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對方還有臉發問!

顏月冷笑一聲,連帶着近幾日在府內受的憋屈也一下子全發洩出來:“想來如今京城載歌載舞,你等公子哥兒醉生夢死,自是不知大秦這幾年的民生安泰是如何得來的?

旁的不說,去年黃河水患,若不是太子殿下親臨治水,黃河一旦決堤,餓殍浮生,莫說千兩,就是千金也換不回一條性命!”

她氣息急促,眼尖帶着濕氣:“不說內憂,只談外患,近幾年鄰國私下勾連,邊境群狼環伺,戰事一直不息,為斷絕外患,臨安侯請命奔赴,如今戰死還不到一載。

試問,邊疆戰士以性命才換回我大秦百姓的休養生息、安居樂業,你們這些養在糖水蜜罐裏的公子哥,不知民生維艱倒也罷了,享受着花團錦簇的逍遙日子,卻不知感恩,只曉得鬥毆比狠。

今日張牙舞爪為一顆思妍丹喊出五千兩高價,是,傳出去是何等風流潇灑?但你可對得起那些為國戰死的将士?對得起那些曾在生死一線苦苦掙紮的災民?”

原只是為了思妍丹,但越說顏月卻越是氣惱,怎地覺醒後遇見的一個個都往錢眼子裏鑽!

一氣之下,聲音便有些高昂:“你可知天災面前,一文錢兩個饅頭便可救人一命?

你又可知兵行千裏糧草用度幾錢?

思妍丹不過幾兩的物事,你倒好,嘴皮子一碰就是五千兩!

看你生的尚可,原以為是個表裏如一的才俊,卻不知冠冕堂皇,一張俊俏皮囊下不知包着什麽腌臜!

現在,你可還有臉面在這裏跟我說區區五千兩白銀?”

顧珏原只是想逗弄一下小姑娘,卻不想顏月一時觸動,竟說出這些話來。

他坐直了身子,臉色微動。

段風站在他身後,見她生得年幼,卻能說出這番話來,臉上也是頗為動容,他向來孤冷,除了主子顧珏還未高看過誰一眼,此時卻也不由地細細打量了顏月幾分。

只有王吉,聽她在太子面前如此直言指責,卻是汗濕夾背,瑟瑟縮縮地垂眼偷瞄着顧珏,不敢發出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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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話說完,顏月氣性散去,冷靜下來才覺自身只顧口快,對着一素昧平生的人如此大發厥詞,甚是失禮。

只是眼前的男子卻是正襟危坐,雙目赤忱,不見惱意。

還不待她反應過來,對方眉梢微揚,語氣誠摯:“好,說的好!聽君一席話,卻是在下唐突不是。”

對方赤忱直言,反倒叫顏月惶恐了,她心中雖還惱怒,但還是守禮道:“方才一時激動,失禮了!話已及此,請恕在下告退。”

顧珏微微一笑,嘴角輕彎,像只慵懶的狐貍:“思妍丹拿去吧,我原不過想與你開個玩笑罷了,既是你拍下了便是你的。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是我過分了,姑娘見諒!”

——“黑的白的都是你說的,真會裝!”

顏月心內給他下了評定,面上卻是依舊是冷冷的樣子。既然他願意割愛,自己拿到想要的就好,顏月留下足夠的銀兩,也不願多待,告了謝便急急告退。

看着她情急之下義正言辭地一番控訴,心內腹诽不斷,面上卻裝的規規矩矩的,顧珏唇角再次微微勾起,不知怎地,逗弄小姑娘後,有種奇異的餍足感。

不過她也的确給了自己驚喜,這趟珍寶閣來的不虧!

卻不知早已走遠的顏月,在心內對他的标簽已變成了“大尾巴狼”,遇見速退!

事情已了,顧珏終于慵慵懶懶地起身,廣袖長袍拂過桌面,那盞未動一口的魁龍珠被帶到地上,茶水四濺,已然冰冷。

王吉怔怔地呆立一旁,攢了一手的冷汗,此刻就算腦子再搭不上筋,也是知道,今天的馬屁可算是拍到馬腿上了。

看着他那風光霁月的背影,王吉終究是忍不住,“噗通”一聲栽倒了地上,趕緊悄聲道:“快,快通知上面,情況不大對。”

顧珏的脊背還是一貫地筆直。

臨出門時,他又回首看着大堂內上首珍寶閣三個燙金的匾額,眯起了眼睛,良久冷聲道:“你去查查這珍寶閣的背後是誰。”

