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偏殿一事,承蒙提醒。一路前行,凡事莫怕!”火舌舐去,一封信悄無聲息地消失,只留下一堆看不出來處的貴重物事。
難得顧珏有心!
無人處,顏月抿嘴一笑:怕是太子也聽信了謠言,這是明顯要給自己撐腰呢,只是,自己并不是表面那樣懦弱不堪呢。
權勢滔天又如何?預知他事又如何?我命由我!
她鋪開一張紙,沉吟片刻,寫下了規劃——
1.避開渣男 .劃去
2.守住家産
3.培養弟妹
4.自力更生
5.廣交好友
……
無人知曉萊蕪院發生了何事,只是驚奇地發現,大姑娘似乎突然又支棱起來了。
既然身子骨大好了,二房便是按捺不住了,第一時間秉了謝氏。老夫人便擇了日子,延請族老,開祠堂,準備收攏中饋。
此事顏月早有打算,見他們定好了日子才來通知自己,也不言語,笑笑便應了。
聽說顏月一聲不吭就同意開祠堂交中饋,顏盈盈這段日子焦灼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些。那尊白玉觀音只是挂賬,要不是臨安侯府的名頭,掌櫃的老早就要上門索要了。她有了底氣,又惱那掌櫃的狗眼看人低,立時就命人去回了掌櫃的,待到開祠堂那一日就清賬。
謝婉玉得了謝氏的首肯,更是咬咬牙從嫁妝中拿出不少,提前一一打點了個別族老,尤其是族長那邊,更是大出血備了厚禮。
待到約定交接中饋這一日,二房、三房自是人丁齊聚的,長房沒有成人,便只來了顏月一人。
幾個男丁不過是來撐撐場面,互相客套一番便去前院迎候族老。現場謝婉玉躊躇滿志,只待手到擒來,心內一個美過一個的癡想,直叫顏月聽得應接不暇。沈翩翩獨獨坐在一角,自顧自地吐着瓜子皮,一肚子腹诽,冷笑聲不斷。倒是謝氏冷靜的很,只在沉思如何運作,叫老二媳婦也能貼補貼補老三,莫要使得兄弟兩人寒了心。
顏月只不動聲色,尋了自己的位置坐了。
不消一會兒,一衆族老簇擁着顏氏族長進到祠堂。按規矩敬過香豬,告過天地祖宗後,族長顏五爺發話了:“因臨安侯府顏氏長門媳婦病故,長房嫡女顏月代持中饋。前些日子,你們後院自行商定,茲于今日交接中饋,爾等,沒有異議吧?”
說到“沒有異議”的時候,顏五爺着重看向了顏月。
【這女娃娃,怎地好好的管家權不要,莫不是顏家後進門的那位拿出祖母的做派逼迫了不成?若真是如此,那老夫到可再做些文章,從中再撈一筆。】
看到顏五爺并未向當日保證的一樣,告過天地祖宗就直接交接定下,反而有意詢問,謝婉玉心中一跳,生怕出什麽變故,忙笑道:“五爺,這都是家裏說好的,自是沒有異議的。”
【死老頭子,前幾天送上門的東西收得倒是勤快,現在倒又擺出族長架勢,公正清明的鬼樣子做給誰看呢?這麽件小事還不快快定下算了。】
顏五爺捋起胡須,略有不滿:“你身為局外人,有無異議都是不妨的,主要還是要問問老夫人跟大姑娘的意思。”
他這一說,謝婉玉臉色漲的通紅,恨恨退下。【老不死的,枉費我一番孝敬,真都是喂了狗。】
顏五爺雖不知她內心所想,但瞧她臉色,自是肚內沒甚好話,他也不理會,兀自端起茶杯用了些茶水。【怎麽,還沒成主事人呢,就這麽沉不住氣?這二房媳婦就是不如長房那位。別以為巴巴送點薄禮我就會幫你說話,之前長房媳婦對我們可客氣多了。再說請我們來開祠堂主持,些許孝敬本就是應該的。】
聽着他二人的心聲,顏月垂下眼眸,一臉溫順:“族長,顏月并無異議,只是一件,母親的嫁妝須得留給長房。”
“這怎麽行?”謝婉玉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甫一說完就後悔了。
果真,一位較年長些的族老便是冷哼一聲,嘲道:“中饋即中饋,嫁妝乃嫁妝,怎麽?堂堂臨安侯府拿了長房的管家權不說,還要奪了人家一門母族的嫁妝?”
【我就說高門大院肮雜事情多,瞅瞅這貪得無厭的嘴臉。欺負長房無人,哄騙一個小姑娘也就罷了,竟然還想貪其嫁妝,這不是吃絕戶是什麽?】
這個族老顏月不認識,謝氏她們卻是熟悉的。那是顏氏旁支的一個庶子,名喚顏幻之,自幼才學過人,卻屢被嫡母打壓。他倒也倔強,剛一成年就求了父親,帶了姨娘獨自出府自立,竟是憑着才學一路高中,官至二品。為官後也是剛直不阿,備受聖上器重,給母親争得了诰命。如今他年歲已大,聖上許他賦閑,他閑來無事卻開了私塾,為幼兒啓蒙,備受京城清貴們推崇。
他這一發話,謝氏不得不出聲表态:“顏老誤會了,老二媳婦的意思是,幾個孩子的嫁妝他們母親早已單獨備好,必定是要留給那幾個孩子,日後中饋裏也要添份子的。只是老大媳婦執掌中饋多年,她又向來好面子,凡事都要争個頭。這些年恐怕她的嫁妝早就納在中饋裏頭攪混了,哪裏還分的清楚。”
這話倒也聽得有理,臨安侯常年在外領兵,顏月母親一個婦道人家,執掌這一大家子事情,向來做得體面。想臨安侯俸祿不過爾爾,偌大一個侯府,人情往來,生計體面,哪哪不需要銀子?想來都是她用自己嫁妝貼補了。
顏五爺率先點頭:“這老大家的的确手腳大方,就算是我們幾個老的,豐年過年,樣樣禮數都是不缺的。”【這半年侯府裏倒是沒了規矩,也不知道按時按點來孝敬我們了,哼!】其他族老也是紛紛颔首。
到底是老侯爺的夫人,顏幻之還是要給些面子,雖是看不起這家子睜着眼睛說瞎話,鐵了心要昧了故去之人的嫁妝,其他族老更是礙于情面,個個都不吱聲,徒他一個再怎麽出力也是無用。他只得冷哼一聲,擰過頭去看着顏月,放緩了聲音問道:“小月兒,你怎麽說?”
