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骨灰 要是女兒,我保護你們兩個

些物什,不曾傷到貴人……”

說着,封珩讓過身。

裴朝露便出現在眼前。

李慕擡眸看她。她确實不曾受傷,衣衫鬓發都是規整的。

誠如封珩所言,來人只毀壞了一些器物,當是想尋找裴朝露與其兄長聯系的蛛絲馬跡。地上璎珞針線散得到處都是,連她的床鋪包袱都被翻開扯亂。而她的足畔,散落着數片白瓷,一些灰□□末覆在她繡鞋上。

廊下清風拂來,又揚起一些,占在她裙擺上,再揚起一些,消散在虛空中。

她對上李慕眸光,突然笑了下,然後緩緩蹲下身,揀着地上碎片,将裏頭殘留的粉末倒在掌心。

李慕頓在原地,也不知怎麽的,有一個瞬間裏,氣息翻湧,幾欲站不住。

他不知地上是何物,只是他實在受不住裴朝露那副心如死灰的模樣。

“齊王殿下,久違了。”開口者是定安侯府的老侯爺,同李慕恭謹行了個禮,“此番是老臣聚衆而來,領頭的是微臣,若是得罪之處,殿下大可沖着臣來。”

“但還望殿下體諒,便是臣定安侯府,二子一孫戰死沙場,白發人送黑發人,全拜裴氏通敵所致。今朝裴家嫡女為外嫁女,吾等不為難一介女流。但并不代表就會放過那逃亡的裴家二郎。”

“滾!”李慕終于邁開步子,往裴朝露身邊走去,撫着她背脊,将她五指攏在掌心。

“齊王殿下,裴氏女乃太子妃,不是你的齊王妃……”人群中有人見不得裴氏女如此境地,還得人所護,開口嘲諷。

“再不走,就不必走了。”李慕冷冷開口。

“我們走!”

諸人憤憤散開,下山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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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朝露卻猛地站起身來,已撿入手的瓷片碎末重新灑落在地,她甩開李慕的桎梏,朝着外頭疾奔而去。

山門外,走在最後的陰蕭若被她拽停腳步,攔在身前。

“是你,帶他們上來的。”她開口,還是低沉清淺的語調,似是問着一個及尋常的問題。

卻也不是疑問,只當再确定一次。

“不錯!”年輕的姑娘桀骜又輕狂,“諸人不敢上山,懼怕齊王殿下威視,偏我不怕,我帶府兵護他們周全,我陰氏一族便是見不得這等藏污納垢之……”

她還想再說些什麽,瞳孔卻驟然一縮,尤覺小腹一陣寒涼,只張着唇口再吐不出一個字。

面前病弱又消瘦的女子,袖中一把匕首直入她骨肉。轉眼抽出,是脖頸封喉的一刀。

卻不想被一條長便纏住了手腕,錯了方向。鞭子主人乃陰莊華,素手發力,将人整個甩了出去。

“阿昙!”李慕追去寺門,縱身于半空接住她。

陰莊華蹙眉收鞭下馬,抱過胞妹催人離去。然回望山門卻不由心驚,那個女子在如此境地下,盡也不曾松開手中利刃。

“阿昙,阿——”李慕抱着她落地,卻沒能喚她第二遍。

裴朝露便将匕首插入了他胸口。

她已經沒有多少力氣,卻依舊咬牙想往下刺下去。

夏日豔陽奪目,山巅寺廟口男女貼身而立。

有些話随着血流飄散的風中。

“不著世間如蓮華,常善入于空寂行,說的便是夫人你。”

“芙蕖即為蓮,為表夫人功德,便讓小女随了芙蕖二字。”

“生個女兒,我保護你們兩個。”

裴朝露握着那把匕首,伏在李慕耳畔一字一句将他昔年之語緩緩道來……

她紅熱的眼眶,似又血淚氤氲,卻始終不曾落下。唯有話語還在吐出,一點點擊碎李慕的心防。

“如你所願,我們真的有了一個女兒。在你走後的第二個月,我診出身孕。我小心翼翼地養着她,想着有了孩子你總會回來的。可是我沒用,她在我腹中只待了四月又十二日,便死了。”

“你的皇兄派人将她打了下來……”

“一點模糊的血肉,能辨出男女,我便當她來人世走過一遭,将她火化。得了一抔骨灰,我将她捧着從長安帶到敦煌……今天,她連骨灰都沒了……”

“你、就是這樣保護我們的!”

“就是這樣保護我們的……”

裴朝露撕心裂肺的哭聲回蕩在山巅,一口強壓許久的鮮血從口中噴出,濺在李慕面龐脖頸上,整個人從他掌中滑下去。

李慕沒有松開手,意識消散前,他還抱着年少結發的妻子,唯有目光越過山寺門,櫻桃樹,落在那間廂房裏。

恍惚間,他看見地上瓷白碎片輕晃,風一吹,僅剩的一點粉末便也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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