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看着顏念急急的模樣, 顏月抿嘴一笑,淡淡道:“是還沒想好。人各有長,阿姐于遣詞造句上一般, 總要耗費時間長些。”

其實她本無意吟詩作對,其實以她的記憶,随便從前世所學裏诹幾句名家詩詞, 想來在這歲會上奪魁不是難事。可是這麽直白豈不是抄襲?

但見顏念搖頭:“阿姐, 你別自謙,都是閨學裏出來的,大家能有多高水平?你可別因為不想欠二姐人情, 就故意不作了。怎麽地,也不能交個白卷。”

“好好好!你莫急,我這不是想着嘛。”顏月無奈,顏念說的也是不錯, 這個時代, 諸位女子遣詞造句要求也不高,眼見時間是不多了,她只得随便寫上一首交了。

不多時, 一炷香時間到, 衆人均交上詩作。

長公主命人與諸位添上茶水點心, 自己則與顧珏交換看着詩作。

在場都是世家女子,多少都啓蒙進學, “梅”的題目也偏大衆, 是以衆人都能寫上幾句。他二人看了半晌選出了自己中意的詩作。

其一上曰:人憐花相似, 花瘦人不知, 風刀霜劍後, 滿園冷孤寂。是夜驚冬雪, 且憐疏影魂,尋蹤暗香浮,獨俏一寒枝。

另一上曰:昨日曉窗夢清淺,幾枝淩霄翠梢頭。初遇冬風花更傲,一樹殘枝芳滿天。

還有一曰:位列四君子,不屑傍高樓。歲寒三友首,傲雪立枝頭。

為使公平起見,詩作上并未标上姓名。二人又交換看了,均颔首,相較其他詩作,這三首可算中上。

經二人首肯,另有清秀小厮上前,接過詩作,朗聲念誦給諸位聽了。

“這三首是何人所作?”長公主面拂春風,思及家中小女頑劣,看這詩作均字跡清秀,立意積極,或可挑選合眼緣的,入公主府與小郡主作個玩伴。

話音剛落,顏盈盈就款款起身,福身腼腆道:“回殿下,臣女臨安侯府顏盈盈,這第一首乃臣女所作。”

這廂,顏念聽到自己的小作也在三甲之內,仰頭看着顏月,輕輕眨了眨眼睛,不可置信道:“阿姐,我也中了?”

顏月莞爾,鼓勵的點點頭,顏念不常參加此類活動,雖被顏盈盈提前洩題,但場間她年歲最小,短短幾息時間能做出那幾句也算是難得了。

一時間,顏念小臉通紅,羞赧地伏在顏月身上:“阿姐,二姐從哪得來的題目,我,我總覺德不配位,心裏難安。”雖然詩作能被當衆誦讀,她莫名興奮,但想到被提前透題,她還是覺得羞愧。

顏月知她心事,拍拍手以示安慰:“無事,這歲會向來不是真的公平。詩作講究急智,稍後的畫作才真的是龍争虎鬥。你且瞧着,哪家不是早有準備,就待一展頭角。況且,你那幾句直白質樸,以你年紀已是非常難得了。”

話雖如此,自己提前知曉題目,總是比旁人多了思索時間,顏念臉紅。但事已及此,顏盈盈答畢後,她只得起身,不卑不亢道:“回殿下,臣女臨安侯府顏念,第三首是臣女所作。”

顏念甫一起身,長公主的眼前就一亮,這娃娃生得可人,年歲也與小郡主相近,難得這小小年紀,竟也能在一衆貴女中脫穎而出。這一想,聲音都較之前溫柔許多:“好,本宮只知臨安侯功勳卓著,沒曾想這府內姑娘也都是秀外慧中之人,不錯,不錯。”

衆人雖覺顏念年幼,但字跡端莊,詩句也是大開大合,氣場過人,不似尋常女子的兒女情長和小家子氣,不由紛紛對這顏家四姑娘高看了幾分。

顏念不知衆人想法,俏生生的團子臉上紅暈不散,只淺淺認了便害羞地落回座上。

衆人又等了片刻,只道奇怪,唯一的那首七言卻無人認領。大家我望望你,你望望我,一時間,竊竊私語不停。

遲遲無人回應,顧珏寬袖一揚,擡手将那四句詩要了過來,又細細看了看,指尖輕輕撚過“傲”字,沉吟半晌,随手将紙張折了:“姑姑,既是無人認領,這首便作罷不算在其中吧。”

竟然有人入了三甲卻不願顯露身份,長公主雖是意外,但人各有志,她也不好勉強,只将其他兩首又細細看了。

世人作梅詞,下筆便成俗。雖閨中女子,但顏念的詩傲骨初現。但論用詞對仗,當還是顏盈盈更甚一籌。她與顧珏說了,對方也是認可,便揚聲道:“如此,本宮就定臨安侯府顏盈盈為詩作第一,可有人有異議?”

