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二只備胎4

謝慈、徐和韻和齊景澄是K大同一個專業的, 三人确實是一個寝室的,但準确點來說, 一開始只有謝慈和徐和韻才是室友。

齊景澄是一年後來轉來的K大,恰巧被分到謝慈他們這個寝室。

當年的謝慈比現在稚嫩許多,并且當初的他更加膽小、怯懦。

學生時期的謝慈是那種典型的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慫包。

任何人都能指使他,任何人都能嘲笑他。

謝慈從來都是沉默的低着頭,或者抓着自己的袖口,他永遠不會張口反駁,或是去拒絕別人。

他像一道沉默又暗淡的影子,被難看的縫在旁人璀璨的青春上。

謝慈到現在還會記得, 齊景澄沒轉來之前, 他是如何被衆人排擠的。

最開始是徐和韻,謝慈敏銳的發現,對方似乎對他很有興趣,總喜歡将話題引到他身上。

徐和韻相貌陽光,據說家世不錯, 是室友中說話最管用的人,可他并不會因為謝慈沉默透明的尴尬處境而憐憫他。

對方會露出唇邊兩顆尖尖的虎牙,像是故意一般的、笑着問他:“謝慈,你是女人嗎?為什麽留着長頭發?”

寝室裏其他幾人聞言哈哈大笑, 他們根本沒有意識到這樣議論別人,會對別人造成什麽樣的傷害。

他們裝作看不到謝慈忍耐的表情, 也不在意謝慈沉默的抗拒,只顧着迎合旁人, 仿佛嘲笑謝慈這件事能夠使他們團結到一起似的。

從徐和韻開始, 那些所謂的室友陰陽怪氣的問話便多了起來。

“謝慈, 你以後會不會懷孕啊?”

“你不會其實是女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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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麽容易受傷, 是不是有什麽病啊?如果哪天別人不小心碰到你了,你會不會上去訛人啊?畢竟你家裏情況好像也不是很好。”

“你怎麽一天到晚都不說話,別弄得好像我們欺負你似的。”

謝慈本身便不太會說話,他性格怯懦溫順,剛開始還會焦急的、難過的反駁幾句,之後便沉默的任由他們說了。

因為他的反駁太微弱、也太無力了。

沒有人會幫他。

大學第一年的生活于謝慈來說,是泥沼與噩夢。

謝慈是孤兒院出來的孩子,大學的時候他每天都要去兼職,他不舍得買任何貴一點的東西,錢只需要留下最基本的飯錢,其他的都會存起來。

一部分留作學費,一部分捐給孤兒院。

他活的太累,同齡的人在球場揮灑汗水,他必須要忍着病痛去不停的幹活,受傷了、受委屈了都不能掉一滴淚。

謝慈像一只背着很重的殼子的蝸牛,慢慢的朝前爬,即便是這樣努力,依舊會有嘲諷的聲音伴随在他身側。

青年知道自己留着一頭長發會顯得怪異、不合群,但這或許是他從小到大做的最膽大、也是最堅持的一件事了。

原因其實有些俗套。

謝慈曾經在孤兒院有個很好的朋友,他們相識在孤兒院的香樟樹下,當時謝慈手中的棒棒糖被孤兒院中的‘小霸王’給搶走了,扁扁嘴正要哭,有個穿着鏽紅色外套、長相可愛的男孩便跑出來擋在他身前。

對方像個雄氣赳赳的士兵一般,将小霸王趕跑了,男孩将棒棒糖遞給年幼的謝慈,奶聲奶氣的道:“小妹妹,別哭了,棒棒糖給你。”

謝慈小時候長得非常漂亮,長而卷的睫毛,白皙透粉的皮膚,即便穿的陳舊依舊不影響他像娃娃一般的精致。

當時他的睫毛上尚且挂着幾滴淚,就這麽呆呆的看着男孩,最後小聲的辯駁說自己是男生,然後接過那根棒棒糖。

對方也不在意,只是笑着同謝慈介紹自己,說他今年四歲了,謝慈可以稱呼他為小橘子。

從這天開始,謝慈和小橘子幾乎形影不離,謝慈受了委屈,小橘子會為他打回去,謝慈想吃什麽,小橘子就會多留一些給他。

小橘子幫他幹活,帶他玩游戲,到最後,他們連床鋪都是挨在一起的。謝慈當時覺得,天底下再也沒有比他們兩個更好的關系了。

只可惜,後來小橘子被人帶走了,據說是被領養人收留了,對方哭着鬧着要帶謝慈走,最後還是沒成功。

謝慈只記得小橘子臨走的前幾天,他們一起坐在孤兒院香樟樹下的秋千上,腳尖點地,順着初夏的清風晃在半空。

年幼的謝慈握着小橘子的手,握的太久、也太緊了,甚至有幾分濡濕的感覺,像是時刻害怕有人将他們分開。

謝慈不太記得當時他對小橘子說了什麽,但他至今依舊能記得小橘子最後認真看着他說:“阿慈,我以後一定會回來找你的,你留着長頭發吧,長頭發很漂亮,以後我一定能在人群中第一眼就看到你。”

