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一只備胎5
黃昏後的圖書館點着清幽安靜的燈光,C1閱讀室的門被輕輕推開,因為時間比較晚了,圖書館裏的人也少了很多。
空氣中泛着書卷特有的油墨香,靠窗的斯文青年半張光潔的面容被燈光拂照的宛如油畫中的白薔薇,紅的唇和烏黑的根根分明的眼睫毛,對比色極為簡約出彩。
他似乎察覺到什麽,手指下意識按壓了一下書本,唇角微彎,擡頭看了過來。
腳步聲便止住了。
蘇秩黑眸暗了一瞬,他腳下微頓,快了薛至幾步,自然又理所應當的坐到了謝慈的身邊,像是好奇謝慈手裏那本外殼印着浮雕的書。
蘇秩和謝慈在宿舍關系最好,親近慣了,所以下意識的湊近在謝慈的肩膀一側,兩人完全能夠感覺到對方溫熱吐出的氣息。
他輕聲念出書名:“仲夏夜之夢。”
語氣中帶着很淺的笑意,秀麗純善的面容一瞬間柔和下來,他說:“阿慈,你怎麽總愛看第一幕?”
薛至這會兒只能坐到兩人的對面,他不是喜歡看書的人,來圖書館顯然是為了蘇秩,聞言便順着話道:“第一幕什麽劇情這麽吸引阿慈?”
謝慈捏着書頁的手指下意識繃緊。
蘇秩垂了垂眼,輕笑的念出聲:“既然真心的戀人們永遠要受磨折似乎已是一條命運的定律,那麽讓我們練習忍耐吧;因為這種磨折,正和憶念、幻夢、嘆息、希望和哭泣一樣,都是可憐的愛情缺不了的随從者。”
他的語氣接近詠嘆與悲憫,分明該是純然無害的,可此時卻又像一條吐着蛇信的美人蛇,他說:“阿慈這麽喜歡這句話,是不是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了?”
蘇秩言辭輕松的像是開玩笑,一旁的薛至心裏卻并不好受,煩悶感像窒息的潮水一樣将他淹沒。
謝慈天天跟他在一塊,有喜歡的人了卻不是第一個告訴他?
或許是謝慈永遠在他回首可見的地方,這讓薛至産生一種古怪的想法:如果謝慈有了喜歡的人,那麽對方心目中最重要的人必然就不是他了。
這個想法确實古怪,甚至自私的像個被寵壞了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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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次沒等薛至想多久,謝慈就否認了。
是眼眨也不眨的否認,和往常的無數次一樣,這無疑叫薛至松下了一口氣。
一旁的蘇秩就支起一只手臂,他側眼看着謝慈,唇邊笑意很是溫馴,就好像他什麽也不知道,徹底被眼前永遠鎮定的青年蒙住了眼。
三人誰都沒再說話,謝慈便安靜的看着手裏的書,半晌都沒翻過一頁。
沒一會兒,身側窸窸窣窣的動靜響了起來,謝慈眼角的餘光看到蘇秩垂頭似乎給薛至發了一條什麽信息,于是薛至嘴角露出一個模糊的笑意。
兩人像是瞞着謝慈擁有了共享的秘密一般,他們一起站起身,走到書架從中,一排排厚重的論書遮住了他們的身影,謝慈只能隐隐聽見幾分低聲交談的聲音。
隐隐綽綽的,像暧昧叢生的荒原一般,野火貿然生長。
其實這段時間差不多都是這樣了,薛至和蘇秩的關系在肉眼可見的熟悉、親密了起來。
謝慈垂了垂眼眸,指尖點在黑白的方楷印刷字體上。
“我越是愛他,他便越是厭惡我。
我給他咒罵,但他給我愛情。”
系統卡巴卡巴了幾下,謝慈最後只聽到了它小聲的罵了一句:“這種目标對象就是賤!”
午間下課的鈴聲響了許久,謝慈将課本收拾好站起身。
和他一起選修這門課的另外兩個舍友問道:“阿慈,你應該還是跟薛至一起的吧?”
謝慈點點頭笑道:“嗯,跟他一起,你們先去食堂吧,我等等他。”
其中一個舍友聞言便開玩笑道:“阿慈,我們都沒見過薛至那家夥等你呢?你們這箭頭得雙向,回頭你可得提點提點他。”
謝慈笑着點點頭道:“他動作慢的很,你們趕緊先去吧。”
兩人笑着跟他道別。
謝慈慢慢走下樓梯,其實工商管理專業下課時間跟他們一樣,薛至今天上午的課是不太重要的選修課,提前下課都是有可能的。
他走到外門口,樓道裏的人已經稀稀拉拉不剩幾個了,謝慈耐心等了一會兒,還是沒見人來。
他拿出手機,卻發現手機晚上忘了充電已經自動關機了。
無奈只好先去食堂,食堂有共享充電寶。
秋意漸濃,樹葉早已開始枯黃,被秋風橫掃卷起幾分,謝慈搓了搓手,只覺得有些冷。
到了食堂,謝慈先用卡刷了充電寶,然後去随意打了兩個菜。
可當他端着餐盤擡頭,卻一眼看見前面一桌上坐着的薛至。
對方面上帶着飛揚的笑意,眉彎處盡是謝慈最喜歡的陽光與耐心。
他正在與自己身前的人說着什麽,氣氛正好,仿佛連發梢都泛着暖意。
謝慈腳步微頓,端着餐盤的指尖泛着冷青色,在薛至的眼神看過來的時候,頗有些狼狽的挪開了眼神。
“阿慈,這邊。”
熟悉的聲音響起,不大不小,是薛至。
他們的距離太近了,謝慈想裝作沒聽到都不行,蘇秩轉首看向他,他大大方方的笑着,語氣卻好似有些埋怨:“阿慈,怎麽打你電話都不接,薛至說先來食堂等你也行,我們就先來了,位置都給你占好了。”
蘇秩說着,白而細的手腕拍了一下身側的空出來的位置。
謝慈嘴角勉強牽起一抹笑,他将餐盤端過來,很輕地坐在蘇秩的身邊。
薛至就坐在他的對面,謝慈低下頭吃飯,安靜的叫人看不出差錯。
薛至張了張嘴,心裏難得的産生一種愧疚感,可當他想問謝慈有沒有看見他發的信息的時候,蘇秩卻湊近謝慈低聲的說了句什麽,他只看到方才面色沉默的好友輕輕抿唇笑了一下。
誠然,謝慈笑起來是很好看的,有種矜持又克制的感覺,對方總将衣衫的紐扣扣到最上面一顆,他太過溫和了,簡直像油畫中的被封存的美人。
薛至轉開眼不再多看。
蘇秩這會兒靠的謝慈很近,他似乎總喜歡這樣粘着謝慈,從開學的第一天就這樣。
但他也知道怎樣點到為止,所以謝慈竟也不排斥他的靠近。
蘇秩将自己盤中的素菜夾給謝慈,笑眯眯道:“阿慈,這是你最喜歡吃的清炒竹筍,火候正好,我排了好久的隊呢?”
