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顏月的話擲地有聲, 一時間,堂上鴉雀無聲。

顧瑾氣極反笑:“顏月,你好大的膽子, 你是在指責本宮聯合顏超算計你?你以為你那兩寶貝弟弟是個什麽東西?值得本宮算計?”

顏月滿腔怒火簡直壓抑不住。

——“顧瑾這個狗東西,睜眼說瞎話,不到黃河不死心, 衣冠禽獸, 我呸!”

顏月心裏直接送上了千字長噴。

顧珏聽着,不由輕咳一聲,只覺得自家小姑娘煞是可愛。

只見顏月臉上滿是不齒, 依舊指着童子,一字一句道:“敢問三殿下,既然無心算計,為何要令一個成人裝作小孩與顏璟比試?”

她的話音剛落, 身後已是驚呼聲一片:“什麽?這個娃娃不是小孩?”

“你胡說什麽?”顧瑾震怒, “啪”地一聲摔碎了茶盞。

顧珏哪能容他吓到小姑娘,立刻挺直腰背,好整以暇嘲弄一聲:“三弟, 你這果真是惱羞成怒了呀!”

顧瑾的膽子是越發大了, 此刻倒也是借機修整他的好機會。顧珏甩開袖子, 一雙丹鳳眼死死盯着他:“是不是孩童請人一驗便知,有何胡說不胡說的?”

顧瑾額角青筋暴起, 露在外面的脖頸也是通紅一片:“呵, 明眼人一看便知, 我這門人就是個孩童, 何需要驗?怎麽來驗?”不可能, 顏月怎麽可能看出什麽端倪?

此刻, 跪坐地上的童子也通紅着眼睛,聲音略有沙啞,卻也明顯是童聲:“太子殿下明鑒,太子殿下明鑒。”

他挽起袖子,攤開雙手,露出孩童麻杆似的手腕,包子臉煞白一片,雙眼布滿淚水,滿是委屈:“我只是好勝心強了點,入三皇子門下,難得有個表現機會,自是想掙個第一。沒想到誤傷了令弟,我,我磕頭賠罪還不成嗎?”

他轉身面向顏月,作勢就要叩首,卻見顏月突地“噗通”一聲也跪了下來。

——“呵,區區孩童能有你這魄力?當機立斷,斷尾自損求生機?你當我不會?”

在大家訝異的眼光中,顏月重重地叩首及地,力道之猛,額心瞬間破了皮,沁出一絲血印。

顧珏阻止不及,只覺心中一顫。

卻見顏月恍若未覺,昂首道:“沈大人,正如太子殿下所言,民女是否诋毀,找專人一驗便知。眼前這位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孩童,真金不怕火煉,又何懼驗上一驗?至于怎麽驗……”

她看向顧瑾,眼神犀利:“可以摸骨斷齡!不要看有些人生得宛若孩童,但骨骼生長多年,老化程度自與年幼的孩童不同。莫說專業的仵作、醫者,就連從事推拿理療的師傅,只要摸摸他的骨頭,便可斷定。”

顧瑾咬牙,僵硬地偏過頭去,故作輕松地呵呵一笑:“胡說八道,什麽摸骨斷齡,聞所未聞!”

顏月的額角沾了泥土,青紫中隐隐有血跡。傻姑娘,你對自己也太狠了!顧珏心痛,再也顧不得其他,只想速戰速決,好叫小姑娘趕緊去清理傷口。

他猛地起身:“來人,就近去召仵作過來!”

“皇兄,你這是何意?你真相信她一個小丫頭片子的一家之言?”顧瑾緊跟着起身,一臉不可置信。

顧珏卻是冷着臉,聲音罕見地冰涼:“你慌什麽?孤這是幫你自證清白!”

