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三只備胎29
謝慈從來都沒有這樣懼怕過一個人。
巫晏清在他的眼裏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那日後, 謝慈的腳踝上便多了一條軟金枷鎖的鏈子,不止是腳踝,手腕上也是。
他像是完全被囚在籠中的豔·獸, 是巫晏清一個人取樂的金絲雀。
巫晏清蒼白着嘴唇, 眼中是滲透着腐爛的死氣, 他掐着謝慈弧度優美的下颌骨慢聲道:“阿慈, 是朕不能滿足你嗎?”
對方的眼中黑沉的透不進去一絲光亮,像是終于恍然一般的輕笑說:“忘了,阿慈從前便喜歡混跡紅樓, 想必更喜歡那裏面的調·教的手段?”
他拍拍手,腿部發抖的宮人便垂着頭送進來一盤豔紅的藥物, 透着微腥的草藥味。
巫晏清冷白的指尖扣着藥碗, 遞到謝慈的面前,嘴角的弧度慢慢劃開,并不溫柔, 倒像是鬼門中的滿目猙獰的鬼物。
“阿慈,乖一些, 你生病了,喝下去就好了。”
謝慈渾身瑟縮,他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軟的亵衣,他漂亮的黑眸中氤氲着水汽,可憐又可愛,面頰漫上紅暈與驚懼,抽噎着搖頭道:“不、我不要。”
“陛下。”纨绔眼中彌散着哀哀的祈求:“你別這樣, 我害怕。”
巫晏清垂頭, 冷而涼的發絲落在謝慈微白、脂粉似的面容上, 像是無法掙脫的蛛網。
新帝的面上逐漸變得面無表情, 如同一尊荒蕪山頂上無人廟堂中的邪佛,殿內的紗簾層層遮住天光,燭火堆疊出的暗影落在巫晏清的一邊側臉。
他居高臨下的對着被囚困的青年道:“喝下去,阿慈,別讓朕說第三次。”
難聞的草藥味近在咫尺,纨绔長而卷的睫毛不住的顫動,如同一只振翅欲飛的蝶,他抗拒的很兇,好似放松幾分,便會徹底淪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玉瓷碗預料中的被打翻在床榻下,澆淋在巫晏清的衣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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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宮人驚恐地跪在一邊,渾身瑟瑟發抖。
巫晏清眉目不動,甚至是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袖口,他再次接過一碗藥物,聲音低靡:“阿慈,紫宸殿
上下一共一百零六位宮人,你若不喝,朕便屠一人。”
巫晏清的唇色紅極,像吸食了人·血一般,他微笑着,卻比冷着面容時還要駭人。
宮人吓得更是不住磕頭,嗓音中全然是哀求與苦楚,膝行至謝慈身前,又磕了三個頭道:“貴妃娘娘、貴妃娘娘,求求您發發善心,奴家中還有年老的長輩,奴不想死、不想死啊——”
謝慈咬牙,面上逐漸從慣來的哀求變得憎惡起來,他啞着嗓子,聲音有些病态的倦意:“你為什麽就是不能放過我?巫晏清,你為什麽非要這樣逼我?”
新皇俯身,輕輕掐住他的下颌,憐惜似的吻了吻,溫聲道:“阿慈,是你先招惹的朕。”
謝慈猛地掙紮起來,眼中布滿了嫌惡:“我後悔了行嗎?我後悔了!你就是個怪物!”
