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顏盈盈可憐兮兮地望向顏月, 眼中滿是乖覺:“大姐姐,太後娘娘很是看中那尊白玉觀音,這對我們臨安侯府也是極大的榮光。劉掌櫃那邊的賬目你就趕緊結算了吧。”
【究竟出了什麽差錯, 怎麽中饋還在賤.人手上?算了,還是先把三萬兩給解決掉其他日後再說不遲。】
顏月低頭飲茶,還好現在讀心讀的多了, 對顏盈盈也早有預料, 聽到她心中的氣急敗壞,顏月臉上毫無表情,慢條斯理地站起身來:“二妹妹, 你這話說的,白玉觀音是你孝敬太後的,與我有何關系?太後娘娘的贊譽也是僅對你一人。妹妹,凡事講究一個理, 總不能榮光你得了, 這賬單我來買吧?”
聽顏月着重突出的“你”字,意思要把三萬兩死死按在二房頭上,謝婉玉不樂意了:“月姐兒, 話可不是這麽說的, 你們姐妹二人對外可都代表了臨安侯府, 雖是長房、二房,卻是同根同枝。況且歷來對外這些事都是挂賬公中, 你既掌管着中饋, 可不能做個甩手掌櫃, 置之不理!”
劉掌櫃本喝着茶, 斜眼瞧着, 聽到這裏哪有啥不明白的。難怪這顏盈盈一直捏着不給結賬, 原來這當家的人是侯府的長小姐。只是這後宅內鬥,自己不便再聽,他裝作無意被茶水嗆到,見衆人瞧向他,忙道:“無事,無事,小店雖小事務也是有些忙碌的,不知老夫人可否先把三萬兩結了,再談其他事?”
這也是明着說,自己不便在場了。
謝氏冷臉,今日這臉面真是丢到家了!
“月姐兒,咱們的家事,稍後再談,你先撥了三萬兩給劉掌櫃!”
“祖母發話,孫女不得不聽,既是如此,忠管家你去找賬房,先從中饋支了給劉掌櫃的吧!”顏月滿不在乎地取出鑰匙丢給顏忠。
如此爽快,謝婉玉與顏盈盈均是大吃一驚。
【小賤·人就是故意要在外人面前丢我臉面!】顏盈盈死死咬住牙關,直到劉掌櫃的眉開眼笑的離去,才忍不住道:“大姐姐,你既是同意結賬,方才又何必咄咄逼人?”
“二妹妹,你可別将自己的想法強加于我身。這中饋,我原意就是今日要交還的,這不是不巧祖母身體不适這才暫緩。既是代管,可不是祖母命我做什麽,我便做什麽!”顏月故作委屈,轉身把這個燙手山芋抛給謝氏,“祖母,這臨安侯府家大業大,恕孫女無能,掌不了中饋,反正母親嫁妝單子都在,該分割的實則也分割好了。祖母您若身子不适,孫女可先交于二嬸母,總歸這麽大中饋留我身上甚是不妥。”
謝氏還未說話,謝婉玉卻是不願意了:“顏月,你可真別就把自己當成天了,以為缺了你咱們侯府就運轉不起來了。要知道做人做事留一線,莫要欺人太甚,斷了自己的後路!”
顏月冷哼一聲,向謝氏行了個禮,轉身就走:“既是如此,這兒也沒我待下去的必要了,鑰匙已給管家,稍後二夫人您自取自用便是。”
“你,你……”謝婉玉“你”了個半天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謝氏只冷冷看着,也不出聲阻止,待看見顏月果真潇灑離去,毫不停留,她的臉色才真的變了:“反了,真是反了!婉玉,你就先接下中饋,反正未經族老公正,這名義上的中饋還是她自個兒掌着,真出了什麽事,她也莫想脫得了身。”
“可是姑母,這中饋沒了大嫂的嫁妝,恐怕就是個空,空……”看着謝氏愈發陰沉的臉色,“空殼子”三個字終究還是沒能說得出來。
“咱們侯府這麽多年經營,咱們可能外強中幹?”謝氏恨恨拍了一下桌子,“去萊蕪院把賬本全搬回來,我就不信了,離了長房的嫁妝,這個家還過不下去了!”
崔嬷嬷領命而去。
那廂給劉掌櫃支了現銀,顏忠捧着鑰匙回來複命,後頭還跟着長房管事。
謝氏示意謝婉玉接下鑰匙,看見賬房管事,眉頭一皺:“怎麽了?”
賬房管事也是家生子,名喚顏柏,只見嘴唇微動,神色鄭重道:“回禀老夫人,剛剛管家來支取了三萬兩,小的作為管事,自是領命給了。只是,如此一來,府內虧空嚴重,顏柏不得不來禀告。”
“虧空嚴重?”謝婉玉手上一抖,那把鑰匙也滾燙起來。
“是!”顏柏細細回禀道,“眼看年底,府內各項操持用度,人情往來,年年不下五萬兩。小的原本計劃着年前将莊子上、鋪子上今年結餘收攏一番,剛好過年用度及來年。只是不巧,月前,大小姐已經持了嫁妝單子,将大夫人的嫁妝悉數取走,庫房內原本還剩下四萬兩現銀,今日又支出三萬兩……”他踟蹰半刻,回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老夫人,今年,日子恐怕不好過呀。”
“四,四萬兩?”這回輪到謝氏瞠目,“堂堂侯府,少了一份嫁妝而已,怎麽可能庫裏只有四萬兩白銀?那,那些莊子、鋪子呢?”
