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三只備胎5
沈棠之當然不會答應纨绔這樣無理的要求, 謝慈怎麽威逼利誘都不行。
謝小侯爺沒意思的咂咂嘴:“古板。”說着,他将那些避火圖全部壘在書桌前,打開其中一本, 索性自己拿過紙筆攤開,擺出一副作圖的架勢。
別說, 這謝小侯爺君子六藝學的一塌糊塗,作畫的本領倒還算不錯。只可惜沒用在正途上。
嬌矜漂亮的小公子不過寥寥幾筆, 那畫中交纏的人物便栩栩如生, 眉目暧昧傳情。
沈棠之喉頭幹澀, 眼尾泛起微淺的桃紅,不敢多看一眼。
謝慈偏不如他意,笑意吟吟的拉過沈棠之的手臂,按着人的肩膀逼他看。簡直将纨绔胡作非為的德行貫徹的徹底。
他說:“沈棠之, 這麽大個男人了, 你害羞個什麽勁兒?知道的明白你是初哥, 不知道的還當你是哪個遭人調戲的伎子女郎呢。”
沈棠之抿着唇,眼睫垂着, 就是不看一眼。
他越是這副模樣便越是勾的人想作弄他。
尤其是謝慈這般在紅粉堆裏打滾多年的纨绔, 他只覺得沈棠之這副情态與那些欲拒還迎的女郎們一般無二,謝小侯爺下意識的捏住對方的下巴尖,臉頰湊近, 哄騙道:“好哥哥, 你就看一眼, 看一眼我今日便随你學那勞什子的君子之道如何?”
謝慈眼底閃過幾分惡劣的笑意, 眉眼漂亮嬌矜的令人側目, 他絲毫不曾注意到自己與沈棠之過分親密的距離。
兩人面對着面, 呼吸間仿佛能将對方交融, 謝慈是個蠢的,還得意洋洋的以為自己“征服”了這位一板一眼的夫子,作弄的對方一動也不敢動,連呼吸聲都氣的變粗了。
殊不知對方淺茶色的眸底聚攏起的又哪裏是什麽懼意、無奈,分明是渴望與星點的貪婪。
沈棠之手指勉力扣住桌角,指骨死死抵着才能叫自己清醒一些,不做出那些失了分寸的事。
他啞聲道:“好,只是還請謝小侯爺日後莫要再為難在下了,在下會盡力教習侯爺君子之道。”
謝慈笑了:“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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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棠之喉頭微動,果真垂下頭看了眼。
謝慈仔細注意着對方的表情,泛紅、慌亂,果然,他就知道,這世上哪有真正的柳下惠,接下來他引誘對方去紅樓的成功率肯定更高了。
門外傳來緩慢的腳步聲,沒等兩人反應過來,門便被推開了。
謝慈并不知道他此時的模樣有多麽引人誤會,一手壓着沈棠之的肩膀,強迫對方垂頭看桌案上的畫,面上有些不懷好意,又壞又漂亮。
嚣張的讨打。
謝池剛推門看到的便是這樣的謝慈,他眼中的冷色簡直要破土而出,他的聲音簡直能掉出冰渣子:“兄長這是在做什麽?”
謝慈聽到這道聲音整個人就是一個哆嗦,似乎連腳都軟了幾分,他下意識的要藏畫,手忙腳亂,臉上青青白白:“沒、沒做什麽。”
謝池哪能真信了這個荒唐的兄長,他掃了一眼那沈先生的臉色,又白又紅的,簡直像是受了什麽屈辱似的。
果然,自己這位兄長的德行他是再清楚不過了,正事一件不幹,成天荒唐度日。
謝池走到謝慈面前,他比謝慈要高,眼睛又厲又冷,給人一種泰山壓頂的壓迫感,他對将手被在身後藏畫的兄長道:“給我。”
謝慈垂着頭,氣焰弱了下來,哪裏還有先前面對沈棠之的嚣張,他支支吾吾的對比自己年歲小些的兄弟道:“池弟,我、我錯了,你莫要看,饒了我這回吧。”
謝池冷聲道:“兄長是想池将此事告訴侯爺嗎?”
