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二只備胎22

謝慈從前只在光腦論壇上看過對白洞風暴的描述。

極端、膽寒、扭曲, 是與黑洞一樣具有一切毀滅能力的末世天災。

确實該被稱為天災。

謝慈無力的擡起血肉模糊的手腕,他仍沒有認輸,即便那張白潔漂亮的臉上也‘開出’了極多細小碎嫩的‘刺花’。

青年更像是即将四分五裂的拼裝玩偶, 血痕規整、時隐時現。

他昏黑的眼死死盯着這片空間唯一留存下來的一扇門, 世界上不會有完完全全的死路一條。

兩個世界的融合吸引了白洞暴動, 但同時的, 世界規則不可能任由白洞風暴完全吞噬一切。

于是, 便有了這扇‘門’。生門。

這是謝慈的生門。

青年踏着無數蒸發的血跡, 從深淵朝着光明走去, 正如他從前在無數個世界中向死而生。

頭顱中隐隐刺痛感,身體的沉重感愈發嚴重。

謝慈幾乎感覺不到膝蓋以下的知覺, 恍惚之間,他大概是摔倒了、半跪在純黑的空間。

生門就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或許戲劇化的情節總愛在這樣千鈞一發的時候出現。

謝慈雙手撐着地面,被割碎後重新瘋長的長發垂在他的頰側,他雙眸迷茫、面目暈紅, 就這樣看着眼前那扇密閉的門, 輕輕被推開一道縫隙。

白色的光芒伺從中争先恐後的鑽進來,如果非要形容,就像是地獄終于照進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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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慈看得不真切, 但他清楚的知道,他得救了。

謝慈不知道來人是誰,對方身上有一種極為矛盾的氣質, 像是一人雙面,一面叫他覺得危險、一面卻又讓他心生熟悉。

他最後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中。

暗色空間照入的白光映照出一切事物原本的影子。

從何而來的游魂要歸回何處。

**

謝慈再次睜開眼是在一個天氣明朗的清晨。

灼熱的玫瑰盛開在病房中冰藍花紋的花瓶中,稍冷的空氣透過窗口的縫隙鑽了進來, 帶了一切生機勃勃的氣息。

青年的長發散在潔白的枕頭上, 他面色蒼白, 竟與紙張無疑,只有唇尖透着一絲絲淺淡的肉桂色,是脆弱無力的、躺在床榻上任人擺弄的長發美人。

謝慈不動聲色的看了一圈四周,在聽到門口傳來腳步聲時,下意識的垂下眼角,進入他此時該有的角色狀态。

對待工作,他真的算是愛崗敬業。

來人腳步微頓,謝慈心頭跳了一瞬,擡眼看了上去。

像是撞入幽深的清水湖。

是齊景澄。

謝慈的眼神一瞬間變得極為厭惡,遠山似的眉慢慢皺了起來,仿佛看到齊景澄就像是碰到什麽瘟病一般。

可男人卻只是微笑,一雙深色的眼中泛起脆弱的蛛網似的紅,他啞着嗓子說:“阿慈,我回來了。”

謝慈渾身一僵,他的手顫抖着擰緊了被角,好一會兒,深吸了一口氣才啞聲道:“你到底還要裝到什麽時候·······”

齊景澄沒說話,只是慢慢坐到謝慈的床邊,像從前無數個日日夜夜。

男人深吸了一口氣,嗓音中甚至還有幾分說不出來的顫音:“小阿慈,小橘子回來了。”

謝慈猛地擡眸,眼神中有些不可置信。

他其實猜到了幾分,自己真正的丈夫齊景澄,可能就是小橘子。

他們在孤兒院交換過一塊月牙形的石子,在那本相冊的末尾處,謝慈看到過那塊月牙形石頭的照片。

這件事是那個冒牌貨絕對不可能知道的事情,謝慈甚至沒有同任何人提起過。

可他太怕了,就怕眼前的丈夫只是一道虛影,就怕萬一,萬一那個怪物有什麽古怪的本領,從別處獲得了丈夫的記憶,又來哄騙他。

于是他不敢應、不敢期待、不敢多想。

齊景澄卻輕輕握住了他冰冷如魚的手腕,對方細心的将他微微握起的指節舒展開,十指相扣。

熟悉、溫柔到無法用語言描述的程度。

謝慈卻看也不敢看他,喉頭宛若被一團棉花堵塞住了一般,眼角有透明的水痕劃過。

齊景澄的表情太溫柔了,男人幫他攏了攏耳側的碎發,随後退後一些,笑笑說:“這樣好多了,我們阿慈一直都這麽好看。”

謝慈卻一瞬間淚如潮湧。

這是丈夫在他們相愛一周年時,坐在水畔的月亮旁這樣對他說的話。

長發的青年淚眼朦胧的看着丈夫,像是看着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他的聲音有些軟而輕的顫,宛若順着水波流蕩的桃花:“景澄,真的是你嗎?”

