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三只備胎24

謝慈一覺醒來只覺得頭疼得厲害, 外面的天色黢黑,明德殿的燭火排排橫橫地亮着,淺淡的香薰燃在空氣中, 殿頂還挂着一串佛家慣用的盤香。

這裏不像是皇宮, 倒愈發像一座佛堂。

謝慈身上穿着雪白寬厚的亵衣, 面上透出幾分水紅的粉意,他揉了揉太陽穴, 不知今夕是何夕,白日醉酒的記憶早已忘了精光,他只記得自己隐隐做了一個古怪的夢。

那夢實在詭谲至極,光影晦暗,身形粗長的蛇類吐着蛇信子, 将他層層疊疊地圈起,蛇瞳泛着無機質的銀光,垂涎地盯着他, 好似下一秒就要将他吞吃入腹。

謝慈擦拭了一下額角的薄汗,屋內燒着炭火發出嘶嘶的聲音,他手上泛冷,神智慢慢回籠, 往身邊一看,猝不及防地撞入一雙深黑淤泥似的眼中。

巫晏清就在他的身側,對方的臉依舊精致而冷淡, 此時在稍暗的燭火中卻晦澀地顯出幾分陰森。

美則美矣,卻像寒潭中一條吐着毒液的蛇妖。

謝慈不由自主的往後退,巫晏清什麽話都沒說, 只是幽幽看着謝慈, 意味不明, 叫人心中慌亂。

謝慈覺得怪異,又怕得很,只小聲問道:“陛下緣何如何看臣?”

其實他想問的不止是這個,還有對方怎麽和他躺在同一張床上。

巫晏清這人怪癖那麽多,從前就極嫌棄他,現在居然如此出格,簡直令人意想不到。

巫晏清的唇色在燭火下顯得有些豔,他的唇角似乎勾起弧度,又好像只是一種錯覺,他對謝慈道:“謝小侯爺相貌出衆,秀色可餐,美景不可多得,朕自要多賞幾時。”

這話其實有些輕浮了,完全不符合巫晏清之前高冷的人設,但他說得極為自然,好像飲水呼吸一般,反倒襯的問話的謝慈怪異不自然了。

謝慈心亂如麻,巫晏清暧昧不清的态度讓他生出一些糟糕的想法。

從前不知道真相的時候他與對方地位相當,現在巫晏清驟然成了皇帝,地位極大的懸殊使得對方對他的一言一行好似在逗着家中圈養的小犬一般。

謝慈心裏适應不過來,看着巫晏清眼中幽暗的光華,只道對方現在地位崇高,便暴露了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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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怪他眼光不好,糾纏誰不好,偏偏惹了這尊煞神。

謝慈心中如何诽謗不說,面上卻還是一副乖順的模樣,垂着頭對巫晏清道:“陛下莫要如此取笑臣。”

巫晏清輕慢的深處手腕,床榻并不大,他一伸手便觸到青年白生生的下巴,輕撫下便是一片滑膩溫潤。

謝慈被他的動作吓得渾身一顫,但他也不敢往後退,只好硬着頭皮輕聲道:“陛下這是何意?”

巫晏清的力氣很大,謝慈只覺得自己的整個頭部都被對方鉗制,無法動彈,眼見對方的唇越靠越近,謝慈只覺得呼吸都險些停窒了。

新皇并未真正的吻下來,他們之間的距離僅餘下幾寸,氣息糾纏在一起,謝慈甚至能看清對方面上微弱的汗毛,似乎正随着他的呼吸顫栗。

荒謬的暧昧在兩人間萌芽,連燭火都好似緩緩黯淡下來。

巫晏清的眼睛很暗,顯不出分毫光芒,也因此,謝慈映照在他眼中的影子格外清晰。

那眼沉悶的像囚籠,而這一無是處的纨绔便是他唯一的囚鳥。

巫晏清并沒有解釋什麽,反倒是無所關聯的道:“謝慈,朕喚什麽名字?”