謝慈一抖,最後垂頭喪氣的交出了自己剛才的‘激情之作’。
室內一時陷入沉默。
謝慈小心翼翼的擡頭看謝池的臉色,謝池面色莫測,他也看不出對方的情緒,便試圖緩解氣氛:“池弟,抛開旁的,我這畫技其實進步了不是·······”
謝池怒極反笑,他将畫卷起來塞入了自己寬大的袖口,對謝慈道:“既然兄長如此自信,今日若是畫不出十幅人像,便不用進晚餐了。”
謝慈一聽就急了,他也不裝孫子了,怒目瞪謝池:“混賬,小爺可是你兄長,你這是對待兄長的态度嗎?”
“你憑什麽罰小爺!”
謝池也不理他,直接叫來五六個侍從,冷聲道:“今日你們便盯着小侯爺,若是小侯爺作不出十幅人像,便不許用餐。誰敢包庇,重打五十板。”
謝慈氣的不行,眼尾都紅了個徹底,眼眶中仿佛都有輕薄的霧氣凝聚成水珠了似的。
但他看得出來,謝池是真的生氣了,他只好憋屈的壓下火氣,委屈着道:“池弟,我的手會廢的,太多了。”
被弄哭的美人這樣說着,紅色的舌尖與白色的貝齒若隐若現,活色生香。
旁邊的幾個侍從都低下眼,不敢多看一眼。
謝池約莫還是心疼謝慈的,但沈棠之還在一旁看着,他也不能高高拿起、輕輕放下。
謝池緩和幾分面色,對沈棠之道:“沈先生見笑了,家兄實在荒唐······”
沈棠之溫和的笑笑,似乎并未放在心上,他通身一種文弱書生的氣質道:“謝小侯爺性情率真有趣,平常與在下相處也極為愉快,今日不過是一時誤入歧途,也怪在下未曾看住小侯爺,叫侯爺失望了,還望謝大人莫要怪罪,實在是在下之過錯。”
謝慈這會兒也不哭了,暗暗的對沈棠之使了個眼色,意思約莫就是:“好兄弟,以後小爺肯定少不了你好處。”
沈棠之收回眼神,指節克制不住的蜷縮了一下。
謝池聽沈棠之這樣說,都是聰明人,也知道沈棠之是個識時務知趣的人,便順着臺階下:“實在是麻煩沈先生了·······”
他看向謝慈道:“兄長先前那般荒唐冒犯沈先生·····”
謝慈很懂的對沈棠之道:“沈先生,今日是小爺冒犯你了,你是小爺的夫子,日後小爺一定會敬你為師長,不再如此亂來。”
沈棠之微笑着點頭接受了。
謝慈期期艾艾的看向謝池:“池弟,你看那十幅畫······”
謝池面色不改:“五幅,不可再少了,兄長若是繼續讨價還價便還是十幅。”
謝慈咬牙切齒道:“好,算你狠。”
謝池說話向來是管用的,謝慈雖然嘴上不饒人,罵罵咧咧,但畫果然還是一板一眼畫完的。
他本來是想讓沈棠之幫忙的,但思及謝池的眼尖的本事,也不敢了。
大半夜的,他這個侯府嫡長兄居然要可憐巴巴的拿着五幅畫去送給自家二弟看了才能吃飯休息。
簡直沒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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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上次的事後,謝慈床頭一堆小本子、珍藏的避火圖盡數被謝池搜走。
謝慈與沈棠之的關系也緩和起來,其實沈棠之的态度一直都沒變過,是謝慈覺得對方義氣,不再排斥作弄人了。
沈棠之講課他也肯聽上一聽。
其實謝慈也不算真笨到無可救藥,只是懶得背懶得多想。