年幼的謝慈重重的點頭,聲音有些難過:“好,小橘子,你別忘了,我等着你。”

其實如今想起來,與小橘子的友誼或許早在對方離開的那一年就斷了,謝慈是個十分重諾的人,即便知道當時孩子的戲言不能信,卻還是堅持的留了長發。

一直到後來,留着長發已經成為一種習慣了。

或許也算是青年沉默的外衣包裹下的叛逆心。

到後來,謝慈同齊景澄結婚後才知道,丈夫一直以來都愛極了他這一頭長發,說他在床上仰躺着看着他的時候,烏發散開,像水中霧氣凝成的美人,美的驚人。

丈夫都不反對,謝慈又需要在乎什麽旁人的眼光呢?

謝慈拿出一對明顯是情侶的杯具,一份擺在自己身前,一份擺在齊景澄面前。

至于徐和韻,便用了另一個明顯是客用的玻璃杯具。

親疏分明。

徐和韻掃了一眼,面上的笑意不減,他像是打趣一般的對齊景澄道:“你看看,你們倆又在虐我這條單身狗了,這合适嗎?”

齊景澄掃了眼,并沒有太放在心上。

這段時間他和徐和韻也接觸過,對方的性格非常好,十分靠譜,和原身也确實是多年的好友了。

原身當初開公司的時候,還是徐和韻不顧家裏人,硬是要幫着原身一起創業,也算是真兄弟了。

想到這裏,齊景澄笑了一下,男人取下眼前的眼鏡,口吻平常:“你羨慕就早點找個老婆安定下來。”

謝慈坐在齊景澄身邊,他正貼心的為丈夫倒溫水,面上依舊保持着淺淡的笑意,在聽到齊景澄這句話的時候還贊成似的點點頭。

徐和韻那雙明媚的眼便落到謝慈身上,好一會兒才笑道:“那哪行,沒找到合适的也不能湊合。你當誰都能找到阿慈這樣賢惠貼心的老婆呢?”

齊景澄便問:“那你心裏合适的人選是什麽樣的?”

徐和韻拿起玻璃杯,他半開玩笑的看着齊景澄道:“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我找女朋友的标準麽?長得好看,粘着我的,溫柔賢惠,最好還有一頭黑長直。”

齊景澄點頭:“這确實。”

徐和韻談過不少戀愛,基本是都是跟女性.交往的,特質同他描述的差不多,不過每一任談的時間都不超過一個月就是了。

徐和韻說完這番話,眼神便落在謝慈身上,好巧不巧與謝慈微凝的面容對上,于是他唇邊的虎牙露出一顆,顯得有些無辜的模樣。

謝慈移開了目光,溫和的面色冷淡了不少。

他捏着手中的木筷,有些用力,指節都有些泛青。

謝慈并不想多想什麽,但徐和韻實在令他厭惡,尤其是那些與他一般無二的特質從對方嘴中說出,讓謝慈不由自主的想起從前的一些事。

那大約是大一的下學期,謝慈的寝室爆發了有史以來最嚴重的矛盾。

矛頭還是指向謝慈。

起因是寝室中有一個室友十分愛表,于是他狠狠心買了一塊對于當時的他們來說算是十分名貴的表,為了這塊表,對方甚至還同人借了不少錢。

但古怪的是,這塊表還沒在手裏焐熱,就不見了。

那位室友急的翻箱倒櫃,怎麽也找不到。

他們其餘三個人的關系向來好,家庭也算是富裕,寝室裏一般沒有其他人進來,于是他們自然而然的就懷疑到謝慈的頭上。

因為謝慈申請過不上晚自習,輔導員知道他的情況,也同意了。

更何況他們跟謝慈的關系并不好,謝慈的家境又不好。

人總是這樣,懷疑的心思一旦起來了,再加上旁人的添油加醋,心裏幾乎就将猜測的結果蓋棺定論了。

謝慈根本沒辦法反駁,沒有人給他做不在場證據,也沒有監控攝像頭能證明他的清白。

即便輔導員想幫他,輿論卻止也止不住。

一頂偷竊的帽子蓋到他的頭上,怎麽甩也甩不掉。

這對謝慈的打擊幾乎算是毀滅性的,從前旁人還只會議論紛紛的說他性格古怪,說他不合群、留着女人一樣的長發。

而現在,他們開始說他是小偷,難怪是從孤兒院裏走出來的。

謝慈幾乎哭腫了眼,整個寝室的氣氛都怪異極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像一柄尖銳的刀一樣,刺進他的心髒。

就在這個時候,徐和韻卻難得的幫謝慈說了一句話,謝慈依舊記得青年當時笑着對那個室友說:“應該不是他吧?謝慈哪有這個膽子?”

