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甬道盡頭何人來

開玩笑, 給錢的是大爺。

大爺可是只點名了給她的兒子好處,護着她的兒子的,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能讓受雇對象失望?

那豈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

冷哼一聲, 卷起鐵鏈收收好挂回腰間,馬大田點着護食的小崽子放話。

“這小娃是你馬爺爺我護着的人,牢裏頭的人給爺爺聽好了,誰要動他,回頭可別怪馬爺爺我的鐵鏈子不認人,收拾你可別喊疼!”

謝時宵暴躁了:“你個混賬, 知不知道你爺爺我是……”

“是什麽?爺爺只知道你眼下是階下囚, 是等着陛下判決, 沒有前途未來的階下囚!切, 嚣張個什麽勁……”, 開玩笑,當了半輩子的牢頭,啥人啥世面沒見過。

就眼下的局勢看,這牢房裏的人犯能全須全尾的出去都難,更不要說平反,安然無恙的再恢複往日的身份,回頭來找自己的麻煩了。

他馬大田可是看的真真的, 明白着,且不怕着呢, 要不然, 他敢動手?

馬大田一點也不客氣的譏諷回謝時宵的叫嚣,蹲下身子繼續跟栅欄裏頭,他眼下看了特別乖巧軟萌的小家夥對話。

“烨哥兒你快吃, 吃完食盒伯伯還要帶回去,還有,你把這個糕點收收好,自己藏起來慢慢吃昂,你娘親給你準備了不老少,呵呵呵,乖,回頭吃完了你再問伯伯要。對了還有,最近伯伯夜裏都在,有事情找伯伯,晚上你但凡看到個巡視的獄卒,招呼一聲伯伯就知道了……”

拿人錢財□□,馬大田自認為是個拿錢幫人辦實事的誠懇人,哪怕對着小小的孩子,他也是叮咛仔細的不行,不怕小家夥聽不懂,畢竟小家夥聽不懂,他身後一直護着他的老家夥能聽懂不是。

顯然,謝廣珩這樣的人精不僅聽懂了,更是會抓住時機。

在馬大田蹲在小小一團的烨哥兒跟前交代時,他急忙眼神示意謝時宣把謝時宵拉遠點,別礙事,自己卻三五步沖上來蹲在烨哥兒身邊,一邊幫小家夥收東西,一邊不動聲色的詢問馬大田。

“這位馬兄弟是吧?是我侄媳婦讓你進來照拂孩子的嗎?不知外頭我侄媳婦可好?”

馬大田動作頓了頓,擡頭看了謝廣珩一眼點頭,“嗯,餘大娘子甚好。”,他嘴上是這麽應,心裏卻鄙視謝家人虛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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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說,要不是他們家眼下落到這般境地,這樣的話他謝家的二老爺會問?會想着可憐的餘大娘子的死活?呵呵!

謝廣珩不是沒看出對方眼裏的鄙夷,不過對外頭局勢情況的關心,勝過了這點子微不足道的鄙夷,謝廣珩也是拿得起放的的主,無視馬大田眼裏的鄙夷緊接着又迫切的問道。

“那不知馬兄弟可否知道外頭的情況,能不能……”

“不能!”

就知道無事獻殷勤是為啥,因為經歷多,進來的人都這樣,不用想自己都猜到了,接下來這位謝家二老爺嘴裏要問什麽。

能照拂小的,不代表他就能對這群人犯說什麽,馬大田多精明呀,立刻搖頭,一口回絕了謝廣珩的問話。

開玩笑,他也是有忌諱的!

他可以幫着送衣送飯送藥,上頭也可以容忍,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要是送消息?

算了,他還不老,不嫌命長。

為了怕這位二老爺繼續再問,心裏很是明白讀書人最奸猾,自己一個大老粗絕不是精明二老爺的對手,怕說多錯多,馬大田急忙收了食盒,只叮囑烨哥兒吃完飯後把碗筷收收好,他早晨換班的時候再過來收後,馬大田提起食盒站起身就要走。

“等等,等等……”,謝廣珩不死心的還在喊人,走了兩步的馬大田驀地頓住腳步,霍的走回來再度蹲下。

謝廣珩見狀一喜,滿以為對方是改變主意了。

結果馬大田蹲下後在自己懷裏掏了掏,掏出個小紙包一把塞到謝廣珩手裏。

“看我給忙忘了。”,馬大田抱怨嘀咕着,人卻皺眉,看着正低頭舀炖蛋吃的烨哥兒脖子一眼。

“這是餘大娘子給烨哥兒準備的藥,為了以防萬一的,我瞧着烨哥兒的脖子有點淤青,你給孩子上點藥。”

說完這些,馬大田忙站起身來,嘴裏還繼續嘟囔着,“這麽小的娃,這脖子也不知道咋給弄的?也不知道是哪個黑心肝得下地獄的作的孽!幸好餘大娘子有先見之明……”巴拉巴拉……

故意嘀咕着,看謝廣珩抓着藥還在發呆出神,馬大田無語,轉身離開前還不忘了叮囑謝廣珩要仔細對待烨哥兒,剩下的藥要藏藏好雲雲,又甩着鐵鏈子朝着牢房裏的衆人要挾恐吓了一番,這才提着空食盒離開了去。

直到腳步聲遠去,諸人才醒過味來,而已經幹光了半碗炖蛋的烨哥兒,看到身邊的二祖父一直沒有開動,只捏着小藥包發呆?