沈棠之講課有自己的一套,并不是單純的引經據典,他明白謝慈的秉性,便時常弄些文字游戲,謝慈果然不再排斥。
一個月的日子毫無波瀾的過着,但謝慈哪裏是什麽安的下心的主兒。
他之前的計劃可一直都沒忘。
從前是想看這這一本正經的沈先生堕入紅塵、沉迷美人,現在是想讓對方也體驗一下紅粉塵世的快活,再說了,這一個月時間也到了,禁足令也結束了,他也該出去放松放松了。
其實他不想呆在家裏的主要原因是謝池,這家夥總是板着臉,同那年歲極大的教書夫子似的,時不時居然還要來檢查一番。
每次謝池來的時候他就必須得穿好衣裳、束好發冠、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如果他不從謝池就會親自把他抱在懷裏,給他系衣系發,然後罰他抄寫《德行》。
羞恥就算了,主要是抄的人心裏煩。
謝慈放下手裏的書本,側頭悄悄看了眼門外。
确定謝池沒來後,他對沈棠之道:“沈棠之,你知道麽,今晚城內舉辦煙花會。”
煙花會嚴格來說也不是什麽節日廟會,只是每年煙花販子弄出的一個‘節日’,煙花在這個朝代大多代表的是情人之間表明心意,如果心上人約你一同參加煙花會,而你同意一起參加,就代表你們互相愛慕,是一對有情人。
沈棠之修長的指節摩挲了一下筆柄,眼睫垂下,他不動聲色道:“知道,此等盛事在下自然早已聽說。”
聽說,也就是說沒參加過。
謝慈頓時心生愛憐,畢竟對方是從一個小縣城來的,沒參加過很正常,指不定都沒見過煙花是什麽模樣的。
他對沈棠之道:“今晚你在西苑門口等小爺,小爺帶你一起去看看這煙花會如何?”
謝小侯爺面上紅撲撲的,像飽滿多汁的蜜桃一般,眼睛黑白分明,其中的光彩好似能顯出幾分深情與羞澀來,像是期待着心上人應下一般。
沈棠之一時間心口微亂,如墨畫似清雅的眉眼微微斂起幾分,看着謝小侯爺期待的黑眸,他有種夢想成真的不切實際感。
甚至生出幾分從未有過的自卑感。
他不過一介布衣出生,謝慈是尊貴的、高高在上、嬌養長大的小侯爺,他就是當對方腳下的一條狗都招人嫌。
如今明月竟要朝他奔來,對他表明心意。
沈棠之呼吸紊亂,好一會兒才啞着嗓子,茶色的眸子中帶着莫名的情緒盯着謝慈道:“好,小侯爺不後悔嗎?”
他的身份實在是太過卑微,沒有什麽功名在身,家中也是一貧如洗,便是給謝侯爺當個通房都不夠格。
謝慈根本就不知道沈棠之能想到這一茬,謝小侯爺只當對方是個關系不錯的友人而已,他只是問問對方要不要同他一起出去玩,可不算‘邀請’。
兩人的想法完全南轅北轍,卻都各自滿意。
謝慈一日都表現的安分極了,他是特意探查過的,謝池今晚去宮中交付什麽奏折,沒空管他,今天他就是自由的了!
謝慈特意讓自己的心腹小厮悄悄去通知那些纨绔好友們晚間一同出來玩樂,畢竟說來也有一月沒跟他們鬼混了,謝慈也甚是想念。
當然,主要是那些場合人多才熱鬧有意思,一個人聽歌看曲兒多沒意思。
天色昏黑,謝慈大搖大擺的去了西苑,果然看到了在西苑門口等着他的沈棠之。
對方難得穿着一身稍豔的檀色長袍,頭上發冠束的發絲分毫不亂,腰間垂着一塊成色尚好的玉佩,襯的他愈發書生文雅,手執一柄短扇,平添幾分風流。
明顯是精心打扮過的。
謝慈笑他:“沈棠之,你也沒那麽正經嘛,平時就端着,現在暴露本性了吧?”