顏盈盈的那幾句是早已用心謀劃許久,還特地請教過夫子的,寫的自然不錯。看見自己奪魁,衆人也無異議,她內心頗為得意。前世的奪魁者不過是矮子裏選将軍,挑的是個平平無奇的,哪比得上自己這番早有準備。

只是也便宜了顏念那小丫頭。至于顏月,呵,榆木腦袋一個,從前閨學裏就是個迂的,她根本沒放在心上。只是半路殺出的那第二首卻也使她十分好奇,究竟是何人能在這麽短時間內也作出這不錯的幾句?但總歸沒礙着自己,她是好奇一瞬,便抛開了。

顏月看着一臉得意的顏盈盈,只自顧自地飲茶,只是低頭的瞬間,一道探究意味十足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顏月咽下口中的茶水,尋着感覺看去,卻是上座的那個男人正漫不經心地掃過自己,還旁若無人地悄悄将那張無人認領的詩作揣到了袖中。

顏月驀地睜大了雙眼。那首詩是她寫的,顧珏不會看出來了吧?

瞧着她怔怔的模樣,即使離得遠遠的,還能清晰地看見她喝過水後濕潤潤的嘴唇,還有持着茶盞,卻藏在衣袖之中只露出半截的手指,顧珏只覺心猛地一跳,竟先撐不住,丹鳳眼一閃,裝作無意一樣,逃也似的不再看對方呆若木雞的樣子。

顏月這才反應過來,驚惶地垂下眸子,又抿了一口茶水,這才自我壓驚安慰自己:“罷了,罷了,一定是錯覺。”太子恐是好奇,那幾句胡謅的句子,竟也能在場間入了三甲。早知如此,還不如交個白卷!

這一小小插曲過後便是畫作比試。

長公主出了詩作的題目,那這畫作題目便交給了太子殿下。

顧珏低笑一聲推辭:“姑姑,女子歲會向來是您主持,我怎可越俎代庖?”

長公主向來爽朗,此刻卻意味深長悄聲道:“怎麽,你那點小心思還想瞞着姑姑嗎?若不是早有打算,何必一早巴巴來我公主府要參加這歲會?叫你出題便出題,以往怎麽不見你跟姑姑謙虛?”

顧珏心事被說中也不覺難堪,只順着她的話道:“即是如此,也不必再多糾結,詩作以梅為題,畫作依舊以梅為題好了。”他環顧場內,眉梢一擡,“只這邊地方太小,諸位室外作畫,時間略長,恐是不便。不若換幾個大的暖閣,再将此間幾株梅樹一并搬了去,或臨摹勾畫,或自寫意境,應情應景,豈不美哉。”

方才顏月露出的半截手指,他看得清楚,白生生的骨節,指尖雖一直抱着茶盞,卻還是微微發紅。雖各處都着了暖爐,但露天的地方哪有室內暖和?方才作詩時候,顏月就是縮着手等了許久,直到要交卷了才下筆神速,揮毫不停,寫畢又立刻縮着手跟自家妹妹團在一起,可不是畏寒?他雖不好刻意偏袒,但給大家換個作畫的地方總不是問題。

歲會年年都是此刻此地舉辦,雖有寒意,但諸家貴女自持身份,向來毫無怨言。這侄子對外向來溫潤有禮,實則卻是個清冷的性子。此刻見他如此說,長公主哪有不明白的,恐怕在座有哪位了不得的入了他的眼了。她也不說破,忙笑着應了,吩咐諸位就近先耍一會,另有下人們趕緊準備暖閣爐火及作畫用具。

衆人謝了恩,一時間,閑來無事,相熟的便聚在一起,場上也熱鬧起來。

顧珏卻只悄悄遠遠望着一人,看見她正皺着鼻頭不知跟顏念說些什麽,白玉似的鼻尖一抹飄紅,雙手雖還縮在袖中,卻眉眼彎彎,笑靥如花,他的唇角翹起一個不可察覺的彎度。

姑姑說得對,他有自己的小心思。這心思便是她!

她一直瘦弱,況且經過宮宴一事後,也不知道她身體可好些了沒?還有那封短短的信,寥寥數語,她可看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這麽長時間沒見,顧珏不知自己為何會突然如此想再看見她,只像現在這樣遠遠瞧着她開心便好。今日歲會,知道她一定會來,顧珏怎能按捺得住?

不好總盯着她一人,顧珏淡然掃視全場,看着忙忙碌碌的人群,腦海裏卻只有顏月一人的倩影。身居高位者,向來不露聲色于外,可是內心的悸動,他怎麽能壓抑得住?也許,這就是心動的感覺吧。顧珏低下頭,只覺心情大好。

卻在此時,人群突然吵嚷起來:“快,快來人,臨安侯府的小姐落水了!”

顧珏心中一顫,忙擡眼看去,方才還在眼前的人,此刻入目處,卻哪還有顏月身影?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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