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待發的長箭,那她就是原地晃動的鐘擺,改不了既定的路線,也走不出設定好的框架。
那不是她第一次聽說夢想和未來。小時候爸爸媽媽也問過她有關的問題,她記得她當時的回答是,想要當芭比公主。
這個願望她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很好笑。
她自認為有些不同于常人的早慧,知道那些宏大又遙遠的東西很難抓住,卻不敢妄言康念慈的選擇,畢竟自己也沒有打擊或者譏諷別人的立場。她認定摘不到的星星不見得別人就摘不到,她是原地踏步的鴕鳥,人家又不是。
對着埋頭又開始看題的康念慈,孟惠予想着怎樣的話語才能對得上她剛才那麽閃光的宣言,想了半天,有些緊張又有些期許地說出一句:“是你的話,應該能找到想要的答案。”
然後,她看見康念慈的笑容。
樓下球場上的籃球擊打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伴着偶爾幾波擁攘的喧鬧聲,孟惠予避開被撞得有些紅腫的額角,睡了個好覺。醒來時身旁的康念慈還趴在桌上,後頸的碎發不安分地跟着冷氣搖擺着,看着有些可愛。
離午休結束還有五六分鐘,孟惠予沒叫醒她,自顧自地伸了個懶腰。也許剛睡醒就是會有點口渴的,她順手拿起桌角桌腳的水杯,結果發現裏面空蕩蕩的,只剩杯壁挂着幾顆水珠。
正欲起身去接水,不小心碰到康念慈的胳膊肘,攪了人家的好夢。
“對不起,”她趕忙道歉,“還沒上課,你再睡會吧。”
康念慈沒怪她,眯眼便看見她手裏的空杯子,“沒事。接水嗎?一起吧!”
她坐直身子,拿起水杯跟着孟惠予往教室外面走,時不時還扭動下僵硬的脖子。
樓下的籃球賽好像剛結束沒多久,并不寬敞的樓道走廊裏人越來越多。孟惠予本想靠着護欄在教室外醒醒神,結果人一多汗臭味一下沖過來,她覺得自己好像沒必要在外面杵着了。
剛走到座位上坐下,就被身後的康念慈叫住。
“孟惠予,有人找。”
後門門口站着一個她不認識的男孩子,高高瘦瘦的。
汗濕的T恤在熱風吹拂下被晾幹,留下分明的汗漬。她看着他撓着後腦勺,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卻根本想不起來自己跟人家有什麽瓜葛。
“你好,有什麽事嗎?”孟惠予下意識地站在他的兩步開外,小聲問。
“那個…”他頓了頓,“就剛剛在下面打球,力氣有點大,不小心砸到你了…也沒來得及說聲對不起,你就被她帶走了”,他朝着康念慈努努嘴,被指認的康念慈顯然懶得理他。
孟惠予想,打球砸到人也不是什麽大事兒,倒也不至于大費周章來道個歉。更何況…她對人家一點印象都沒有。出于禮貌,孟惠予還是下意識地回應了他的好意。
“沒事,也是我自己不小心。”
來來往往好些人,程述看起來人緣不錯,路過的好些同學總愛來拍拍他,他看也沒看,扒拉掉那些搭在身上的手。上課的預備鈴開始響起,走道上的同學已經越來越少。
“總之,還是對不起哈!”
從程述一遍又一遍地向她道歉,臨到走時還告訴她回家稍微冰敷一下免得腫起來。
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沒有什麽紅腫的跡象,當時有些眩暈的頭也早就恢複往日的清醒。她不常同男生交往,不了解他們是不是都有點小題大做。看着程述被同學鬧着回去的背影,穿堂的夏風把他寬大的T恤吹得鼓脹起來,她忽然覺得,好像剛剛刺鼻的汗臭味沒那麽濃重了。
這是孟惠予第一次同他講話,緣由是一顆從天而降的髒籃球。
那天的英語課剛好在籃球賽之後,教室裏接龍樣地傳起來哈欠聲。
果然,剛上課沒多久,孟惠予就看到好些同學已經開始壘高桌上的習題冊,準備隐在後面摸魚睡覺。她因禍得福睡了個好覺,困意全無。可惜英語老師上課實在無聊,同樣的知識點翻來覆去地講八百遍,一字一句都沒變動過。
孟惠予覺得挺沒意思,決定發呆放空。
發呆這件事其實挺沒意義的,腦子裏什麽都不裝,幹巴巴地消磨時間,對于老年人是奢侈,對于她卻是享受。午後的熱氣帶着樓下樹葉交響的飒飒聲,從窗縫傳到她的耳側,她渙散的的意識又漸漸被召回。
依稀能聽到隔壁班級朗讀課文的聲音,她努力集中精神,憑借幾個熟悉的詞組判斷出他們念的是《蜀道難》。她記不全,隐隐約約地有些印象,卻想不起來什麽時候有讀過這篇。實在要推測的話,或許是初中那會兒認真聽過的語文課。
思緒肆意游走,她不願意再細想這件事。
仰望視角的三人成行
那一年的夏天過得很快,,不知不覺中她迎來寒假,開始了和康念慈的圖書館之約。
她出門比較晚,到達市圖書館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假期裏沒什麽人,門口都是空蕩蕩的。
遠處的康念慈正靠在浮雕牆邊,微微偏頭,像是在思考着什麽。孟惠予叫了她一聲,沒有得到回應,便徑直走了過去。
“想什麽呢?”
