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長公主竟審也不審, 直接要求杖斃。秦子秋吓得兩股戰戰,卻還是被人架了起來就要拖出去。
大門打開,看見屋內竟然有男子, 衆女驚慌之下,一議論紛紛。幾個腦子轉得快的,更是想到了什麽, 眉頭緊皺。
“殿下, 殿下饒命!”秦子秋牙齒打顫,扒着門框連身求饒。
跪着的婢女也是大駭,以頭搶地, 砰砰作響。
她一向機靈,這才攬下顏盈盈的差事。醒轉後更是立時清楚自身處境,立馬争辯,将自己安置在受害者的位置上, 不過是想請長公主垂憐, 從輕責罰。若是憐她孤苦,給予一些賞賜就更好了。
卻不料長公主因着幼時先皇後宮的那些惡臭事,最惡這些耍心眼的人。一個個說的自己均是白蓮花, 實則剝開了都是爛的臭的, 不如全部打殺了最是幹淨。
“殿下, 殿下,學生乃是茂才, 在這國子監內, 學生就是太子門生。您不能, 不能不審就處置了呀!”秦子秋的手指一寸寸滑落, 他驚慌不已, 大叫道。
長公主“呵呵”一聲, 手掌狠狠落在桌上:“你還有臉,好!顧珏,你不是要旁聽嗎?戲臺子已經搭好了,你還藏在後頭作甚?”
秦子秋腦子嗡的一聲,情急之下他口出狂言,自诩太子門生,卻不料太子殿下竟真的在現場?他整個身體都癱軟在地上,腦中空白一片。
眼角處,裙角翩翩,一衆貴女散開,那個身穿華服的男子款款逼近,氣勢壓人。
“學生,學生……”秦子秋喉嚨像塞了棉花一樣,堵得氣都喘不上來。
此時,顏盈盈努力将身子藏在後頭,卻不小心踩到了一人的腳。“顏盈盈,你小心點!”有人痛呼出聲。
秦子秋卻似聽見了天籁之音,瞬間清明起來,驀地跪正,聲音嘶啞道:“太子殿下,學生方才性命垂危,貿認是您的門生,不過是情急之下的迫不得已。有何懲處,稍後學生任憑殿下處置。只是今日此間,真的不是兩位殿下看到的那樣……”
顧珏掃視屋內,長公主怒意不可抑,一雙美目赤紅。那被收買的婢子渾身濕透,瑟瑟伏在地上,一動不敢動。
“不是我們看到的那樣,那是哪樣?”顧珏冷聲道。身為太子,他一直溫潤爾雅,此刻動怒,威壓襲來,秦子秋只覺渾身無力,忙趴在地上這才好了些。
“學生,學生也是中了奸人的設計!是臨安侯府顏盈盈她……”秦子秋咬咬牙,今日之事,他再不說實話,恐真的小命不保。
高壓之下,他的腦子轉的比往常要快得多,正要全盤托出之際,謝冰璇的聲音突然打斷了她。
原是顏月不知從何處,急匆匆而來,身後還跟着兩個人。
“顏大小姐,你去哪裏了?叫我們一頓好找!你這更衣的地兒,可是進了老鼠了,快來瞧瞧,莫不是老鼠摸錯了門,誤把婢女當成你了。”
謝冰璇原是故意取笑顏月,意欲将她與這登徒子牽連一起,捎帶看看笑話,卻不想她随口胡言倒是把事情猜測得七八。
顏盈盈正焦急如何堵住秦子秋跟那賤婢的嘴,聽她這話,猛地一拉拽,恨不得生吞了她,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謝冰璇一愣,待看見顏盈盈的臉色,終于意識到什麽,雙眼大睜,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秦子秋,随即惶惶低頭不語。
顏月身後跟着的是蔣嬷嬷,另一老者顏盈盈并不認識,但她能安然脫身,還帶了幫手,今日的事算是提到鐵板上,賠了夫人又折兵了!