“是!”段風言簡意赅。

他緊跟在顧珏背後,護着他在黑夜中上了一輛平平無奇的馬車,臉色這才暗了下來。殿下吩咐他去查,自是對其他人不放心。

今日的出行本是臨時起意,可是雅間內卻早早備上了宮內前幾日才有的魁龍珠。

連他都能發覺到的不對,又怎麽能逃過殿下的眼?太子這回是真的動怒了。

東宮內,竟然有人把主意打到了主子頭上。

他作為東宮的侍衛首領,既憤怒又憋屈——不管是誰,這個人不能再留了。

…………

清澄苑內,顏念的傷口雖已經處理過,但看着她額角上隐隐有血絲滲出的白紗,和腫漲的半邊臉,顏月藏在袖中的手還是氣得直發抖。

“阿姐,五妹六妹也不是故意的。”顏念擡起眼皮,臉上一點血色也無,斟酌了半天卻說出了這一句。

顏月心思微動,發現自己的讀心術又靈了,只是她聽見小妹心中的話卻是——【罷了,就算是故意的,我們又能怎樣?】

看來方才遇見的那男子,少不得就是自己的克星,活脫脫一個信號屏蔽儀,以後遇不上最好,遇上了還要避着點。

心裏這樣想着嗎,嘴上卻沒做聲,只是吩咐将一枚思妍丹化給顏念服下,思妍丹雖不是神丹,但功效卻是有目共睹的,只要飲食注意,稍加調息,一點疤痕自是會散去。

【就算容貌無損又能怎樣?長房就剩我們幾個,長姐又立不住,長此以往,我們不過都是寄人籬下的可憐玩意罷了。】

顏念乖乖喝了藥,眼中卻木木的,一點光彩也無。

顏月雖知曉自己是穿書來的,但一母同胞,這麽多年相處的感情卻不是假的。她急急握住顏念的手,掌心溫熱:“念姐兒,以前是長姐眼盲,讓你們受委屈了,此後,不會了!”

顏念唇角微動,努力扯出一個笑意,輕輕“嗯”了一聲。

【遲了,長姐,不是我不信你,真的,遲了!明日,提親的人就會上門,到時候你能護也護不住我們了!】

聽着她的心聲,看着她乖巧的模樣,顏月心中一痛。

顏念不過才九歲,一年前還是父母的心尖尖,天真爛漫,不過這幾個月,就憂郁至此。

說來說去,還是怪自己從前太過蠢笨,只是一味輕信二房的堂妹顏盈盈。

在她的蠱惑下,竟然對一個僅見過幾次面的男人芳心暗動,還同意了她的勸說,靜候男人上門提親。

這件事本涉及女兒家的清譽,但顏盈盈卻故意到處張揚,大家明着不說,卻連顏念都知道明日将會有人上門,求娶長房大小姐。

顏月深呼吸一口氣,執着顏念的手,一字一句道:“長姐真的頓悟了!”

她是聲音略帶譏嘲:“你這次受傷為了什麽,我清楚的很。半個月後就是太後娘娘的壽辰,咱家占有兩個名額,我是侯門嫡長女,他們奈何不了我,就把主意打到你頭上來了。”

顏念眼眸低垂,睫毛輕輕一顫。她擡起頭,眼神裏帶了絲疑惑:“長姐,你真的知道?”

太子顧珏生母早逝,乃當今太後膝下承歡長大,得聖上親自教導,是早就定好的儲君人選。

如今太子年歲已足,風華正茂,太後漸老,一直為他的終身大事操心不已。

此番壽宴,特地邀請京城各家女眷,一心要為他挑選良配。

入主東宮的大好時機,誰不眼饞?這入宮赴宴的名額便是緊俏起來。

顏月點點頭,臉上不複柔弱:“真的,你相信長姐,只管安心養着,太後壽宴明争暗鬥,不去也罷。但這件事,長姐一定記在心裏,為你出這口氣。”

她伏下下身子,在顏念耳邊輕聲道:“至于明天的事你更不用擔心,一個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一個是處心積慮想套咱們長房的家産,長姐省的,放心,我只會讓他們竹籃打水一場空。”

聽到她的話,顏念神色微動,眼睛裏也有了些光彩:“那,長姐,你之前,都是……”

“裝的!”顏月臉不紅心不跳,絕口不提從前自己被豬油蒙了心,“不裝傻怎麽能讓他們放松警惕,看出他們究竟想怎麽對付我們?”

她拍拍顏念的頭:“現在我已有了謀算,你且看着就是。”

她眼珠一轉,突地直起身,喚來顏念身邊的丫鬟紅豆細細囑咐了幾句,又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立刻去琮哥兒、璟哥兒那,就按我剛剛說的說。”

紅豆通紅的眼睛一亮,連忙福個身,點點頭沖了出去。

顏念張了張嘴:“長姐,你這是?”

“他們不都說你這傷是跟那兩姐妹玩鬧所致嗎?正巧,咱家璟哥兒最是喜歡玩鬧,就讓璟哥兒好好跟他兩姐妹好好的玩鬧玩鬧!”顏月小心地給她掖好被角,“放心,有琮哥兒跟着,小弟吃不了虧。”

顏月不動聲色地又看了幾眼她的傷,心下已有了計較:“你且好好休息,思妍丹一日一枚,保證日後一丁點兒疤都看不出來。”

想不到顏月心下敞亮,此刻又真會為了自己出頭,顏念眼神微動。

【長姐,你真的立起來了?】

是的,我的好妹妹!顏月微微一笑。

明日,還有一場硬仗等着自己去打,她摩拳擦掌,真是有點迫不及待呢。

作者有話說:

顧珏:老婆好兇我好怕,求收藏安慰~

顏月·一臉懵逼:啥?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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