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顏月這一閉門不出,就斷斷續續拖了好些日子,對外宣稱是病了,衆人皆以為她是在宮內見到什麽驚吓過度,實則是她經歷林明珠一事,顧慮甚多,需要時間理順心境。

當日林明珠以死明志的決絕、汩汩而出的鮮血就濺在她的臉上。

此前她覺醒意識,還擁有了金手指,怒斥渣男,手撕後院,自是什麽也不怕,什麽也無忌。可是皇權之下,人情之間,林明珠的血告訴了她現實——這雖然是一本書,卻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世界。她自然可以借助金手指橫行,卻也無法違背世界恒定的秩序制約。

試想:如果當日皇後設計的對象是她自己呢?她有辦法對抗嗎?是否也要自裁才能自證清白?原書中,太子與林明珠不就被誣陷成功,郁郁沉寂了嗎?

這樣想想,今後行事,她怎能不潛心謀劃一番?

只是裝病閉門,其他人倒是忍不住了。期間老夫人謝氏、三房都派人過來探望了幾次,二房的謝婉玉跟顏盈盈更是一天三次往她的院子裏跑,不知情的恐還以為長房、二房關系是何等之好。左右其實不過是之前,顏月應了壽宴之後就交接中饋之事。

【顏月離宴那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怎地回來就病了!奇怪,怎麽也未曾聽說太子被訓斥,林貴妃遭貶谪之事?莫不是宮內封鎖了消息?】

【好好的中饋占着不還,外面欠的賬可要到期了,死丫頭怎麽還這麽病恹恹的!】

【這小賤·人莫不是裝病吧?】

……

看着眼前的母女兩一邊嘴上噓寒問暖,關愛之情溢于言表,一邊心內腹诽,叫罵聲不斷,顏月一個頭兩個大,腦子裏更是嗡嗡作響,幾遭下來,精神果真是有些差了。

為了對外好交差,顏月還特地囑咐去請了大夫。只是她本無病,大夫自是看不出什麽,只開了些安養的藥材,醫囑無一是靜養寬心。

顏盈盈母女兩這才消停了些,雖不再日日往萊蕪院跑了,卻借機悄悄在外面散了些侯府嫡女身子骨弱,太後宴後一病不起的消息,恐是在宮內沖撞了哪位貴人什麽的,任憑一些無端引起的謠言散播,左右不過是存心想敗壞她的名聲。

蔣嬷嬷知道了氣的牙癢癢,顏月卻不甚在意,宵小行徑,也蹦跶不了多久,現在他們是暢快,但後面有的是他們難過的時候。

外界看來顏月整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樣子,且一拖就快到小雪時候,府內下人們之間已經暗暗在傳大姑娘臉色差得很,大夫瞧了不少,大補的東西進了不少,卻一直不見好。

在顏盈盈的刻意授意下,這以訛傳訛,便成了顏大小姐莫名染了惡疾,快要撐不過這個冬天!

雖然蔣嬷嬷揪着幾個狠狠教訓了,但臨安侯府大姑娘病危的消息終究還是訛傳了出去。

為了坐實她“病危”,顏盈盈還大張旗鼓地從二房一路“哭到”了長房。

若不是聽見她心內在歡呼“早叫你乖乖嫁給秦子秋不聽,不用入宮不就無此禍事?呵呵,待你一死,長房還不是任我拿捏”顏月恐還真要為她的真心實意的表演所感動。

“妹妹,我并無大礙,不用急着哭!”顏月雖無打扮,但明眼人看着并不是病危的樣子。她微微一笑,反倒叫顏盈盈捏着手帕拭淚的手蹲住了。

“大姐姐,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不過短短三個字,顏盈盈無端端後背一涼,明明眼前的人只輕飄飄三個字,卻斬釘截鐵,似乎真能洞悉她的心事一般。顏盈盈尬笑幾聲,終究還是受不了顏月直勾勾的毫無表情的眼光,落荒而逃。

待顏盈盈走後,萃果恨恨地“呸”了一聲,小聲咒罵了幾句,回到屋內,看見自家姑娘半靠在床頭,已經眯上了眼睛,她趕緊幫她掩好被子,悄聲退了出去。

待屋內空無一人時,看似小憩的顏月忽地睜開了眼睛,這段日子,陶掌櫃已将中饋切割好,她拖些時間也拖夠了,也許是時候該“病愈”了。

彼時,東宮內,顧珏聽着段風的彙報。

“林貴妃請了恩典,明珠小姐被特許請了宮內的禦醫醫治,雖然失血過多,但幸好醫治及時。另外,除了殿下您送去尚書府的東西外,太後娘娘那也給了不少安撫。如今她恢複得很好,太醫說了,脖頸上的傷口結痂脫落後只會留一記紅點,其餘已無大礙,只待結痂落後便可恢複……”

段風事無巨細地彙報着自己收集到的信息:“倒是聽說臨安侯府的那位據說不大好!”

顧珏正在批複公文的手微微一頓,一滴墨汁順着筆尖輕輕低落在紙上,氤氲而開,好好的字便看不清了。他輕輕圈去這個字,皺眉道:“如何不大好?”