“大家都是一個寝室的,也別太過分了,回頭我再送你一個,事情就當過去了。”

很輕松的語氣,像是在說一個簡單到呼吸喝水的問題一般。

那個室友一直都以徐和韻唯首是瞻,聽人這麽說,自然也就不再多糾纏了。

謝慈記得當時自己感動的模樣,或許連眼睛都紅了,看着徐和韻的眼神像在看着救世主一般。

無疑,那一刻的徐和韻簡直是謝慈眼中最高光的時刻。

謝慈幾乎忘記了從前這人對自己一切的冷嘲熱諷,以及自己在這人面前受到的一切委屈。

他想,他一定要找一個機會好好謝謝徐和韻。

他想,原來他的生命中也會出現這樣一個人,會真正的站在他這邊、相信他。

這件事剛過去的第二天恰好是周末,室友們家住的近,便都回家了。

寝室裏只剩下謝慈和徐和韻兩人。

于是,在謝慈躊躇着想要開口向徐和韻道謝、緩和兩人關系的時候,徐和韻卻難得主動靠近謝慈,面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說:“謝慈,昨天我幫你了,你該怎麽謝我?”

謝慈難得有些緊張,腦海中一瞬間想到的便是請對方吃飯,但沒等他說出來,徐和韻便對他漫不經心的笑笑說:“不然你當我男朋友吧?”

語氣太過輕佻,甚至顯得過分随意。

青年唇畔的小虎牙有些可愛的露出幾分,他說:“你不是一直都想融入大家嗎?你跟我在一起,我幫你啊。”

謝慈一瞬間呆住了,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一張臉漲的通紅,心裏有羞恥與難堪,但最後,他只敢搖搖頭表示拒絕。

他從來沒喜歡過徐和韻,也從沒想過和對方在一起。

謝慈不明白,之前一直針對他的徐和韻為什麽會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用天方夜譚來形容也不為過。

好在謝慈拒絕了,徐和韻也沒什麽特殊的表示。

只是從這一天開始,謝慈明顯能感覺到對方對自己愈發親昵熱情的态度了。就好像對方真的追求他一般。

每天早上謝慈去跑步,對方就會跟在他身後。跑步結束後,徐和韻會準備好水和早點遞給他。

上課的位置徐和韻也會專門給他留,甚至睡前還會專門同他說一句晚安。

或許是徐和韻态度轉變的太明顯了,這段時間寝室內的氣氛都好上不少,謝慈明顯能感覺到他們對自己的态度不再像從前那麽尖銳或是冷漠。

謝慈有一瞬間是受寵若驚的。

畢竟謝慈當時也不過是個二十剛出頭的青年,他從未被人追過,也從未被人這樣善待過,可以說他青澀的甚至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拒絕。

他會感動,并且心腸開始愈發柔軟。

正當他開始逐漸相信徐和韻是真的喜歡上他的時候,謝慈卻聽到了對方在寝室中的一段對話。

當時謝慈難得下班回來的早,走到寝室門口恰巧聽到其中一個室友問徐和韻道:“你不會真喜歡上謝慈了吧?”

徐和韻是怎麽回答的,他輕慢的笑了笑,陽光好聽的嗓音慢慢被拉長聲線:“我喜歡他?怎麽可能?就是看他那副蠢樣還挺有意思。”

謝慈站在門外,手就搭在門把手上,一瞬間覺得自己像是被一桶涼水劈頭蓋臉的砸下。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表情。

随後,他就聽到徐和韻繼續道:“對了,你那個手表應該是丢在校內醫務室了,上次我去正巧看見了,校醫一直給你收着,你直接去拿就行。”

那室友道:“诶?我都忘了,不過你去校醫務室都是兩個星期之前了吧,當時沒想起來說嗎?我之前還懷疑謝慈來着,看來還真是冤枉他。”

徐和韻沒說話,只是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道:“嗯,忘了。”

這哪是忘了的态度,分明是等着看好戲,故意的。

謝慈不記得當時自己是怎麽離開的,夏天的夜晚還是有些涼意,月光如幹淨的鹽粒一般灑在樹叢中。

他坐在宿舍樓下的長凳上,兩條腿蜷縮在一起,用手臂輕輕環在一起。

青年一聲不吭的将頭埋在腿彎,任由潮濕的水珠浸透他的膝蓋。

或許在徐和韻的眼裏,他就是個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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