。

楊初丹唇角揚起,那雙迷人而慵懶總是帶着笑的桃花眼,此刻透着令人悚然的危險,仿佛是掠食者,而他是她的獵物。

那雙眼睛似乎訴說着不會輕易放過他,令人望而生畏,然而這樣的眼神,卻讓蘭封打從心底湧出滿足的感覺。

“蘭封,”她的聲音很低,仿佛在戲弄着落入掌心的獵物般,慢條斯理地說:“讓我看看你準備怎麽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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