事到如今,顏盈盈也想不出,這麽周密的布置究竟是何處出了纰漏,叫顏月又是僥幸逃過。眼看事情難以善了,自己必定脫不了關系。
她眼珠一轉,不待顏月走近,突地進門行至長公主面前行了個禮:“殿下,雖不知發生何事,但此處畢竟是大姐姐原定更衣之所,突有男子,總事關我臨安侯府女兒家的清譽,請殿下恩準,私下審理!”
長公主漫不經心地瞥了她一眼,若是旁人,恐真要被眼前的人一般話語給蒙混過去。但她早就探識了顏盈盈的計謀,想到這姑娘的籌謀,倒也真真是厲害,嘴角不由噙着笑,語氣溫和:“既是事關你家姐清譽,更應秉公處理不是?”
顏盈盈一愣,還欲再說什麽。顏月已行至,望着衆人詫異道:“怎地大家都聚在這裏?畫作評審已經結束了?”
衆女讓開了路:“殿下們正在審訊呢,這後院竟摸進來登徒子,方才正要打殺呢!”
顏月一臉驚訝,忙帶了老者進入門內。
長公主看着她落落大方,一臉無知的模樣,再想到方才房內的惡臭之事,一個不慎便是落在這小姑娘頭上,心下不由起了憐惜:“顏家姑娘,你去了哪?身邊這位是?”
“禀殿下,方才随伺的這位婢女身體不适,臣女正要去前殿禀告,正巧家中來接臣妹,随行了大夫,臣女便鬥膽帶了大夫趕了過來。”
“咦,她已經好了?”她又皺眉看向秦子秋,“秦子秋,你怎麽會在這裏?殿下,此人曾來臨安侯府求親被拒,現在出現在女眷更衣之處,恐是居心不良。”
“什麽?這男子與臨安侯府還有此糾葛?”
“你還看不出來嗎?再想想,是誰急不可耐引我們來此,又故作焦急撞開了門……這中間呀,隐秘多着呢!”
“你的意思是,顏盈盈她……不會吧,方才顏念落水,她可是比誰都急,都是一個府內的,她何至于此?”
“呵呵,聽聞,顏盈盈那房手頭緊張,長房不願再被吸血,鬧着分家呢……”
聽着衆人議論涉及密辛越來越多,顏盈盈的臉色愈發難看,只強撐着:“大姐姐,子秋表哥對你一片傾心,恐是放不下你,知曉今日歲會,特地前來尋你呢。”
“二妹妹,我行事坦蕩磊落,當日早已把話說絕。”顏月一臉嫌惡地看向秦子秋,“他今日貿闖此地,所為實為僭越,如今看來也的确驗證其人品卑劣。”
長公主颔首:“方才這婢子還指證他下毒,意欲侮辱。”
“什麽?”顏月捂着嘴巴,指尖微顫。
秦子秋緊咬下唇,屈辱倍增。圍觀衆人也對他指指點點,畢竟也是讀聖人書的,他臉色赤紅,努力辯駁:“我沒有下毒!”
“既然有大夫在,有無下毒診斷一下便知。”顧珏擡眉,看了一眼那婢女。大夫立刻上前把脈,撚須不語。
片刻後,那老者恭敬回道:“此女乃是中了血蜘蛛之毒,血蛛毒性惡劣,一旦中毒必須必行男女之事方能解。此女目前看似無恙,應是外力冰水壓制,老夫推斷半個時辰後恐會複發,且毒性更為猛烈。若不得疏解,恐血燃而亡。”
“無其他解救之法?”
“恕在下無能。”
顧珏點頭,揮揮手讓他退下。
這些事并未避着外人。門外衆女們雖礙于太子及長公主威嚴,并未出聲議論,但均心下震動。幾個膽大的更是直直盯着顏月——若中毒的是顏月,那她當如何收場?
那婢女聽完大夫的話,神色驚恐,卻不敢言語呼救,只盯着顏盈盈和顏月的裙角,眼神陰狠。若不是顏盈盈設計,怎會牽連了自己?還有顏月,她明明發現了不對勁,卻故意拉自己下水……
眼下毒發在即,她心下憤恨,今日自己算是毀了,顏家這兩位也別想好過!