謝慈只覺得他古怪、不正常,這個夜晚從一開始便是荒誕的,但他還是抿抿唇,小聲的回答問題:“巫晏清。”

新皇意味不明的笑笑,語氣溫冷涼薄:“你可要記住了,莫要再喚錯了。”

謝慈心裏一咯噔,一時間想到白日醉酒的事,只怕是自己醉酒後沖撞了皇帝,心下懊悔,只得小心道:“臣謹記,請陛下恕罪。”

巫晏清下榻,鼻腔中應了一聲。

謝慈見他下榻,心中才緩下幾分,還沒等他松氣,巫晏清便垂眸看他:“服侍朕換衣用餐。”

謝慈心道,來了來了,果然如此。

這人哪裏是想着讓他入宮作陪,分明就是存着報複折騰他的心思。

想他謝小侯爺自小至大都只有旁人伺候他的份,什麽時候輪到他伺候旁人了?

但眼下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謝慈咬咬牙,心裏又憋屈又難受,只能低着頭應是。

畢竟皇權大過天。

巫晏清比謝慈要高上一個頭,謝慈手中拿過一旁桌案上疊好的衣物,是很襯對方的淺藍邊角繡着仙鶴的常服,慢慢抖開,先找出衣袍的領口與袖口,謝慈努力回想着從前那些小侍女是如何幫他穿衣的,有模有樣的幫巫晏清穿上。

但謝慈到底還是不夠熟練,他要幫新皇穿衣,勢必就要靠對方近一些,于是謝慈不可避免地看到對方清瘦的外衣下起伏的肌肉,飽含着力量與雄性魅力。

這麽一對比,自己那身材簡直就是白斬雞,絲毫拿不出手。男人無外乎都有些攀比心。

謝慈有些喪氣,手上動作便也沒那麽認真了。

他本身就不是侍奉人的料,一套常服也被他弄得一團糟,好在新皇氣質冷雅,便是衣衫淩亂,也分毫不損姿儀态。

這若是放在從前,巫晏清早已派人打翻謝慈出去。可現在他非但沒趕人,反倒态度耐心,冷淡的唇角彎起弧度,長密的眼睫垂下,一副心情不錯模樣。

外袍的系帶再次掉落下來,謝慈心中惱火,正要伸手拾起,手腕卻被另一道冰冷的力道握住,擡眸看去,巫晏清耐心有度的牽引着他,聲音清而平:“外扣應當穿到這邊系上。”

一字一句的引導,牽着謝慈的手将衣衫全部穿好,最後将腰帶交給對方,黑眸中顯出融融笑意:“還剩下腰封。”

巫晏清張開雙臂,任由謝慈圈住他的腰身,束好腰封。

兩人姿态親密,乍一看去,就好似這謝小侯爺主動對他投懷送抱一般。

‘吱呀’,門被推開,侍女們手中端着餐盤魚貫而入。

她們一個個目不斜視,謝慈卻不好意思,覺得耳根都要燒起來了。

羞惱的很,他都及冠了,如今卻被人用這等哄小孩的語氣替他人穿衣服,實在尴尬難言。

用餐的時候侍女們都退了下去,謝慈這才覺得自在一些。

巫晏清也沒叫謝慈幫他布菜,謝慈樂得清閑,桌上的菜基本上都是他喜歡的口味,一餐下來勉強也算順心。

眼見天色愈發黑沉,謝慈便想着離開了,但是皇帝沒有開口,他自然不敢問能不能離開皇宮。

巫晏清好似知道他心中所想,卻依舊一言未發。

直到大太監走來,對謝慈恭敬道:“小侯爺,您這段時間便留宿在紫宸殿,請小侯爺移步罷。”

紫宸殿向來默認是皇帝的寝宮,妃子都不能住進其中,更遑論他一個外臣了。

謝慈這下有點慌了,巫晏清雖然沒有對他表明什麽心思,但對方的做法實在過分暧昧不明,他簡直能想到,如果自己住進紫宸殿,日後該被皇城中那些君子士族子弟指着脊梁骨罵了。

罵什麽?自然是魅惑君上,不守祖宗規矩。

謝慈咬咬牙,鼓足勇氣跪下,也不敢多看皇帝一眼,聲音輕顫:“陛下恕罪,謝慈不過一介外臣,如何有幸住入陛下寝殿,這實在不合規矩,臣不敢。”

