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emistry.

嚴奂想起初三剛接觸化學課的時候,化學老師在黑板上寫下的這個單詞。他記得化學老師是個矮個子的中年男人,有一副天生的下垂眼,笑起來的時候有些無辜。他并不帥,甚至于做實驗的時候都有些笨手笨腳,但是講課風趣,給嚴奂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化學老師說,物質之間會發生化學反應,人也是一樣。

嚴奂看了看謝修南的脖子,第一次有點不好意思,糾結地說:“我……對不起。”

謝修南不上當,說:“你先回答我上一個問題。”

嚴奂搖了搖頭,卻還是沒有說出不可以。

謝修南摸了一下被嚴奂咬的地方,疼的龇牙咧嘴,笑着說:“嚴奂,你是不是應該帶我去打一針。”

“要去打破傷風。”嚴奂說。

謝修南調侃道:“不對,大概是狂犬病疫苗。”

嚴奂點點頭,心裏面像是有塊烏雲飄了過來,他說:“嗯,我有病。”

“哎。”謝修南愣了一下,“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寫《動物世界》的編劇啊?李易峰開頭那個’記住,我有病’的迷之臺詞是不是你寫的?”

嚴奂根本就沒看過什麽《動物世界》,有點無奈地說:“沒有。”

“哦。”謝修南點點頭,認真地說,“那就不要說自己有病,你好的很,嚴奂。”

謝修南把他們之間的外殼又打碎了一層。

嚴奂想,這是第幾次了?還會再重複一遍嗎?

這些他都不知道。

但是嚴奂能夠清楚地感覺到一件事,那就是——

化學反應。

貼着嚴奂标簽的小試管,好像加入了一點叫做謝修南的溶劑。

“走吧。”謝修南沒再管脖子了,嘆了口氣,“我帶你回去先睡一覺。”

“車票給我。”他向嚴奂伸出手。

嚴奂不知道怎麽回事,居然真的把自己那張車票給他了。

那車票在他口袋裏一直揣着,沒拿出來過。謝修南接過車票,看了一眼上面的目的地,然後當着嚴奂的面把它揉成了一團。

最後,扔進海裏。

“不環保。”謝修南扔完之後笑了笑,“下不為例。”

“我還是會走的。”嚴奂看着他,不知道謝修南在想什麽。

謝修南說:“我知道。但是……不是今天。”

他跑過去拉着嚴奂的行李箱,帶着他找了家酒店,四星的,房間裏還帶浴缸。

嚴奂看着謝修南幫他插上房卡,燈光一瞬間亮起來,他想到上帝說,要有光。

他的世界好像也正在一點點亮起來。

“洗澡。”謝修南給他拆了一堆一次性幹淨的毛巾,給嚴奂把浴缸的水放滿。

“嗯。”嚴奂要關門,但是謝修南卻不讓。

嚴奂無奈地說:“我連隐私都不能擁有了嗎?”

謝修南說:“我不看,但是你不能關。”

“好吧。”嚴奂做了妥協。

等到他整個人泡進熱水裏,從裏到外放松下來的時候,嚴奂盯着白色的天花板,又看了一眼鏡子。他瞬間明白了過來,謝修南不讓他關門,是怕他再一次的……

嚴奂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從十一歲開始,嚴奂就時不時有過自殺的想法,但是他一次都沒有對別人說過,也沒有其他人察覺出來。

可是謝修南怎麽會知道?為什麽是他?

嚴奂發着呆,聽見謝修南在外面喊他的名字:“嚴奂!”

他回過神來,說:“怎麽了?”

謝修南那邊安靜了一會兒,最後說:“沒什麽,我就喊你一下。”

謝修南把他想的太脆弱了,完全就是以一個保護性的姿态出現在他面前,嚴奂想。但是這個認知卻破天荒地沒給他帶來任何不快,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不讨厭,像是慢慢攪拌玻璃杯裏的熱牛奶。

他往浴缸裏沉了沉,讓溫熱的水沒過他的下巴。泡澡實在是太幸福的一件事,嚴奂很少泡澡,幾乎只在電視劇裏見過浴缸。他覺得在水面下很安全,他蜷縮起來,用手臂環住自己彎曲的雙腿,好像回到了夢裏的子宮。

