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輕輕一笑,孟惠予就知道她一定是幫自己遠離感冒和媽媽一頓罵的大恩人。

孟惠予小心翼翼地在座位上伸展着四肢,努力把動作做到最小,不想對面的人還是猛地擡頭看過來。她盯着眼前這張面孔,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仔細在腦海裏搜索一圈,才同之前那個用籃球将她砸暈的同學對上號來。

說起來,應該算只真正見過一次面。她自然而然地認為對方不認識自己,以為他是對自己的方才的那番動靜有些不滿,正準備道歉,卻聽得他輕聲說了句“哈喽”。

是輕柔的氣聲,如果不是看到他嘴形,她或許還會懷疑自己是幻聽。

他們不熟,頂多算得上打過照面,還是兩個多月前的匆匆一面。孟惠予禮貌性地點點頭,回過一聲“你好”,然後怯生生地收回伸展的雙手,聳了聳肩,接着看那兩本并不好啃的漫畫。

只要不搞學習,時間總是過得非常快。

等到她把手頭上這兩本看完的時候,已經快到閉館時間,周圍的座位開始空置。孟惠予計算着返程的時間,她不想回家太晚讓媽媽擔心,很快也加入到整理東西的隊伍中。一直沒什麽動作的康念慈注意到她的動靜,看了看手裏的習題冊,終于還是合上。

“不用陪我的,我只是有事,要早點走。”孟惠予以為康念慈是為了配合自己,扯了個謊。

“沒事,我也看累了,肚子餓了,正好回家吃飯。”她說得輕松,滿臉笑意,問她家怎麽走。

孟惠予報了下公交號,沒料想康念慈跟自己居然是在一條路上,前後只差了3個站。

“他家跟我家一個小區,咱們還真是有緣。”康念慈擡了擡下巴,指向無言的程述。他笑得憨憨的,同那日執意來找自己的道歉的樣子一模一樣,孟惠予倏地一下回想起阿婆家總是沖自己搖尾巴的小狗狗,又意識到好像哪裏不對,馬上抿嘴收起笑意。

不過程述似乎沒在意,自顧自地說起來:“我倆一個初中的,高一還一個班來着。”說到一半,微微側了下頭,“你要是高一期末考沒請假,說不定咱們現在還在一個班。”

康念慈輕哼一聲,接了他的話:“你看我想跟你一個班嗎?”

程述被噎也沒氣,還同她開起玩笑來。

程述是個很開朗的男孩子,但是孟惠予必須要說,他講的笑話真是一點也不好笑。康念慈幫他充個場面的興趣,冷着臉就看他自顧自地鬧騰着。兩個人就這麽僵在原地,卻并不尴尬。

這種嬉鬧的場景,對孟惠予而言,已經有些遙遠。她能想起來的上一次與同齡人出行也已經是好些年前,身旁突然多了兩個“朋友”反而讓她有些局促。

他們明顯不像一個世界的人,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适合摻和在其中。突如其來的親近感讓她有些飄飄然,轉念一想,也許人家并沒有把她當朋友呢?她不敢細想。

康念慈覺察到她的思緒漂浮,主動過去摟住她的胳膊,并開始打趣程述:“得了吧,不是只有我覺得不好笑,你看惠予笑沒笑哈!”

孟惠予倒是沒想到話題一下子被引到自己身上來,她還在為手臂上傳來的溫度緊張,旁邊的程述又投來幽怨的眼神,她有些兜不住。

“不是吧,我給程硯講的時候,他眼淚都笑出來了!”程述手腳并用地解釋着,然而好像并沒有得到康念慈的認可,只收獲一句補刀。

“哥,程硯還在上小學吧?”

程述嘴上逞能,卻還是鬥不過她,只好放棄掙紮。

冬日天黑得快,才五點多就隐隐有些夜色,街角的有些路燈也已經亮起。正逢下班高峰,肆意飛馳的小轎車也不得不黏在地上,只得緩緩爬行。

越晚越冷,孟惠予忍不住在原地跺腳。程述看她冷得厲害,拿出衣服口袋裏拿出正熱的暖寶寶遞到她手裏:“小心長凍瘡。”明明是好意,還說得像威脅,末了還加上一句“那樣手會很醜”。孟惠予一時不知怎麽反應,自以為自然地說着“謝謝”,嘴裏哈出的氣瞬間成霧,牙關更冷得在打架。

程述看着她發抖的樣子,忽然笑了。孟惠予不懂其中含義,眼神盡是迷惑。

“明天也一起來吧。”康念慈忽然發出邀約。

“嗯?”程述頓了頓,“我明天打算睡懶覺來着。”

“看看你這四肢無力的樣子,多動動吧。”

“誰四肢無力?”