纨绔眼眶都有些紅了,看來是真有些怕,語氣軟的似一戳就破的胭脂。

巫晏清定定的看着謝慈,他能感覺到謝慈從入宮以來一直顯出的抗拒與疏遠,他也知道謝慈的性情,應當多給些時間讓對方慢慢接受事實。

但謝慈如今待他與從前的殷勤喜愛全然不同,聯想起昨日對方口中的‘沈棠之’,簡直像極了移情別戀的負心郎。

巫晏清摩挲了一下拇指,眼中的神色慢慢變得漠然,黑色的陰影覆蓋着眼睑,他對謝慈慢條斯理道:“謝小侯爺應當明白,在宮中,朕就是規矩,小侯爺若是不願在紫宸殿就寝,那便日日宿在明德殿吧。”

這話簡直更荒唐了,明德殿是皇帝處理政務正事的地方,日日有大臣觐見,謝慈若真宿在此處,那不用罵了,外面直接能直接開始‘清君側’了。

見謝慈抿着唇不說話,巫晏清手指微頓,心中的躁意愈發難忍。

謝慈在拒絕他,這是從前從未發生過的。

從前的謝慈,哪怕是他無心的誇一句,都會高興的分不清東南西北,更不用說與他同宿一室了。

巫晏清的清雅的眉眼覆着霜雪,他定定的看着對方,聲音有幾分喑啞:“謝慈,你可還記得你從前嚷嚷着要嫁給朕的事?”

“你與朕已經有過肌膚之親,朕自然會對你負責。”

謝慈的眼神從茫然到驚恐,最後他腿上一軟,下意識的對着巫晏清磕頭道:“請陛下收回成命!”

謝慈瑟縮着肩膀,覺得不管怎麽怕他還是得把話說清楚。

青年一雙眼水光潋滟,小心道:“陛下,從前您扮做沈家大郎,臣年幼曾得沈家大郎救助,所以多年來念念不忘,這才對您這般放肆。再者,所謂肌膚之親,不過是神魂不清時的冒犯行為,陛下不必放在心上,臣絕不會以此要挾。”

巫晏清抿了口茶水,深黑的眼看着謝慈,慢條斯理道:“所以謝小侯爺的意思是當初不過是認錯人,你心愛之人并不是朕?一切都是朕的誤會一場?”

一旁的大太監吓得面色泛白,倒是謝慈這蠢貨,當真點了點頭:“對,陛下,這不過是誤會一場,您莫要當真。”

巫晏清驀的笑了一聲,很淡,帶着幾分陰戾。

他看着謝慈,一字一頓:“謝慈,你這般推辭,是想着日後與那野男人雙宿雙飛?嫌朕礙事了?”

謝慈這才發現皇帝語氣不對,他吓得垂頭,雙手緊緊抓着衣尾,再不敢多說一句。

巫晏清慢慢行至謝慈面前,弓下腰身,冰冷的指擡起謝慈楚楚可憐的美人尖,恍惚間眉宇顯出幾分詭谲的溫和來,他輕柔道:“謝小侯爺,你父親的命還捏在朕的手上,你弟弟和心上人如今也不過是朕的臣子,就連你,朕想要,便也要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以為,這是你拒絕便能拒絕得了的?”

謝慈沉默的跪着,只覺得渾身都要凍僵了,眼眶赤紅,唇齒緊咬。

從前他一直活在父親與謝池的庇護下,這等事情強權的事從不會輪到他的身上。

可如今改朝換代,父親入獄,謝池不在他面前,他被強制入宮,誰都幫不了他。

謝慈能感覺到一雙手輕輕攬住他的腰身,将他帶入懷中,冰冷的手指輕輕揩去他眼角淚水。

對方的聲音再沒有從前那般叫他迷戀,如今更像是索命的厲鬼。

巫晏清的手指順着他的臉頰探入衣領,他說:“乖一些,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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