巫晏清看着他,似笑非笑,他并未回答謝慈,只是道:“阿慈,別總是做讓朕生氣的事。”
“你若是乖一些,那小侍衛便還有活路,你若是不乖,朕便将他處以絞刑,送入惡犬的嘴中。”
謝慈眼中又開始氤氲着淚水,好一會兒,他像是妥協一般的接過那碗藥物,閉着眼仰頭喝了下去。
大約是很苦的,青年被嗆的面上泛紅,巫晏清卻動也不動,冷漠的看着謝慈蜷縮起身子,渾身泛起一種淺淺的粉暈。
藥效發作了,謝慈只覺得自己暈暈乎乎的,像是置身雲端,四肢舒展,仿佛正等着誰來占有。
謝慈身上開始彌散着一股清香,這是一種宮廷秘藥,能夠叫服藥者的身體變得愈發敏·感,尤其對血蠱蟲有致命的吸引。
巫晏清只覺他體內的血蠱蟲一陣沸騰,甚至有一只急不可耐的探出頭來,慢慢從他的指尖鑽出來。
血蠱蟲長得并不好看、甚至可以說是醜陋吓人的,它的頭部有尖銳的口·器,慢慢的從巫晏清身上爬下來,鑽入床榻。
床榻上的美人什麽都不知道,血蠱蟲攀上他的身體時,整個人便是一陣痙攣,血蠱蟲仿佛有自我意識一般的,偏生往謝慈敏感的耳垂與頸側攀爬。
所過之處皆是一陣酥麻與異樣。
他被一只只小小的爬蟲弄的哭出來,小聲小聲的哭,淚眼朦胧的,烏發蒙住半邊臉,像是海浪潮生中誕生的美豔海妖。
不知過去多久,巫晏清方才啞聲道:“回來。”
那血蠱蟲尤還不願,卻只能不情不願地爬回來,鑽回巫晏清的身體中。
巫晏清抱住汗濕的美人,憐惜似的輕吻一下,輕聲道:“阿慈真乖。”
好一會兒,謝慈才緩過神來,啞着嗓子道:“那是什麽藥?”
巫晏清微笑着哄他:“只是讓阿慈變得更漂亮的藥。”
騙子。
謝慈心道這巫晏清是真會玩,這藥物算是世上罕見,确實能叫使用者變得好看多情,但其實這藥的本質是為了讓血蠱蟲配種。
謝慈是男人,自然生不下孩子,但它能叫服用者永遠離不開血蠱蟲飼主。
服用長久甚至可能會血蠱蟲飼主産生一種近乎迷戀的愛意。
006洋洋得意道:“宿主,這個什麽狗屁的藥效我能給您全部屏蔽了!”
謝慈微笑:“其實不屏蔽也沒關系,作為一個合格的任務者,是不可能被這些東西藥倒的。”
006毛茸茸的臉顯然黯淡了幾分,謝慈卻話頭一轉:“不過,我們小六确實越來越厲害了。”
006眼中頓時就是一亮,它喜滋滋道:“都是簡單的小事啦,宿主,我現在可以進入世界中扮演人物,就比如這個巫晏清,宿主如果實在讨厭他,就讓我來扮演他吧·····”
謝慈笑笑:“不用了,如果你介入世界,任務就沒法獲得全部的圓滿。”
“好吧。”不知是不是錯覺,謝慈甚至覺得006的語氣有些微妙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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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慈确實是聽話了不少,他不再吵着要離開,跋扈驕縱的脾性也收斂了不少。
巫晏清或許是覺得自己逼地太過,便在其他的地方盡量縱着謝慈,也不再用鏈子拴着青年了。
說來也怪,巫晏清分明是個潔癖到怪異的人,自己的東西便是被旁人碰過都難以忍受的想要丢棄。
按理來說,便是再喜歡謝慈,但這人如此背叛他,甚至在他眼皮底下與一個肮髒低微的侍衛偷·情,他最應當做的該是将這人殺了,再不濟就是将謝慈折磨得失去理智意識,成為獨屬于他一人的瘋子。
但巫晏清下不去手,理智告訴他該如何做,應該堅守自己的底線,可現實與情感讓他完全無法動彈。
甚至腦海中會無端的閃現出一些奇異的畫面,畫面中的青年穿着奇異,他的穿着也十分怪異,簡直像是脫離這個世界的另一個世界。
在那個世界中,他也傷害了心愛的青年。
于是腦海中一直有一道聲音告訴他,該停手了。