謝慈眼神緩下幾分:“謝謝。”
蘇秩聞言便順勢的靠在他的肩膀上,手臂攬住謝慈稍細的腰身,太近了,親昵的近乎暧昧。
他說:“我們之間有什麽好謝的,應該的阿慈,平時都一直是你在照顧我。”
他的臉是純然無辜的、聲音帶着些悶意,黑而大的眸中卻閃過幾分晦暗的情緒,手中的力度控制不住的變大。
好在他很快就松開了手,正好控制在謝慈想要推開他的時候。
薛至就在兩人的對面看着,面上的笑意淺下幾分,口中的食物似乎也沒什麽味道了。
薛至的眼神掃過謝慈被稍厚的衣衫遮住的細腰,他想,或許是因為自己在追蘇秩,蘇秩卻看起來對謝慈好感更高一些,所以自己會産生一些落差感是很正常的。
胸口好像憋的一口氣,薛至暗自想,他一定要追到蘇秩。
腦海中的理智似乎在半空中浮蕩,薛至根本沒法理清情緒,就這樣下定了決心。
時間過得很快,B大的寒假一般都放得很早,因為地區靠北,氣溫降下來的很快。
這次更是在元旦前兩個星期就早早放假了。
謝慈和薛至早早約好了一起回家,兩人一起定了十八號下午的票。
B市已經下起了鵝毛大雪,謝慈穿着微厚的暖黑色棉襖,一張臉白的與雪地交相輝映,薄薄的一層皮肉像是塗了一層白釉,只餘下唇上了幾分薄紅,無端便透出一股克制冷淡的氣息。
他單手戴着手套拖着行李箱在校門口等着薛至,光站在那裏,便惹人注目極了。
兩人定的是下午三點的高鐵票,他們從學校到高鐵站大概要半個小時,但今天下大雪,謝慈便跟薛至說好了兩點就出發。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謝慈依然沒看到薛至的身影。
他蹙眉,密碼解鎖了手機,給置頂的電話號碼打去一個電話。
“嘟嘟——”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
謝慈按滅了手機,他擔心薛至出什麽事,便打算直接去對方宿舍樓找人。
但到了寝室,謝慈一遍遍的敲門卻都沒有人回應。
直到旁邊寝室的人推開門看到面色泛着紅的謝慈,他有些驚訝道:“謝慈?你怎麽還在這?薛至不是和蘇秩一起去參加攝影社舉辦的活動了嗎?”
對方的語氣有些關切:“你沒跟他們一起嗎?”
謝慈渾身一僵,很快的垂了一下眼,眼睑處分明還透着幾分粉意,他微笑着說:“沒一起,我還有點事,就先走了,今天謝謝你了。”
謝慈轉身離開的背影有些倉皇,叫人看着便産生一股難言的憐惜感。
外面的天色有些陰陰的,謝慈漫無目的的走在雪地上,偶爾有一對對食指交纏的情侶從他身邊經過。
謝慈隐隐還聽到有人問,這是誰行李箱,怎麽就丢在路邊了。
他什麽都不想管。
太累了。
熟悉的笑語從遠處傳來,越來越近。
謝慈擡眸看過去,正看到薛至側對着他,寵溺地揉了揉蘇秩毛茸茸的頭頂。
就這樣吧。他想。
早該有這麽一天了,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飄絮般的雪落在他的頭上,謝慈已經轉身離開。
“提醒,備胎人設當前評分為B-,人設飽滿為百分之五十五。”
006咬着小手絹說:“好虐。”
它幻化出一只白色的機械貓貓,機械白的眼眶有一層數據籠罩起來的紅暈,黑眼珠透亮,看起來竟有些可憐兮兮的。
系統的真身是很少會給別人看到的,因為它們的真身通常會帶有系統本身的核心數據,如果被心懷不軌的人看到了利用起來會很麻煩。
意識空間輕輕卷起一股清風,吹得系統身上的人造絨毛微微動搖,像有人正在輕輕安撫它一般。
謝慈動了動手指,聲音難得帶着幾分真心的溫柔:“不哭了,回頭我們虐回去就是了。”
他嘆氣,只能說這個系統真的意外的符合他的心意,完全滿足了他毛絨控的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