“你怎麽才回來?你為什麽才回來?我很怕,景澄,你不知道我前段時間,我以為他是你、我以為他是你,我差點和他、、我·······”

謝慈的情緒一瞬間變得有些激動,眉目中的自厭叫人心疼。

齊景澄輕輕攬住他的胳膊,他安撫似的吻吻青年的唇,随後是臉頰,珍惜愛重無比。

他輕聲說:“沒事的阿慈,阿慈喜歡不是一直都只是我嗎?”

謝慈點頭,輕輕噎了一下,眼睛微睜,渾圓的淚水便順着眼睑滾落下來。

齊景澄紅着眼睛笑了,手指輕輕擦拭過青年的淚水:“你沒有背叛我啊,就算隔着無數的時間和距離,我們也還是只愛着對方不是嗎?”

謝慈輕輕彎了彎指尖,他擦了擦眼角的淚痕,身體輕輕往旁邊移了一些,臉頰有些紅:“你睡上來吧,你這幾天一定沒睡好,眼眶下有黑眼圈了。”

齊景澄露出一個笑,他點點頭,側身坐上了床榻,十分自然的攬過謝慈的腰肢,将頭輕輕側埋在謝慈長而順滑的發間。

熟悉自然的刻骨的動作。

謝慈眼圈又默默的紅了一圈,他捏着指節,心中又放松下幾分。

氣氛溫馨極了,護士進來記錄情況的時候看到的時候都有些不太好意思,輕輕咳嗽提醒了一下。

齊景澄起身,本來他确實也有些不太好意思,但看到妻子滿面暈紅,頓時別說什麽不好意思了,只顧着去看妻子難得可愛的情态。

他的眼就粘在謝慈身上,畢竟在此之前,他連多看妻子一眼都要承受無盡的痛苦。

齊景澄輕輕掖好謝慈身側的被子,随後又問了護士妻子的情況,他分明早就知道妻子只是因為受到輕微的驚吓才昏睡過去的,但他還是不太放心。

畢竟誰會受驚昏睡三五天的?

謝慈知道自己當時真正的情況,或許是規則不允許,所以真正的齊景澄也看不到真相,只以為他‘受驚’了。

護士将門關上,齊景澄輕輕揉了揉妻子的額頭道:“餓不餓,我去買些飯。”

他打算轉身走,卻發現妻子一只手輕輕牽住他的衣尾,一低眼,便能看到妻子濕漉漉的眼,黑白分明的。

謝慈抿抿肉粉色的唇:“別走。”

只這一句話,齊景澄哪裏還走得動?

男人任由妻子枕在自己的膝上,他下意識的幫着妻子順着長發,一副小意伺候的模樣。

謝慈抿唇,好一會兒才輕聲問:“景澄,你當初去哪裏了?為什麽·······會出現這種古怪的事。那個占據你身體的人又是誰?”

齊景澄的笑容輕頓,好一會兒才輕聲道:“阿慈,說起來你可能不信,還記得好幾個月前,我出差要回來的第二天早上一睜眼就發現自己成為另一個人。”

謝慈擡眼看他:“另一個人?”

齊景澄垂眼:“齊明成,我變成了他。”

謝慈一瞬間怔住,他突然記起第一次見到那個英俊帥氣的青年人的模樣。

和齊景澄一樣,齊明成也是在他即将受到傷害、即将被難忍的惡意擊潰的時候出現在他的身邊。

原來丈夫一直都在他身邊,從未離開過他。

齊景澄說:“阿慈,如果我告訴你,我們的世界只是一本小說呢?”

男人說完後便靜靜的看着青年,他的表情十分安靜溫暖,卻一點都不像是開玩笑。

謝慈是懂他的,青年眼角露出一個細細的笑容來,落在齊景澄眼中卻像是懸崖絕壁處唯一的生機,謝慈說:“那我們是什麽角色?”

齊景澄忽的笑了:“很小的角色吧,很普通的一對恩愛的夫妻。”

謝慈勾住他的小指頭:“會永遠在一起嗎?”

他的眼中有星星,齊景澄想。

“會,一直到世界的盡頭,所有人都死去,我們依然會在一起。”

因為我們是自己故事的主人公。

真正的齊景澄絕不會讓謝慈受到一點傷害。

謝慈看着齊景澄的眼神忽的頓住,好一會兒他才閉眼,語氣中仿佛帶着輕微的鼻音:“我有點困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睡?”

齊景澄笑了:“要。”

于是他們相擁在一起,于晨光中睡去。

在一切的寂靜中,只有床頭櫃上的一張丈夫與妻子合拍照十分的顯眼。

半空中忽的顯出一道瑩白色的正楷字體。

“請注意,您的扮演确認失敗,作為懲罰,您将被永遠剝奪名字與一切生物的權利,鎖在這個世界。”

瑩白色的字體停駐在半空十幾秒後,徹底化作一陣青煙消散。

陽光打在床頭櫃的照片上,照片中的‘齊景澄’眼珠輕輕轉動了一下,溫暖的眼眸一瞬間變得極為詭異,就這樣死死的、死死的盯着床榻上的長發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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