“你!”

……

不知道是冬天的冷空氣會麻痹神經,孟惠予望着他們拌嘴的場景,一向怕冷的她鬼使神差地說了句“好”。拌嘴的兩人循聲看過來,只見她睫毛随風撲着,笑得開心。

“那我也來。”程述一改之前态度。

“別來,睡你懶覺去。”

……

10分鐘一趟的公交,他們不知道等了多久。

孟惠予看着遠處半壞的撲閃着的路燈,忽然覺得今年冬天好像還挺暖和的。

那一年的冬天特別長,回暖的時候已經快三月底。

孟惠予體寒,別人都脫下秋衣秋褲的時候,她還堅持“春捂秋凍”的原則始終不肯跟妥協。直到媽媽都嫌她大暖天穿太多看着像腦子不太好,她這才聽話地卸下了對冷空氣的心防。

三四月的南方正是一年中最舒服的時候。

春雨交雜着陽光灑落,早晨在公交上只要輕輕開一條細縫,泥土的芬芳就會随風送來。孟惠予喜歡這樣的味道,清清爽爽的,沒有負擔。如果有什麽便于保存空氣的方法,她很願意每年春天都帶上容器将沿途公園的春意收藏。

對于十六歲的她而言,願望就是如此簡單。也不知道這種心情是不是太過老齡化,她與康念慈說起的時候,對方不以為意。

康念慈不懂,孟惠予明明比她還小半歲,怎麽更像是已經步入暮年。不過孟惠予不在意她的不理解,反而很開心有人願意跟她這麽對着來。

她把這種對話理解為友誼的一種表現形式。康念慈願意花時間跟她這麽鬧,是不是就說明她們倆其實關系還算不錯?畢竟,人對于陌生人才會有最完美的體面。在親近的人面前,不經意地露出并不鋒利的爪牙,才是最可愛也最常見的狀态。

孟惠予一邊享受着這樣的生活,一邊也會疑惑,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會錯了意?她沒什麽外形上的優點,性格也算不上招人喜歡,更別說不上不下的學習成績和體育素質了。那些名為“優秀”的特質在她身上幾乎找不到任何的蹤影。

她怎麽也想不通,天才美女究竟為什麽要跟自己做朋友?

孟惠予在某個挑燈夜讀的瞬間又忽然想到這個問題,無解。

她開了窗,擡頭看了看這座鋼鐵森林頂上的黑夜,沒有什麽光亮。遠處是燈紅酒綠的街道,人聲喧鬧在夜裏顯得更加明顯,她聽得不是很真切。

那一天,她久違地做了一個好夢。夢裏她乘着一艘夜航船,置身于不見五指的無名汪洋中。第一次沒有感受到害怕,仰天有傾瀉的星光,遠處是明亮的燈塔,她行駛得安穩而堅定。

是好夢嗎?不知道。如若不算是駭人的噩夢,應該算得上是好夢吧。她這麽相信着。

至于康念慈為什麽同自己做朋友,她想不出來也懶得再想了。

如果非要一個答案,那就當作活菩薩發善心吧!

在活菩薩的照拂下,她還有幸認識了另一位活菩薩程述。

很難相信,真的會有人像小說電影裏一樣,因為一顆籃球相知。

她對程述的感情,好像更為複雜些。

說實話,如果不是康念慈,他們确實是不太可能産生什麽交集。以往她知道的他,都活在別人的口中。于是每每碰見他跟自己打招呼,她都覺得不太真實。

康念慈讓她放松些,她便愈加緊張。比起朋友相處,她對他更像是單方面地供奉一尊神像。意識到這點之後,她終于對他們的關系成功定性。

三人成行,她是他們虔誠的信徒。

十年後的孟惠予每回想起當時的自己,都覺得可笑又可憐。

可事實是,她越過時間的長河來回顧那樣一段關系,面對他們,她的姿态仍舊是仰視的。她習慣這樣去看他們,也覺得自己好像只能這樣去看他們。

誰看星星不會擡頭呢?她想。

也正是因為這樣不對等的關系代入,盡管她有幸望到了星星,卻沒敢也沒能成功地抓住他們。

佛光閃現後的漸漸靠近

人是一種很容易被環境影響的生物。

升到高三以後,孟惠予明顯地感覺到班裏的氣氛有些變化。緊迫、急促,空氣裏的焦灼感附着在每一個埋頭刷題的人身上。她自然是習慣了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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