小家夥沒看到他二祖父眼裏的自責,還有因沒探出消息的懊悔,烨哥兒小爪子麻溜的舀了一勺蛋蛋,直接往謝廣珩的嘴裏塞。

“伯祖父,吃蛋蛋。”

唇邊觸碰到溫熱,鼻子裏傳來蒸蛋獨有的香氣,讓接連寡了這些天,一天一頓糟污飯食,根本吃不飽,此刻肚子裏同樣饑腸辘辘的謝廣珩回神。

謝廣珩微微後仰,唇畔離開勺子,忙低頭朝着烨哥兒笑着搖頭,“伯祖父不餓,烨哥兒自己吃。”

這是給孩子的食物,還不知那無權無勢孤女出身的前侄媳婦,是如何千興萬苦打通的門路才送進來的,其中艱難可想而知。

唉!都說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這般的局面地步,那孩子還能如此,哪怕只是為了眼前小小的侄孫,他謝廣珩的心裏其實也是動容了的。

對比大難來時,口口聲聲跟他們謝家沒關系,連夜收拾了包袱,夾裹着這些年她們從他謝家收羅的財物驚慌離去,事後再無消息的那狗屁表姑娘,眼前的餘氏,讓他堅硬的心有了五分動容,五分懊惱。

蛋蛋不吃,那吃這個?

孝順的好孩子烨哥兒執着的很,可不知道什麽是放棄。

于是一手一個喧騰的大饅抓着就往謝廣珩手裏塞,“伯祖父吃饅饅,香香,伯祖父,伯祖父?”

烨哥兒連聲糯糯的喊,起先并沒能喚回謝廣珩的再次走神,是小家夥一連喊了好幾聲,謝廣珩慢慢的才醒過神來。

回神低頭,看着眼前的烨哥兒,謝廣珩收起擔憂的神色,臉上努力溢出笑容,聲音和緩的問:“嗯,烨哥兒喊伯祖父有什麽事?”

“伯祖父想什麽?”

“沒什麽。”,謝廣珩搖頭,大手落在烨哥兒的頭頂,心裏卻唏噓。

唉!早知道有今日,當日餘氏索要烨哥兒的時候,就該讓她把孩子帶走。

最起碼,如果事态真若不好,他們謝家也還能有一條根啊!

也不知道外頭的大哥還有大侄兒怎麽樣了?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幸運的躲過去?明明是去辦皇差,結果卻……唉!

烨哥兒很聰明,可再聰明,畢竟年歲還小。

小家夥根本看不懂眼前伯祖父眼中的複雜情緒,他只知道自己的小肚肚很餓,那想必伯祖父的肚肚一樣很餓。

餓肚子的滋味最難受了,烨哥兒再度把手裏的饅頭再往謝廣珩手裏塞了塞,而後轉身又去扯動裝着粥的碗。

這粥很香,有點像曾經喝過的雞肉粥。

烨哥兒不知道的是,人家馬大田夫妻拿錢是辦實事的,考慮到他們寡淡了這些天,不好一下子吃大葷,所以大肥肉片子沒拿,給丈夫補身體的雞湯卻分了一份出來,專門給他熬了雞湯粥。

“伯祖父,飯飯香香,烨兒跟伯祖父一起吃。”

孩子淳樸的動作,純粹質樸的孺目,惹得謝廣珩心裏發酸,連連點頭應着,“好好好,伯祖父跟烨哥兒一道吃,一道吃……”,心裏卻越發的後悔,當初不讓于梵梵帶走這個孩子。

伯祖孫倆的溫情脈脈本該讓人動人,偏生卻惹了某些人的怨。

三房就不說了,畢竟是庶出,一直以來的習慣,讓自來謹慎的三老爺謝廣祿死死的拘着兒子,沒讓其出聲,可謝時宵卻不一樣。

自認是嫡出,平日裏又被家裏人嬌寵慣了,這會子親爹不在身邊,同父異母對自己最嚴厲的長兄也不在身邊。

一個将來祖母去了後就要被分出去的二伯而已,他可不怕。

特別是眼下,對方還跟自己最最最讨厭的死崽子一起,享受那勾的人鼻子發癢,心也發癢的美味飯食,謝時宵剛剛壓下的滿腔怒火與憋屈再也忍不住噴薄而出,嘴裏很沒好氣。

“長輩都在這裏呢,小崽子也配喝粥?”

面對一二再再而三作死的弟弟,謝時宣捂臉。

“宵兒!”,謝時宣哀怨的看着自己作死的弟弟,只希望他少開尊口。

“哼!”,與此同時,謝廣珩也重重一聲冷哼,頓住喂烨哥兒喝粥的動作,目光銳利的朝着謝時宵掃來。

就在邊上的謝時宣認命的嘆氣,上前一步,準備給弟弟擦屁股時,忽的,剛剛馬大田離開的甬道盡頭,又驀地傳來了動靜,聽着還不小,沒見着前頭所有牢房中,被看押的人犯都不由自主的探出了好奇的頭顱,越過木制的栅欄,努力墊着腳的朝着前方遙望打探麽。

什麽情況?是什麽人又被抓捕下大獄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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