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年一度的國子監歲會壓着年尾舉行了。

去年的歲會長房因父親戰亡, 母親病危并未參加,今年自是不會錯過。

一早顏念就興致勃勃地來邀顏月。她因額上的傷憋悶在府中許久,好不容易傷好疤除, 自是想出門透透氣。而顏琮顏璟因年歲尚小,去不得歲會,咋咋呼呼嚷了半天, 還是被顏月留在了府內。

長房與二房因着中饋的沖突, 這些日子食不同席,當然是各管各的自行前往。三房因顏胥本為國子監監丞,早早自行去了地方。顏月樂得清閑, 只與顏念帶了萃果及蔣嬷嬷。

國子監歲會算是年終的比拼盛會,分為男子和女子專場,前些日子已開過男場,主要為各大書院的學生, 比試文武兩大項, 是清貴人家挑選門生,太子篩選英才的手段之一。而随後的女子專場雖也借着歲會的名聲,多是女子琴棋書畫相較, 展露才學的場所, 歲會上, 皇帝胞妹長公主會出席,拔得頭籌者将獲她賞賜, 得長公主贊譽者可謂京城最頂尖的姝女。

顏月帶着顏念依席坐下, 四下打量卻未見林明珠, 恐怕她的傷勢還未大好, 心中不由一郁。

卻見顏盈盈遠遠與謝冰璇等人聚在一處, 顏念拉拉她的衣角, 努嘴道:“阿姐,你看看,我早說你出門次數太少,明明咱們才是臨安侯府正經的嫡女,那些個人卻只圍着顏盈盈。”

顏月失笑,卻不反駁,只道:“是,下回,咱姐妹還是要多出門交際才好。今日歲會,你準備得怎麽樣了?”

顏念吐了吐舌頭:“我能有什麽準備,好賴我還算個黃毛丫頭,不過來長長見識罷了。倒是阿姐,你可得好好表現一番,莫要讓那些眼皮子淺的整日裏瞧不起人。”

“慣是你能說會道,只是這種場合,拔尖也不見得是好事。”顏月拍拍她的手,悄聲道,“莫非你忘了,前兩屆接連奪魁的沈家大姑娘?”

顏念巴掌大的小臉瞬間一白,不再言語。那沈侍郎家的大姑娘長得花容月貌不說,還才德兼備,可那樣一個好姑娘卻意外“失足”落水,被小厮救起,肌膚相碰,為不辱家門,這大姑娘如花的年紀就被送去庵子裏,青燈古佛了此一生。

內院之争向來不囿于後宅。看見顏念聰慧,瞬間領悟,顏月也不再言語,只取了香茗細細來品。

原書中,此次歲會上是顏盈盈詩畫一絕,拔得頭籌,長公主對她的畫作尤為贊賞,除了慣有的賞賜外,還特邀她入公主府與小郡主同聚。小郡主原是嚣張跋扈之人,卻拜服于她的才藝,傾心相待,顏盈盈也借着小郡主與三皇子顧瑾再次見面,幾番糾葛,感情升溫。

原是一片佳話模樣,可是顏月曾探聽顧瑾的心思,對他的表裏不一甚是懷疑,但看顏盈盈的心意,怕是不管不顧,巴不得如此。如今長房、二房關系如此糟糕,聽聞二房為了還上欠款,女眷們倒賣了不少首飾,連謝婉玉的嫁妝都咬牙拿出了不少。就這樣還被三房一并嫌棄遭受連累。最近府內除了長房外,日子都是不好過。這種情況下,就算顏月好心提醒,恐怕還要被質疑心懷不軌,不如躺平,任她蹦跶算了。

正在此時,顏盈盈裙擺輕動,寸步走到跟前,滿臉真誠道:“大姐姐,方才妹妹聽聞了今日的試題,特來相告!”

顏月一愣,顏念已是一笑:“二姐姐果真是手眼通天,歲會還未開始便知曉了題目?”

顏盈盈聽出她話中的譏嘲,卻是不惱,依舊笑意盈盈:“四妹妹,你還小,自是不懂,侯府內,咱們姐妹再怎麽也無妨,出了侯府門,那自然是應當同聲共氣,一致對外的,大姐姐,你說是不是?”

【好心當做驢肝肺,要不是為了後面的事,我才懶得來多費唇舌!】

顏盈盈真的這麽好心?後面的事究竟是何事?顏月擡起眉眼:“如此多謝二妹妹了,不知是何試題?我們也好先做準備!”那張臉本是斷斷比不上顏盈盈的,但是這雙眼睛,如玉似水,愣生生将她整個人襯得光彩奪人。

顏盈盈冷哼一聲:“吶,我只聽說今日詩歌以梅為題,大姐姐好好準備吧,四妹妹雖小,但是也要應答的,莫要丢了咱們侯府臉面就是。”她甩下這些話立時憤憤而去。

顏念仰起頭:“阿姐,她的話能信嗎?”最近府內吃穿用度均是縮減,她也有耳聞,雖未曾短了她的,但聽說二房尤其剪裁的厲害,幾個在那邊伺候的丫頭都奔到她院子裏哭訴求她收留過,可見日子的難過。

顏月并未聽到其他心聲,也不好多下判斷,只道:“總歸咱們也不想出頭,預先知道題目也是聊勝于無,不妨就當夫子布下的功課,多應付一個便是了。”

顏念點點頭,自去思量梅花的詩句。

卻見顏盈盈回到謝冰璇那邊,遠遠瞟了這邊一眼,突地嘴角一揚,心聲微動——【顏月,抓緊機會好好表現吧,以後,你就沒機會再出席這等場合了!】

這點距離,顏月凝神,對她的心聲自是聽得清楚,正想仔細聽聽她究竟有何謀算,讀心術卻突然又失靈了。

你大爺的!