她緊咬下唇,直至出血:“太子殿下,長公主殿下。奴婢全招了,是,是顏二小姐給了奴婢癢癢粉,意欲致大小姐毀容。奴婢一時貪心拿了她財物照做。不想這顏大小姐早已看出,反給我下了這惡心的毒物,讓我差點,差點被人侮辱……奴婢貪財是不對,不想卻招致這禍事,求兩位殿下秉公主持公道。”
她竟想攀扯自己?顏月冷哼一聲,正襟跪下,行了大禮:“殿下,方才大夫說了,這婢子是中了血蜘蛛的毒,這東西想來不是尋常物事!既要秉公處理,不如喚了京兆尹,從這血蜘蛛上着手徹查,總歸能水落石出,還我清白。”
“不可!”顏盈盈失聲驚呼。待她意識過來,臉色已成灰白。
她“噗通”跌坐在地上。只覺周邊衆人均神色莫名地盯着自己,有鄙夷,有嫌棄,有不齒。
見她不打自招,秦子秋神色昂揚了些,爬到顧珏腳下:“太子殿下,學生,學生也是受了她的蠱惑。方才學生就想招了,是顏盈盈叫我掐點來到此處,說她會布排好一切,學生只需,只需與顏月……”
他嗫嚅幾聲,聲音越來越低。
“你胡說!明明是你垂涎顏月身後的勢力,上趕着要舔,得了機會,立刻巴巴趕來。呵呵,堂堂男人,出了事只敢把罪名推給女人,呸!癞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看看自己什麽德行!”
見事已敗露,顏盈盈也不再作他想,只想狡辯把最後這點顏面給保住。她眼中淚水盈盈,抱住顏月的腿,哭道:“大姐姐,對不起,是我一時鬼迷心竅糊了心。被秦子秋一懇求,誤以為他是良配,便不忍心答應了他。萬幸你并沒出事,就,就原諒我吧。”
“顏盈盈你這賤人,真會颠倒黑白!明明是你……”顧珏卻再也聽不下去,一腳踢在他心口,他翻滾幾圈,一臉灰敗,不敢再言語。
“姑姑,這秦子秋品行敗壞,圖謀不軌,孤會命國子監除其學籍,再讓戶部革去茂才之名,今後永不入仕。”
好不容易考取的茂才被革就罷了,還永不許入仕,這不是斷絕了自己往後的路?秦子秋只覺被踢處越發鑽心的疼,終于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如此甚好,莫要讓此種人辱了我大秦的仕氣。”長公主扶起顏月,“這婢子居心不良,但到底替你擋了一劫。既然她被秦子秋辱了清白,又功過相抵,本宮做主,放了她良籍,就許配給秦子秋可好?”
“但憑殿下做主!”淪為平民的秦子秋配上心機滿滿又自傲的婢女,加上秦家那慣會顯擺的老娘和能說會道的小妹,以後日子豈不是好玩的緊?
那婢女還不清楚今日日子,聽聞放了良籍,喜不自勝,不住磕頭謝恩。
“至于顏盈盈……”長公主沉思片刻,卻不知怎麽處置才妥。
“殿下,二妹妹一時糊塗,畢竟是自家姐妹,臣女也無大礙,請殿下憐取妹妹她年幼無知,從輕發落。”顏月屈膝,請求道。
見她如此,長公主更加憐惜,摸着她的手,安撫道:“你這孩子……罷了罷了,既然是你家中妹妹,是你家事。就執我的令牌,現在将她送回侯府,把事情明明白白說給謝老夫人聽,請她看着處置吧!”
顏盈盈萎靡在地上,臉上毫無表情。送歸家中聽謝老夫人處置又有何用?呵呵,今日的事情已被衆貴女知曉,明日便會傳遍京城,她的名聲算是徹底毀了!
好你個顏月!
顏月卻一個眼神都不給她,衆人也是視她為無物,紛紛離去。她心中萬般絞痛,嘔出一口血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