“你!”顧瑾只覺頭部酸脹一片。

堂下跪着的人的确不是孩童,但他向來藏得極好,外界對他手下這人可謂一無所知。況且這門人生得端正,雖年過三十卻垂髫樣貌。此番賽馬,他才故意配合顏超喚他上場比試。

如此,顏璟輸了也只能說技不如人。

誰叫他們長房惹怒了顏盈盈,畢竟美人在懷,方将身子給了自己的人,一頓撒嬌哭訴,他也不好置之不理。

當然,顏璟的馬早就被下了藥,雙重保障,就是故意要趁比試時教訓他一番。

顏璟有功夫在身,就算出點意外也不足以傷及性命。卻不想顏琮中途翻身進去,他手下這門人也是借力打力,順勢而為,難道親弟弟踩傷了哥哥,還能怨得了別人?

可恨顏月不依不饒,竟直接把事情捅到京兆尹這裏,還膽敢狀告自己。

還有顧珏,不值得發了哪門子神經,跟着瞎起哄,像這種狀告天家子弟的,應直接亂棍打出去才是!他倒好,特地請命監聽,表面站在自己這邊,實則不斷下套,這是誠心要自己下不來臺!

顧瑾捏緊拳頭,恨恨地盯着顏月,本是他們臨安侯府內部的事情,自己不過是順水推舟攪和一番,這門人身世如此隐秘,難道是那天顏琮靠的太近,瞧出了什麽端倪?

他坐回位置,不動聲色地朝堂外使了個眼色,一個不起眼的作百姓打扮的人立刻消聲退下。

仵作就在府衙內辦公,片刻後便到。

聽了師爺對前後事情的講述,他面上一愣,一揖及地:“兩位殿下,大人,小人從事仵作十餘年,曾聽師傅說過,天下間的确有摸骨斷齡的神人,但請恕小人愚笨,并未習得此法。若要真的從骨頭上判斷年齡,必須,必須腐肉見骨才行。”

顧瑾面色一松,立刻譏笑道:“顏月,你可聽見了?什麽随便摸骨便知,莫要道聽途說,聽風是雨。若真如你所說,難道要生生斷了好人的骨頭去驗證你那套理論嗎?”

“這也太殘忍了吧!”有人竊竊私語。

顏月一愣,摸骨分辨怎會是神人才能掌握的本領?看見仵作低着頭,遲遲不敢起身,她随即了然,這仵作怕是不知什麽時候,受了顧瑾的恐吓。

她冷笑一聲:“并非斷定年齡,只需分辨是否是孩童即可。膝蓋磨損,關節之處,兩者兩對比,對仵作您來說,輕而易舉!若您手藝不精,自可請他人評斷。”

“笑話,京兆尹身邊的仵作也是你一小小女子可質疑的?”顧瑾揚揚手,“時間也早了,沈大人,這顏月凡事都靠個人推斷,我看你也不用再耽擱時辰了!快點斷了,依律該怎麽判就怎麽判吧!”

“這……”沈召猶豫。

他不是糊塗之人,雖然顏超死不承認,但其實一個天星草已算證據十足,畢竟賽馬會上的馬都是專人照料,若有天星草混進去必然能查出來。如若他還死咬着不認罪,大不了用刑便是。

可是顏月還狀告了顧瑾及其門人,按理若門人真是成人假扮,其罪當罰,但她提出的摸骨斷齡的方法卻被仵作否認……

太子在側,且與三皇子似乎針鋒相對。他立于正中,此刻只能,也必須秉公。

“顏月,你可還有其他證據?”他擡頭,只盼顏月還有說法。

只是顏月還未說話,顧珏卻輕擡眼皮,冷哼道:“沈大人,你這仵作,既然手藝不行,日後也不必再在這裏繼續供職了……”

那仵作一直弓着身子,此時,顧珏氣壓散開,場內寂靜,他更是冷汗直冒。但太子點到,他不敢不應,瑟瑟縮縮道:“殿下,小人,小人不知哪裏錯了,請您示下!”

顧珏摩挲着食指,笑的意味深長:“那孤問你,方才來時,你遇見了誰?又說了什麽?”

顧瑾臉色一變。

不待他插話,那仵作已經撲倒在地:“殿下饒命,殿下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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