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二只備胎20

齊明成幾乎要克制不住自己的目光。

他知道自己不該這樣, 至少現在不該。

因為那樣若有似無的刺痛感又開始在他的身體中蔓延,這次是他的眼睛。

眼球像是被一些隐匿的觸角包裹起來,縮緊、再縮緊。

這些刺痛感幾乎超出了人類所能承受的正常範疇,可齊明成卻面不改色, 甚至只是面皮抽搐了一下, 誰都看不出他的異常。他更像是早已習慣。

青年睜着那雙逐漸泛起血絲的眼, 定定的看着謝慈。像一具殘破的、即将腐爛的木雕。

或許是他的目光太過熾烈, 其中又飽含着過多的壓抑,被他注視着的長發青年很快便注意到了他的目光。

幾乎在對方的眼神掃過來的一瞬間,齊明成便垂下眼, 手間捏着筷柄,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他知道他現在是什麽模樣,瞳孔猩紅、或許面目也是扭曲的,他會吓到他的阿慈。

謝慈根本不知道對方心中所思所想, 他自從進入齊家的大廳以來, 一直便有一束不容忽視的視線追随着他, 并沒有什麽侵略性, 像是一道溫柔駐足的影子。

他擡眸看向那個方向時,發現是丈夫的那位私生子弟弟, 那位齊明成先生。

可對方也并未看他, 齊明成垂着眼,像是有些走神一般的盯着酒杯中淺紅色的液體。

謝慈便也收回了眼神。

相愛的兩人彼此錯過開眼神,一個是不得相認,另一個是錯将他人當做愛人。

齊景澄注意到身邊的妻子偏開的目光,他掃了眼齊明成, 嘴角的弧度不動聲色的平下幾分。

他在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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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沒有發現, 除卻齊明成的相貌與他前世的兄長極為相似外, 他對這位“私生子”弟弟還有種說不上來的警惕感。