“來啦!走吧!”
進到館內孟惠予才知道,什麽都不能只看表象。她理所當然地以為假期的圖書館無人問津,沒想到找個座位都有些困難。這會兒剛好是飯點,沒幾個人在裏面,座位上的東西卻彰顯着它們的存在。
轉了一大圈之後才在工具書區的角落裏找到兩個連座,她坐在靠走道的位置,把書包放在內側的凳子上,這才掏出了手機給康念慈發消息,讓她選好書再過來,反正有座,不着急。
等到康念慈落座的時候,已經是十分鐘後了。孟惠予早就習慣等待,以前再長的等待時間也都經歷過,十分鐘的無所事事于她算不上什麽困難。
東西有人看着了,她才放心地朝着常去的漫畫小說區走去。
穿行在這排人跡罕至的書架邊,孟惠予時常懷疑是不是只有自己在圖書館這麽不務正業。掃過這一排排掉色的書封,她沒來由地覺得安心。
最新連載的各種熱門漫畫不會出現在圖書館,這裏有的,不過是些已經漸漸淡出流行視野的老漫畫。大多都是經典,但是未必會有人願意看。
不是每個人都願意回顧以前的好東西,江山代有才人出,漫畫和書籍也是。每個年代都會出現新的更符合時代審美的東西,比起那些塵封在歷史長河的老古董,大家往往更願意追逐當下的潮流。
孟惠予卻好像跟不上這種潮流。她不止一次地覺得自己也是個古董,總是沉迷在一些過去的事物裏,她總幻想着自己能從它們當中聽到一些遠方的呼聲。至于這呼聲是什麽,她始終想不明白。
随手抽了幾本心儀好久但一直找不到資源的漫畫,轉身回了座位。
康念慈正俯首寫着什麽計算公式,孟惠予看不懂。她聽着筆尖落在紙上的沙沙聲,有些恍惚。
孟惠予本能地抗拒着結交新的親密關系,她已經很久沒有同同齡人相伴出門。她不知道自己這回怎麽會答應同康念慈一同來圖書館,腳趾頭想都知道人家是來學習,自己是來娛樂,根本就不是一個路數。
也許是之前關于夢想和未來的談話讓她覺得安心,等到回過神來,她發現自己已經收拾好書包,蹲在門口系鞋帶了。
媽媽不認識康念慈,本來還有些不放心。一聽說是泡圖書館,也就安心不少,只叮囑她記得回家吃晚飯。
孟惠予回想起她目送她出門的眼神,隐約有種飄渺的開心與惆悵。
寡言的人更多思多慮。家裏出事後,媽媽也變得安靜很多。她心裏大概知道原因,可又不知道怎麽疏解媽媽的心情,只好下意識地當個鴕鳥,一頭紮進黢黑的地底,裝作沒看見。
孟惠予平常看書就看得快,囫囵吞棗地,圖個痛快。可碰上這種老漫畫就沒轍,小四格加文字,費眼睛得很,看一會就得歇息好半天。
冬天的圖書館開了中央空調,暖呼呼的風從她頭頂緩緩送進脖頸,有些催眠效果。饒是她前一夜睡足了八小時,眼皮也忍不住開始打架,沒一會就趴在了桌上。
她睡了快半個小時才醒,後果也很明顯,蔥白的小臂被壓得酥麻。孟惠予側臉貼着桌面,看着自己握拳又松開好幾個回合。等到酥麻感覺不再,才扭着脖子坐直。
外套從肩上滑落,掉在後背和椅子靠背的空隙間。她不記得自己睡前有記得披上外套防感冒,下意識地看看身側的康念慈,對方好像感受到目光似的,也轉過頭來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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