段風沒有察覺他的異樣,據實彙報道:“坊間傳聞是說顏小姐在太後壽宴上禮數不周,不慎沖撞了天威,事後郁結難散,累積成疾。呵呵,也不知是哪邊傳出的流言,真是用心險惡。對了,現在有些清貴之家都在暗中猜測,顏月小姐是否得罪了太子殿下您。”

“得罪了孤?”顧珏擱下筆,若有所思,“當日發生何事只有在場的人最是清楚,父皇已下旨不許再提,恐是有人不甘心,還要借機攪渾了水。”

“殿下,您是指皇後與三皇子……”段風壓低了聲音,語氣裏滿是不屑,“這麽多年,他們也就只敢私下用些肮髒的手段,真是叫人瞧不起。只是可憐了顏小姐,無妄被牽扯進來,事後一場病還要被拎出來大做文章。”

段風言辭中對顏月滿是若有若無的維護,顧珏自是察覺得清清楚楚。

不知怎地,他對這個一向忠心耿耿的侍衛略有窩火,擡起眼皮,冷哼一聲:“怎麽,你是在為顏月打抱不平?”

段風向來不會揣測主子的心思,聞言只是一板一眼地分析道:“殿下,若不是顏小姐誤打誤撞給了消息,我們的部署未必那麽完善。您不許張揚,事後也只給了尚書府撫慰,但顏家那位可是實打實吓壞了,這不都傳出病重卧床了?我們東宮可不能厚此薄彼!

再說,她的病情必定是臨安侯府內傳出來的。本朝立法,歷來只許武将中立,雖說侯爺已經故去,但侯府門楣還在,威信猶存。難保宮內那位不會起了心思,暗中與之密謀?

殿下,我們可要提早做好打算,這顏小姐可行事仗義,依屬下所見,可暗中聯絡,作為侯府內的暗線,以防他日變故!”

他擡頭挺胸洋洋灑灑一大段話,語畢略顯驕傲地看向主子,卻見對方一臉凝重地看着自己。這嚴肅的臉色,仿佛下一秒就是疾風暴雨,段風懵了:“殿,殿下,屬下哪裏說錯了?”

“沒有,你說的很好!我原以為……罷了,是我多慮了!”顧珏起身,踱步上前,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聽到他的認可,段風憨憨一笑,就連顧珏大力拍肩的舉動也被他自動理解成了太子殿下對自己的欣賞。

“顏月的确受委屈了!”顧珏看着對方臉上的傻笑,突然想到了什麽,眉梢輕動,略微上挑的眼角閃過一抹沉思,“你說得對,此前部署,若不是她提醒,恐真要生出事端,孤還是應有所表示才好!”

段風撓撓頭:“殿下準備怎麽辦?若是明着下帖子還需想好一個名頭,否則恐引起不必要的事端。”

顧珏捏住腰間玉佩,沉吟片刻道:“她既是病重,的确不宜大張旗鼓,這樣,你且執了我的令牌,親自上門拜訪。我記得庫房裏還有千年皇祖母賞賜下的東海靈芝,你立刻去拿了包好,還有去年秋上,我獵的那支白狐皮子不錯,一并帶上,眼下馬上要入冬了,她總用的着……”

想了想又道:“去之前先去尚書府,将上次為盧雨備下的思妍丹送上一斛給林明珠。這樣,倒也不顯突兀。”

段風一一應下,又小心翼翼地問道:“殿下還有何吩咐?”

顧珏回到案前,思索片刻:“還有幾句話,你順便帶給顏月。”

段風立刻領命前去安排,只是看着手上塞得鼓鼓囊囊的包裹,他有些頭疼。

其實這些事,東宮随便哪個跑腿的都可以去做,殿下卻偏偏要他親自跑一趟。堂堂東宮太子第一心腹,竟也做起了傳書送信的活,直叫他恍恍惚惚。但他腦筋直,只是略一糾結便想通了——這是紅果果的信任啊!

待到段風忙前忙後,被邀請至臨安侯府,這才發現,謠言害人不淺,顏月神色清明,哪有病重的模樣?

但東西都帶來了,且全當撫恤吧。他急着回東宮複命,只匆匆将太子的幾句話轉達,又将一包東西擱下,立馬抱拳告退。

這虎虎行徑,到叫顏月輕輕一愣,抿嘴淺笑。

聽聞顏月其實無事,顧珏搖頭輕笑,這廂到顯得自己急促了。

段風掙紅了臉,對故意傳訛的壞心思大加批判,卻見太子殿下卻是無奈地搖頭,揮揮手讓他退下。怎麽,殿下,我這屬于白跑一趟啊,您不生氣嘛!

他撓撓頭,萬分不解。

過了許久,他才反應過來:奇怪,明明尚書府的林小姐傷得更重,殿下為何偏偏帶了口信給臨安侯府呢?

難道,殿下真的看中了自己的計劃?這是要“拉幫結派”?

嗯,一定是的!

他興奮地哆嗦着,只覺胸腔中熱血沸騰——跟着殿下這樣知人善用、身體力行的主子,這輩子真是值了!

作者有話說:

表面冷酷侍衛實則憨憨段風:殿下真是個好主子,我要繼續助攻!!

顧珏扶額攤手:孤,謝謝你!

女鵝是剛剛覺醒才意識到自己是胎穿而來,性格是逐漸改變成長,ps顧珏小可愛即将剝掉高冷馬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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