顏月臉色的變化自是沒躲過顏念的眼睛:“阿姐,你怎麽了?”

“沒事。只是覺得這梅花的句子一時難出新意罷了。”顏月從牙縫裏吐出一句搪塞了過去。暗惱,這太子怎麽專會挑時候出現?書中此次歲會不是只有三皇子出席嗎?他又來湊什麽熱鬧。

顏月的惱怒無人可知,但太子的出席顯然給現場帶來了一陣陣雀躍。

此次歲會,長公主殿下竟然邀了太子殿下出席,場內貴女們三呼“千歲”,臉上竟是喜不自勝。畢竟顧珏的身份地位在那,又長得“秀色可餐”,一直是大家追捧的對象,能有機會在他面前展露一番,說不定就能入得青眼,飛上枝頭呢!

長公主看着衆人神色,哪裏不知大家的心意,她瞧了瞧身側的顧珏,這個侄子長得雖好,對于男女之事上卻是個清冷的。太後不知為這事操碎了多少心,這小子還是巋然不動。今日,她原想向往年一樣自行組織,卻不想皇後傳了話來,要她替顧瑾上心瞧個好的,她應下了,便想邀顧瑾一同前來。哪知相邀的口信還未出府,顧珏自個兒卻尋上來,要一同來這歲會。

雖然都是自己的親侄子,但顧珏自幼失怙,在太後膝下,她未出嫁的時候也是侍奉太後左右的,自然是與顧珏更親密些。原還想着顧珏年歲更大,卻無親娘替他操心親事,自己也做不了他的主,不曾想,太陽打西面出來,這小子竟然開竅了!她喜不自勝,與顧珏同行前來。顧瑾自是被放在後頭,大不了自己在歲會上給他把把關就是。

按下自己“老母親”的心思,長公主命人拿出今日的彩頭,卻是一只金絲步搖金釵,上綴一只碧玉蝴蝶,垂有旒蘇,蝶翅膀舒展,栩栩如生:“今年歲會,本宮如常備下彩頭,琴棋詩書畫,今年比試詩畫二藝,由太子殿下和本宮裁決,最終奪魁者可得。”

“喏!”衆人應下,臉上皆是興奮之色。且不說這只步搖價值不菲,單單在太子面前展露才學便是一大幸事,大家均摩拳擦掌,雀雀欲試。

顏月混在衆人之間,興致寥寥。顏盈盈的心聲明晃晃地還在耳邊,她心思略有不寧。此次歲會,貴女彙集,若是顏盈盈真設計了自己,恐百口莫辯。還好自己已提前有了堤防,顏月深吸一口氣,暗自告誡自己,謹言慎行,莫要除了纰漏。

顧珏身處最上首,底下衆人的臉色他自是一覽無餘,更何況,他本就暗自關注着某人。看着顏月面無表情地起身回座,心事重重,他不由得也眉心一緊,看向顏盈盈的的眼色也陰沉了許多。

“姑姑,既然孤也參加此次歲會,不若也添個彩頭,奪魁者,本宮可送她一件禮物。”顧珏食指拇指摩挲着,淡笑道。

“哦?那是再好不過了!”雖是疑惑顧珏的舉動,長公主還是笑道,“看來,今日的比試可是要精彩紛呈,有的一看了。”

顧珏的話無疑給場上衆女一記興奮劑。

長公主也不拖延,笑道:“那先進行第一場比試,賽詩。”她四下觀望一番,瞥見了牆角幾盆枯瘦的臘梅,此時還未深冬,臘梅綠葉尤在,卻有隐隐含苞,她擡眸,笑道,“這題目嘛,本宮就落個俗,就以梅為題吧,限時一炷香時間。”

話音剛落,立刻有人奉上香爐,點燃香柱,另有人給各人案上備下了筆墨紙硯。

顏念悄悄扯了扯顏月的袖子,一雙俏目裏竟是驚訝——顏盈盈給的題目竟然是對的。

顏月朝她點點頭,顏盈盈畢竟是重生歸來,知曉試題有何難?“念姐兒,好好寫!”她鼓勵道。

顏念早有考慮,思索半晌,半柱香後,她提筆在紙上寫下幾句:位列四君子,不屑傍高樓。歲寒三友首,傲雪立枝頭。

轉頭看見顏月仍坐着不動,她有點急了:“阿姐,你還沒想好嗎?時間不多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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