齊景澄能感覺到,第一次與齊明成見面的時候,對方對他有種若有若無的敵視感。

叫他深刻的是對方看他的眼神,墨藍的眼中像是懸挂了某種自始而終的諷刺與預知一切的森冷。

如果不是那行瑩白色的小字沒有發生改變,齊景澄幾乎要以為對方知道了他真正的身份。

他腳步微頓,緊扣着妻子的手,當謝慈不明所以的看向他時,齊景澄甚至還冷靜的笑了笑。

齊景澄開始有意識的控制,不顯山露水的洩露自己的嫉妒與占有欲。

齊景澄與謝慈落座後,這次的家庭會議才算是正式開始。

其實也沒什麽太多的內容,只不過是齊老爺子大限将至,到底還是希望兒孫滿堂相聚,連帶着将兒子的私生子接回都好似是一件多大的喜事。

齊母自然是不樂意的,她與齊父雖然現在沒什麽感情了,但齊景澄是她的兒子,齊家都是要給她兒子的。

如今多冒出一個不知道什麽時候蹦出來的私生子,能高興才奇怪。

但她此時也不好多說什麽,只能冷淡的笑笑。

齊母對齊明成如此,對謝慈也不遑多讓。

畢竟她一直都認為是謝慈帶壞了自己的兒子。

謝慈一直都心知肚明,齊母面子上問的話他也就中規中矩的回答着。

其實他對齊母還是有些尴尬的情緒存在,謝慈一直沒法忘記對方當初居高臨下要求他離開齊景澄的模樣。

或許年輕氣盛的自己會為了愛情鼓起所有的勇氣來面對家庭的阻力,但現在回想起來還是會覺得有些尴尬。

尤其是他當初信誓旦旦的告訴齊母,他與齊景澄一定會始終如一的走下去。

可事實上人心易變,也不過是瞬間。謝慈現在時常會生出一種與丈夫再難執手走下去的感覺。

這一餐飯謝慈吃的十分默然,好在丈夫在一旁幫他擋下了不少明裏暗裏的冷箭,謝慈也不算面子上難過。

用完餐後,從樓上放眼看下去,幾乎所有的路燈、街燈都已經悄悄亮了起來。

像從前的無數個日日夜夜。

齊景澄和謝慈是被安排在同一間房的,畢竟他們如今已經大概算是長輩們也如同的夫妻了。

謝慈洗完澡後并未換上睡衣,而是穿上一件黑色的長袖衫與淺色的長褲,黑發散在肩頭,很漂亮,像一片濃密的水藻。

青年躺上床,柔順的發落在朱白的頸側,他背對着丈夫,側身入眠。

淺白的壁燈幽幽的亮着,風光下的青年眉眼缱绻,肉粉色的唇有種蠱惑人心的、溫潤的美感。

齊景澄知道妻子還是對自己心存芥蒂,只是今日對方難得的溫順叫他不忍放手,也放寬了膽量。

男人猶豫着,主動的靠近青年溫暖的脊背。

恍然間,他似乎想起,從前的謝慈似乎也是這樣小心翼翼的、心懷忐忑的去靠近那個冷淡厭倦的他。

齊景澄閉了閉眼,突然後悔起來。

後悔他為什麽沒有對他的阿慈一見鐘情。

這樣他們可以從一開始就相愛的,他們能毫無波折的攜手走下去。

愛情本就是自私的,他大可不必那樣看重那些所謂的道德感。

齊景澄曾經确實給自己在這個世界列下了條條框框的高樓,但也正是如此壓抑,後期才會崩盤的那樣厲害。

男人輕輕攬住背對着自己的妻子,兩具身體緊貼着彼此,幾乎沒有分毫的縫隙。

齊景澄能感受到妻子平穩的心跳聲,就在他的耳側。而在這樣靜谧的氛圍中,他甚至産生這樣一種錯覺。

對方紮根在他的基因中。

他輕輕垂頭,吻了吻妻子的額頭,語氣中該是充滿愛意的,他說:“早些原諒我吧阿慈。”

“這次是我錯的太離譜了,是我沒有顧忌到你的想法,你想他也沒關系、看他的照片懷念往昔也沒關系。應該的,我可以等。”

齊景澄輕輕閉上眼,他的唇邊就是妻子烏黑的發絲,淺淡的香氣萦繞在鼻息間,竟叫他生出一種莫名的依戀感。

大約是天性上的缺陷,而謝慈是他唯一的補藥。

他慢慢陷入黑甜的睡夢,因此也無法注意到妻子其實從頭到尾都沒有睡着過。

謝慈靜靜聽着身後的動靜,直到時針滴答滴答的聲音在牆角的鬧鐘裏響起。

他耐心的又等了一會兒,才轉身,将齊景澄攬住自己的手腕輕輕挪移開。

青年的視線堆疊在男人的臉側,男人奇怪話語回響在他的耳側。

什麽叫做“你想他也沒關系,看他的照片懷念往昔也沒關系?”

什麽又叫做“應該的、可以等”。

這個‘他’到底是誰?

謝慈冷靜的蜷縮起指尖,他半坐起身,側臉看向正在安心的、熟睡的丈夫。

心中詭谲的念頭再次浮起,身邊的這個披着自己丈夫皮的怪物,到底是誰?

如果是上次齊景澄喝醉酒的時候,謝慈還能勉強安慰自己,對方只是醉糊塗了,可是這一次,謝慈能夠百分百确定,對方完全是意識清醒的說出這句話的。

他忽然想起許多自己未曾細想過的事情。

譬如丈夫突如其來的冷淡,明明前一日晚上還鬧着要他說‘愛他’,第二天見到面後卻冷淡的好似個陌生人。

丈夫從前最愛吃芒果,最厭惡吃蔥花,如今卻對芒果避之不及,對蔥花倒是毫無芥蒂。

還有很多的一些小習慣,分明是日常生活中不太明顯的,此時卻莫名的顯眼起來。

因為一個人不可能在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內将在此之前維系了許多年的小習慣給全部改掉。

似乎唯一能夠解釋的理由是,這具身體中的人,不是它原本的主人。

有一個不知道是什麽的怪物搶占了他丈夫的身體,一直僞裝着丈夫的模樣與他生活在一起。

日日夜夜。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真正的丈夫呢?去了哪裏,有沒有被人傷害?

謝慈的唇幾乎一瞬間變得蒼白,他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此時的心情,長發的青年看向身邊熟睡的“丈夫”,眼底甚至露出一抹恐懼的神情。

而與此同時,齊景澄面前的瑩白規則的顏色越來越深、越來越深,從紅色變成猩紅,最後歸為死寂的黑。

再無變動。

謝慈哆嗦着手,幾乎想下一瞬間就逃出門外才好。

他沒辦法接受這個可能是真相的真相,此時他腦海一片混亂,只想逃出這片地獄才好。

青年慌張的套上一件外套,卻不注意的将床頭櫃邊的花瓶碰到了。

花瓶是白瓷制成的,地板上并沒有鋪毛毯,只有一層硬木地板,也因此,花瓶摔碎的聲音變顯得格外刺耳。

謝慈的臉色一瞬間變得蒼白,像是撲翅欲墜的白鴿。

齊景澄本就沒睡熟,此時被動靜吵醒,卻沒想到一眼撞進妻子驚恐的眼神中。

齊家大宅的隔音很好,由此,夜晚便愈發顯得靜悄悄的。

謝慈的聲音帶着些顫音,此時的齊景澄在他眼裏無疑是一團披着人皮的鬼怪,謝慈的腿軟的不可思議,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反應,只能勉強支撐着旁邊的大衣櫃才能不往下滑倒。

“你到底是誰?你不是景澄!”

齊景澄本還有些茫然的目光慢慢凝滞冰凍起來,他轉眸,果然再沒有看到那幾行瑩白色的規則小字,取而代之的是散發着黑色的、詭異的字眼。

他左防右防,事情最後還是到了無法掙脫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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