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節
”程述沒想到他如此語重心長,自己也收回了之前的态度,語氣變得格外堅定認真。
“那就好。”瞿遠舟淡然地笑了笑,“跟惠予相處這麽多年,我知道她這一路走得有多難。正是因為這樣,她才非常寶貴。她可能不像世俗意義上的女孩子那麽活潑那麽可愛,甚至可能會在某些時刻比較陰郁難猜,但是你應該也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獨特之處,這并不影響她成為一個非常優秀的人。
程述,我不知道你對她的定義是怎麽樣的,但是可以非常負責地告訴你,她很好很優秀,可能比你所以為的,還要好。
不管你們能走到哪一步,我都希望,你能好好待她珍重她。”
他的一番話太過真誠,甚至因為真誠而流露出一種類似警告的氣息,就像是哥哥将妹妹的手交到妹夫手裏那樣,程述面對他時,不由自主地端正了态度,重重地點了頭。
勇敢會結出甜美的果實
回到上海之後,他們的生活依舊井然有序地進行着。
唯一的不同就是,在經過與瞿遠舟那次短暫的談話之後,程述忽然想要開始去了解與他分別之後的孟惠予,到底是怎麽度過這十年的。瞿遠舟描述裏的她,實在太神秘太令人好奇,然而他本能地認為不該向孟惠予追問她的過去。這無異于傷口上撒鹽,既不應該也不道德。
“活在當下”的生活訓誡與旺盛的好奇心在打架,為此,他特意咨詢了康念慈。
康念慈女士雖然依舊趾高氣揚地指責他貪心,卻還是認認真真地給出建議。在她看來,雖然他們更需要的是攜手看未來,然而過去是每個人都無法回避的話題,如果想要走得更遠更腳踏實地,那麽任何一方都不應該強行克制自己對另一方的欲望。否則,在那之後的每一步,都會使他們離預想的結局越來越遠。
“你去追問并不是因為想要苛責她的過去,而是去了解去發現,是什麽造就了現在的她。換句話來說,是為了更好地愛她。”康念慈一語點醒夢中人,然後她又說,“因為愛她而想要知道關于她的一切,是很正常的事情。愛情不是計算,給你多少張演算紙你都不可能推演出所有的可能性。所以啊,別想該不該問,能不能問,一切都讓它自然而然地發生就好了。你表達你的想法,然後接受她給的結果就好。”
“我怎麽沒發現你一天到晚能想這麽多,還預設人家會難過?人比你想的可堅強多了。”
“你就是自私的愛,不要想僞裝成無私的愛。自私的愛并不可恥,你不是為了傷害她而去問的,再說了她難過了你不會安慰嗎?下一次不會适可而止嗎?”
“愛情不就是在不斷試錯中相互磨合嗎?這麽簡單的邏輯都搞不清,你是不是得抽空幫我做個實驗鍛煉下腦子啊!”
她一番話說得又文藝又粗魯,幫他解決疑問的同時還不忘吐槽他。最後程述還得點頭哈腰地謝謝她一通指點,他覺得有些無奈。然而康念慈說的确實有道理,他是關心則亂。
說實話,他對現狀已經很滿意了。好好工作按時回家,有心愛的戀人也有相對穩定的生活質量。如果不是瞿遠舟那番話,他說不定不會生出這麽強烈的好奇。
在好奇的同時也感到惋惜和郁結,怎麽就偏偏是瞿遠舟陪她經歷了這麽難過的時候呢?感激與生氣共存于他的心中,程述對着手上的文件夾無聲嘆氣。
晚上到家的時候,孟惠予剛從浴室裏出來。看樣子是才洗了澡,發梢上還明顯地挂着水珠。
程述照常給她吹頭發,并且熟練地用指腹給她按摩着頭皮,吹風一關,他才發現,孟惠予已經睡了過去。他輕輕地把手裏的東西放下,又幫她換成一個舒服的姿勢,然後才去洗漱。
他們倆最近加班起來都比較忙,為了不打擾對方工作,很少有親密接觸。
程述卻在剛洗完澡,看見她毫無防備地躺在沙發上的模樣時,心裏開始躁動。這些日子裏瞿遠舟的話還一直萦繞在他的腦海裏,生理上的需求又得不到解決,他簡直陷入兩重天的煩惱之中。他看看睡得正香甜的她,打橫抱起就放在了床上。他想要做點什麽,看她睡得香甜,便放棄了自己的想法。孟惠予的睡眠質量一向不高,他舍不得攪了她的清夢。