顏柏苦笑一聲:“老夫人,咱府裏的莊子、鋪子只有那幾個差的沒人問的在公中,其他均是個人私産。以往還有大夫人嫁妝裏的那些,油水豐厚,公中自是不愁,可現下……”
這得虧在場的都是家生子,否則謝氏真要羞愧地暈死過去。
“不,不可能的!”謝氏喃喃道。正巧崔嬷嬷領着一堆賬目回來,她不顧身份,連忙挑了幾本翻看,這越看氣越堵,臉色都憋得有些發白。
“祖母,祖母您沒事吧?”顏盈盈趕緊上前為她順氣。賬目她也略略看得懂,持了最新的一本來看,果真挪去大夫人的嫁妝後,公中盡剩下些收成慘淡,甚至還要貼補的鋪子,田地也都是郊外偏遠,無甚收成的。庫房裏雖然還有些天家賞賜的好東西,但那都是上面賞的,都是不能折現的東西。
顏盈盈也白了臉。她原以為家裏財大氣粗,還設想拿過中饋日後自己可以肆意消耗,不想這顏月卻來個釜底抽薪!
“快,快,顏忠,把這些個賬本還有中饋鑰匙全部送到長房去!”謝氏勉強順了順氣,強撐着說道,“就說族老未曾公證,這個家的吃穿用度還得長房來管。”
“是!”顏忠最會見風使舵,不然也不會混在總管家的位置。他急急接了東西,一路小跑奔向萊蕪院,看來,這臨安侯府後院,以後還是得大小姐說了算,畢竟,誰有錢,誰才是大爺。腦子裏這樣轉着,已經想好了怎麽在大小姐面前賣賣臉,說些好話。
謝氏喘着粗氣,又吩咐顏柏道:“你近幾日多辛苦些,将家中原有的收入來源捋一捋,年上需要的支出也做個計劃。屆時出來了就送去給月姐兒,讓她主理。另悄悄地給一份我瞧瞧。”
“是!”顏柏是家生子,他娘老子的賣身契都在自己手裏,謝氏并不擔心他告密或是有別的心眼。
待顏柏退下,屋內只剩她三人,謝氏才恨恨拍向桌子:“你們這些個蠢的,都被顏月那小蹄子騙了!之前那些日子,什麽卧病在床,都是假的,為的就是拖延時間,早做準備。死丫頭竟然把庫房都早早搬空了!”
顏盈盈前世今生,從未見謝氏發過這麽大的火。
“母親,這可怎麽辦?”重生以來的事情好像跟自己預想的總有偏差,顏盈盈這回終于有些慌了。說好的拿回含長房在內的家産,究竟是哪裏出了錯,怎麽混的還不如上一世,怎麽說前世顏月只拿了自己的嫁妝,其餘大頭還是好吃好喝伺候了侯府衆人一輩子呀!
謝婉玉卻只看着謝氏,這位姑姑在閨中時就是不遑多讓的一把好手,眼下困境,她自己是無計可施,只有賴姑姑了:“姑姑,您先別生氣,怎麽說也未經族老公證,她顏月,可別想撂挑子不幹!”
謝氏卻氣極反笑:“糊塗,她當然可以撂挑子不幹,單今天,她不就借我的口白白支出三萬兩嗎?”顏盈盈聞言瑟縮,方才府內最後一點現銀可是因為她費去了大半。
還好謝氏正在氣頭上,謝婉玉也只把火苗子往顏月身上點:“月姐兒以前不是這樣的,怎麽近來換了一個人似的。姑姑,為她謀劃好好的親事也不要,公中的家産她也要争,她的心大了,咱們侯府是留不住她了!還是要早早給她定下親事,嫁出去的好!”
顏盈盈緊咬下唇,聽到母親說顏月大變,她都要懷疑對方是不是也是重生回來的。可是前一世,顏月明明過的高調又幸福,就算重生,也不會性格突變呀。難道,是因為自己?她心下一驚,因為自己的改變,逼迫得顏月變了?一時間,她口幹舌燥,竟越想越有這種可能。但是萬番猜想,她卻不敢向眼前的兩位吐出,若說自己是重生回來,即使是至親也要驚吓萬分,恐自己是魔怔了。
事到如今,顏盈盈也無後路可退,她依仗的不過是自己的預知,仗着多活一世,難道還沒有辦法給顏月下幾個套?想到國子監的歲會就要召開,她眼珠一轉,輕聲道:“祖母,母親,大姐姐之前說要守孝三年,但若她在這期間失了清白……”
這話意猶未盡,點到即止。謝氏和謝婉玉卻是立時明白了。未及笄的小姑娘能有如此惡毒的想法,她二人不但不惱,反而對視一眼,四目皆流出贊許之意。
“一旦她失了清白,自然需要我們幫她遮掩,那這條件,還不是任我們來提。到時候,可多得是她求着咱們的時候!”顏盈盈肌膚瑩潤,朱唇輕啓,說得漫不經心,卻字字誅心。
“很好,就這麽辦!”謝氏拍板,“這件事就交給你們母女籌謀,我倒要看看,那丫頭能得意幾時?”
幾人定下計劃,謝氏這才略略舒心。卻見顏忠又急急闖了進來,她略有不滿:“怎麽?顏月不肯接?”
“不,不是的,老夫人。”顏忠氣喘籲籲,指着門外道,“是,是正門口來了一堆掌櫃的,均是府內挂賬的,不知怎地得了消息,說要提前結賬,現下正堵着大門口吵嚷呢!”
一日被堵門兩次的謝氏,這回真的一口氣沒順過來,暈了過去。一時間,侯府兵荒馬亂,直到顏培回來,皺着眉頭,二話不說,叫顏柏先支現銀結了賬,不夠的,跟銀樓的做了抵押,圍在侯府門前的一堆人才散了。只是府內賬上,這回真的是赤字虧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