沈棠之抿唇,頸側漫上幾分紅暈,大約是有些不好意思。
謝慈沒注意到沈棠之眼中愈發明顯的愛慕之意,他哥倆好的帶着沈棠之大搖大擺的就上街了。
因為是一年一度的煙花會,街道上年輕的男男女女格外多,大約都是想覓得良緣。
謝慈長相俊俏漂亮,眉眼比之描摹的畫中仙還要出色,珍珠白色的頸在微光的黑夜下格外顯眼,唇若塗丹,剛出街沒一會兒便碰上好幾位閨秀小姐示愛,甚至還有些長相風流的男子。
謝慈還沒來得及拒絕,他身側的沈棠之便緊緊扣住了他的手腕,面色難得冷淡的對來人道:“抱歉。”
只一句話便讓那些閨秀與男子心生退意。
謝慈沒多想,只以為沈棠之是擔心他被人騷擾,便由着對方牽着自己的手。
謝慈一心想快些去紅樓逍遙快活,但還沒走出兩步便聽街邊的幾人讨論,說是丞相府那位嫡長公子要回皇城了。
說起丞相府,衆人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那位身體病弱、霁月光風的大公子。
這大公子名叫沈玉書,自幼體弱多病,但聰慧至極,約莫是七八歲那年生了一場大病,一位游歷四方的行腳僧告訴丞相,這小公子命有大劫,若是繼續留在皇城只怕受不住龍氣。
只有将這小公子送去明遠寺帶發修行,佛祖保佑,才能活得下來。
果然,丞相答應送小公子去明遠寺後,這小公子的病情馬上就好些了,燒也降下來。
自此,這沈玉書便被送去了明遠寺修行,多年不曾回皇城。
中途似乎是回了一日,被皇帝請入殿中宴席,沈玉書雖然遠離世家在寺廟修行,舉止卻比一般的世家子弟還要更加風雅一些,面對皇帝的問題也是對答如流。
據說他的相貌比之高山白雪還要雅致,連皇帝都贊其‘高潔無涯,應是玉山在人間’。
今年這沈玉書修行的時間便到了期限,該回皇城了,也不知道多少少男少女的芳心會被其俘獲。
謝慈對這些流言不感興趣,但讓他感興趣的是那丞相家大公子的名字。
沈玉書。
是那個當初救他的小仙童嗎?
謝慈不常參加世家宴席,那些高高在上的才子們都瞧不起他,主要是他們在一起聚會總會弄些君子六藝的比拼,謝慈最不耐煩這些,出過一次醜後就再也沒去過第二次。是以他也不知道這丞相家體弱多病的大公子叫什麽名字。
沈棠之見謝慈走神,握着的手便稍稍用力。
前方的人群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馬匹車輪的聲音出現在鬧市,沈棠之護着謝慈往旁邊讓開一些。
一個做工極為精美的馬車從衆人眼前駛過,湖藍的車簾被一雙冷白修長的手骨輕輕挑起。
晚風吹過,那車窗中出現一張光風霁月、風雅冷淡的面容,像是皚皚白雪,叫人見之難忘。
人群中有人在竊竊私語。
“這不就是丞相府那位沈大公子嗎?”
“是叫沈玉書是吧?真不愧是世家公子,被陛下贊為皇城第一人,果真天下無雙。”
謝慈整個人都呆愣在原地,胸口的心髒似乎在劇烈的跳動。
車窗中的玉人狹長的眼微轉,似乎與謝慈恰好對上。
謝慈腿上一軟,手指掐着沈棠之的胳膊,看着那逐漸遠去的馬車,聲音都有些失魂落魄的道:“沈棠之······”
“我好像對他一見鐘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