然而事實上孟惠予在程述剛将她抱起時就已經醒了過來,只是沒有出聲。躺在身邊的程述什麽也沒做,只是仰天思考着什麽,一言不發。孟惠予便嘤嘤呓語地翻了個身,想要試探下他的反應。結果他也只是稍微側了側,伸出手來撫摸她的背,然後順勢留下一個額頭吻。
“程述,你心裏有事嗎?”她看出他的疑慮,沒有再裝作睡着。
“你沒睡嗎?又睡不着?”程述看看身前的她,“再過來一點,我哄你睡。”
“不是睡不着,剛才你抱我的時候,我就醒了。你在想什麽,不能告訴我嗎?”孟惠予聽了他的話,往他懷裏鑽了鑽。
程述發出笑了的氣聲,聽得出有些悵惘。孟惠予枕着他的胳膊,又問:“工作上的,還是什麽別的方面?說出來,我至少能安慰下你。”她的氣哈在他的喉結下,剛吹過的頭發散發着洗發水最濃烈的馨香,有意無意地掃在他的脖子上,讓他有些癢癢。
他有些猶豫,放在孟惠予身後的那只手随着思緒變得不安分,開始描摹起她的蝴蝶骨來。孟惠予被他弄得在他懷裏亂動,程述忽然停止了動作,像是想通了什麽,微笑着叫她的名字。孟惠予輕輕地嗯了一聲,然後聽見他問:“能不能給我說說,你休學之後的事。”
“為什麽想知道這個?”孟惠予雙手抵住他的胸口,問他。
“瞿遠舟說,你之前吃了很多苦,所以我有些好奇。”是不是之前所說的那些都只是最慘痛的一部分,而剩下的一切她都自己消化了?程述在每一次吃起她早起給他準備的便當,将一切都過得與常人無異時,他都會想,她是怎麽重新活過來的。
“嗯——”孟惠予笑了笑,開始回憶起他所說的那個時段的生活,“其實沒有瞿醫生說的那麽慘。我的生活軌跡很正常的,就是上大學、讀研、工作,沒什麽太特別的。”
“那這個是怎麽回事?怎麽會有這麽多?”程述牽起她的左手,撫過手腕內側的一道道傷痕。她平常有戴手表的習慣,都将那些傷口遮住,因而不太容易發現。
孟惠予任由他的指腹劃過那一道道深深淺淺的傷痕,緩了緩之後開口才告訴他這些傷口背後的故事。
“我前前後後其實自殺過2次。就初三一次,高三一次,因為什麽你大概可能也猜得到。我那個時候太小了,以為經歷了一些不愉快,天就要塌了,其實好像沒有。還好我當時沒死成,不然就見不着你了。”
“那你高三畢業之後呢?”
“就正常上大學啊,雖然大學生活不太愉快就是了……”
“怎麽說?”
“就我體質比較弱啊,軍訓一直往校醫院跑,錯過了最佳的交友時期,總是獨來獨往的,大家就覺得我挺清高的。其實這些東西我之前都經歷過,所以沒覺得怎麽樣。後來有一次不知道為什麽要統計家庭信息,就有個人知道了我們家裏的情況。
按理說這些東西應該都是要保密的,但是可能對于他們來說,這就是一件大八卦。然後不知道就怎麽傳開了,再然後就變成一種氛圍上的孤立?你知道,大學生肯定不會像初中生那樣再扔你作業本或者有意無意地朝你潑水啊什麽的,主要就是語言暴力了。
當時有個男孩子追我來着,知道這件事之後還在學校表白牆罵我勾引他。我後來想了很久,可能就是不甘心喜歡了我這麽一個在他看來家世不太清白的女孩子吧。
再後來就是談戀愛被人家嫌棄我太保守、不夠愛、碰不得、性格奇怪……反正挺多理由的。我本來鼓足勇氣,是想讓自己體驗更多的情感,結果好像總是在碰壁。讀研的時候被導師壓榨,工作的時候被領導揩油,這都是挺常見的事情了,我覺得好像也不值得一說。”
孟惠予眨眨眼,對自己這段時光的評價是“一個普通人的普通階段”。
“當然,我會這麽說,是因為我是從過來人的角度回頭去看。當時的我其實也很辛苦的,比較敏感比較容易受傷,這些很普通的經歷會因為我的病而被我放大,所以也确實找瞿醫生哭過很多次。可能人生就是需要哭着往前走吧,哭着哭着就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