嚴奂克制住了自己,沒有在浴室裏待上太久。他随便套了件浴袍,有些心事重重地走了出去。

謝修南坐在床上看電視,他剛看見嚴奂,就垂下了眼睛。

“你怎麽不吹頭發。”謝修南清了清嗓子。

嚴奂覺得他有點兒莫名其妙的緊張,但是他沒有拆穿他,只是說:“太熱了,等會就幹了。”

“嗯。”謝修南從床上走下來,說,“我沖個澡。”

“好。”

嚴奂坐在床上,謝修南在洗澡的時候,電視裏正在放新白娘子傳奇,剛好演到許仙給白娘子喝了雄黃酒那一段,許仙拉開床簾,被變了身的白娘子吓到昏迷。

他往床上一躺,也不管什麽頭發有沒有幹,會不會弄濕枕頭。嚴奂突然又想起了青蛇,想到王祖賢和張曼玉兩人在水裏嬉戲的時候忽然露出的蛇尾巴。他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唇,發現自己是有點嚴重缺水。

身體缺水,大腦缺氧。

嚴奂腦袋裏又冒出了一點邪惡的沖動來。

剛才……謝修南是那個意思吧?

是想來一炮?好像如果真做了,嚴奂的确也不吃虧。

第一次見到謝修南,他還和那個話痨的調酒師半真半假地讨論過這個問題……操,世事真是難料,他怎麽也沒想到是他自己和謝修南待在同一間屋子裏。

嚴奂想的太出神了,以至于謝修南走出來的時候,他還沒收回自己的思緒。

謝修南突然說:“嚴奂,你的浴袍……開的有點大。”

“哦。”嚴奂換了個姿勢,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謝修南背對着他,并且,耳朵那兒有點可疑的紅暈。

水太熱了?嚴奂在心裏笑了笑。

他從床上爬起來,啪地一下關了燈。

謝修南問:“關燈幹什麽?看不見。”

“刺眼。”嚴奂從善如流地說,“電視的光就可以啊,能看見了。”

“……哦。”謝修南沉默了一會兒,說道。

謝修南在電視機前面傻站着,然後瘋狂喝掉了一瓶礦泉水。嚴奂壓根就不信謝修南會這麽純情,他一直被動着,老是想要扳回一次。

“謝修南。”嚴奂懶洋洋地喊了他的名字。

“怎麽了?”謝修南深吸了一口氣,問。

嚴奂說:“你過來。”

謝修南似乎有點猶豫,沒動,說:“怎麽啦?”

嚴奂按了一下遙控器,電視也被他關了。

“我我我……我看不見了!”謝修南說,“我夜盲症。”

狗屁的夜盲症。

嚴奂走過去,手剛碰到謝修南的腰,他就像渾身觸電一樣跳開了。

嚴奂:“……”

“啊哈哈哈……”謝修南尴尬地笑道,“我,我怕癢。”

嚴奂心想,他媽的謝修南又在裝什麽!他也笑了一下,說:“是嗎?”

然後嚴奂就把謝修南給推倒在了床上,謝修南頓時安靜了下來,嗓音有點啞,說:“嚴奂……”

嚴奂騎在他身上,睡袍敞開,裏面連內褲都沒穿,謝修南的手被他困在頭頂,嚴奂慢慢低下頭,像是要吻他的樣子。他看見謝修南先是睜大眼睛,一臉被雷劈了的表情,後來又覺得謝修南的眼神有點不對勁。

“你剛剛不是說……”嚴奂覺得自己終于有點恢複正常了,“你要做第一個愛我的人嗎?”

謝修南咬了咬嘴唇,看着他,說:“是,是……可是……”

嚴奂沒反應過來,就被謝修南抱住腰,緊接着,他們倆在床上翻滾了一下,換了個姿勢。

謝修南緊緊握住嚴奂的手腕,似乎在強忍着什麽,過了一會兒,他說:“是要愛你,但不是那樣愛你。”

“……到底是怎麽樣?”

謝修南放開了他,從床上站起來,然後像遠離病毒似的沖進浴室。

“喂!”嚴奂哭笑不得。

“我知道了!”他突然明白了過來,“你不願意做下面的?”

浴室裏的瓶瓶罐罐好像倒了一地,嚴奂聽見謝修南在裏面用一種很霸道總裁的語氣說:“我要愛你!就要用我自己的方式!拒絕419,從我做起!”

嚴奂簡直目瞪口呆。

過了一會兒,謝修南拉開浴室的門,看着他,又一本正經地補充了一句:“跟體位沒關系,雖然,你說的也沒錯。”

操。

嚴奂算是……開眼了。

謝修南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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