顏幻之雖不是特意為自己出頭,但到底是真心實意問自己的意見。顏月起身,乖巧德行了個禮,這才道:“謝謝爺爺。祖母說的自然是不錯的,只是母親留下的老掌櫃已經清點過賬簿,既然要交接中饋,顏月不敢懈怠,已按賬目将庫房清點好了。請祖母放心,母親的嫁妝單子都在,一一核對不是難事。不是長房的,顏月一文不取。”
這話一出,場上衆人皆是變了神色。
謝氏掌心一抖,差點沒打翻了身側的茶水:這小蹄子是早存了這等心思?所以才爽快的要交還中饋?沒了老大媳婦的嫁妝,這中饋可就差不多就是空殼子了!
謝婉玉更是呼吸一窒,心內直接罵開:好你個小賤`人果然早有準備,前些日子果真是裝病,暗地裏卻用了這下作手段。這可不行!她立馬看向謝氏,卻見老夫人也是眉頭緊鎖,顯然也是沒料到顏月有這一招。
“既然小月兒已經清點好了這是再好不過了,族長,那你就趕緊備下書文,請兩邊做好交接,咱們也好快點見證。”顏幻之撚須一笑,原是自己多慮了,這小丫頭早就做好了謀劃。這樣也好,臨安侯一世忠烈,他也不想看見他的後人懦弱無能,受人欺辱。原是想盡己所能,能幫襯便多幫着說幾句,現下看來,這丫頭既是個機靈的,自己不妨幫着再多添幾把火。
顏五 爺畢竟拿了好處,雖是喜歡拿喬,原意卻也是準備把事情辦的漂漂亮亮的,先是交接好,再與謝氏做場戲,把中饋給謝婉玉執掌的。但此時看到謝婉玉的臉色,他哪裏猜不出這筆被分割出來的嫁妝才是真正的大頭。想到日後臨安侯府掌管中饋的這位實際囊中空空,他頓時沒了耐性。
顏幻之這一說,他也無法,只得立刻起身:“既然如此,顏月你就在諸位族老見證下,把賬目還有庫房鑰匙交出來吧。”
這個表面風光的管家權謝氏哪裏肯要,眼見顏月命人捧上一摞摞賬簿,又從一個精致的匣子中取出一大串鑰匙。她胸口一悶,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謝婉玉與她姑侄一條心,眼珠一轉,第一時間就哭嚷了起來:“哎唷,姑姑,姑姑您這是怎麽了?”
這下,好好一個交接現場立馬亂了套。
“快,快請大夫!”
顏家二爺、三爺一個慌不疊地派人去請大夫,一個跟各位族老道不是。
“族長,族老們,今日真是對不住各位,家母身體突地不适,這,這交接之事,不若改天再談……”
這些人活這麽大歲數,哪個不是人精?誰會不知謝氏打得什麽盤算?
厚道點的紛紛擺手:“不礙事不礙事,老夫人的身體要緊。”有些礙于臨安侯府情面,也不好說些什麽,只得逐一告辭。
唯有顏幻之拉着顏五爺,抱不平道:“小月兒東西都拿出來了,老夫人使人拿回去不就成了,還要拖到什麽時候?怕不是看不上這空殼子,還要小月兒當家,拿親娘的嫁妝往裏貼吧!”
顏五爺有心從中再得點好處,巴不得這檔子事再來回牽扯幾次,攤開手無可奈何道:“顏老,這就是您難為老夫人了,既是身子不好,可還怎麽管家?不若讓顏月再辛苦些時日,待她祖母大安了再說。”
顏幻之“呵呵”一笑,這幫子人慣會道貌岸然,好好一個侯府,為了自己享受,用着已故女眷的嫁妝貼補,還厚顏無恥要全部奪了去,真得虧無人明說,真要搬上臺面來,這侯府除了長房那幾個小的,估計是無一能在京城立足了。
顏五爺終究還是走了。幫不到顏月,顏幻之甚是遺憾。只得借着顏月出來相送的機會悄聲道:“小月兒,你是個聰明的,爺爺沒什麽能幫你的,只告訴你一句,逃得過初一逃不過十五,你且放心,好好守着你父親母親的家事,莫要被人哄了去就行。”
老人的話掏心掏肺,顏月自是感激不已,一雙明眸甚是生動:“謝謝爺爺,小月兒記下啦!”
她回首看着依舊癱坐在椅子上的謝氏,聽着謝婉玉逃過一劫的竊喜,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這中饋,你們接也不是,可不接,也別想輕易再好過,好戲,才剛剛開始。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