該停手了,不然他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于是巫晏清一退再退,最後連斥責都不舍得,只是懲罰似的将對方通身洗了幾遍。
但他到底是打小從動蕩不安與血海深仇中走來的,巫晏清從骨子裏就怕謝慈終有一日會離開他,于是他便想出一個法子來。
只要謝慈如從前一般的愛他,他們就能永遠在一起,共赴白頭。
多麽好聽的字眼,共赴白頭。
像是要完成另一個世界未完成的遺願。
謝慈這半月成日成日的揣揣難安,加上不知是不是藥物的原因,他總是容易犯困,晚間入睡也極不安穩。
他從心底裏抗拒、害怕巫晏清,可身體卻完全違背了他的意志,幾乎只要有巫晏清出現的地方,謝慈便克制不住地想要靠近。
兩人在一張床上睡着,睡前還是背對着背的,但是每每等一覺醒來,謝慈便會發現自己正緊緊地纏着對方,比缺愛的孩童還要更粘人嬌軟一些。
他不敢問巫晏清侍衛的消息,多提一嘴都不敢,身邊全然是巫晏清安排着監視他的人。
如此,謝慈便只好拐着彎探前朝的消息。
索性沒有聽到沈棠之受傷或者如何的消息,他心中也算是安穩幾分。
謝慈現在被看得更緊了,在巫晏清嚴防死守的情況下,他身邊伺候的宮人侍衛容貌一個比一個平淡普通,不僅是這樣,對方甚至限定了他每日的活動區域。
只要他稍微出格,太監侍衛們便會将他‘請’回去。
謝慈心裏又氣又委屈,偏偏還不敢發作出來。
後來索性直接往明德殿跑,明德殿裏從前就置放着不少謝慈喜歡的話本,那一側還擺着一張軟塌、許多糕點、水果,哪裏有半分嚴肅議政殿的模樣。
于是,不少大臣在議政的時候便偶爾能聽到皇帝桌案一側軟塌上傳來的輕笑聲,偶爾還有嗑瓜子、剝果皮的聲音,簡直無狀至極。
偏生皇帝縱着對方,甚至還令他們聲音小一些。
民間也漸漸傳開那宮裏頭‘謝貴妃’恩寵萬千的傳言,但輿論明顯有人控制着,大多數人都是在誇贊謝貴妃與皇帝之間深厚的情誼。
少數人則是在罵皇帝昏庸,據說這謝貴妃根本不是自願入宮的,而是皇帝濫用皇權,強娶的。
謝慈懶懶的丢下話本,新皇約莫是看出了他無趣想找樂子的模樣,唇邊含着幾分淺笑輕喚了一句。
還沒等謝慈應一句,明德殿的大門便被推開了。
來人身材欣長,芝蘭玉樹,行走間比之山間潤玉還要更奪目一番。
是沈棠之。
謝慈渾身一僵,他在明德殿呆着這麽長一段時間,這是第一次碰上沈棠之。
腦海中閃爍過無數的片段,有暧昧出格的、有溫馨依偎的,也有對方跪在他腳側俯首稱臣的模樣。
謝慈一雙黑眸幾乎是下意識的被對方吸引,有些擔憂的、克制的。
他擔心沈棠之心口的傷,明明是那樣深的傷口,他看着便害怕,對方又是如何撐下去的?
“貴妃,到朕這裏來。”
皇帝面上的笑意隐匿,謝慈很敏銳地察覺到對方眸底的冷色,于是他下意識的垂下眼,手指捏緊,順從的走到巫晏清的身邊。
巫晏清将他攬在懷中,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對方的手指點在謝慈敏·感的腰側,害的他克制不住的低哼出聲。
軟而輕的一聲,堂而皇之地昭示着皇帝與貴妃之間的感情極好。
謝慈整張臉都克制不住的泛起紅暈。
當然不會是羞澀,更多是忍耐不住的嫌惡與羞憎。
沈棠之一聲也不吭地垂着頭,雙手拱起,姿勢挑不出一絲過錯。
偏偏巫晏清沒想放過他,狀似無意的溫聲道:“沈愛卿不必多禮,朕能有今日,還多虧了沈愛卿。”
當然多虧了沈棠之,他的命保下了,皇位奪到了,老婆也騙到手了。
沈棠之指骨泛白,他擡起眼,眼尾輕輕掃過委屈的謝慈,好一會兒才定在皇帝身上,低聲道:“陛下言重了。”
沈棠之眼眸微眯,他告訴自己,小不忍則亂大謀。
謝池與他早已拉攏過來不少搖擺不定的陣營,新朝成立本就萬廢待興,巫晏清的新政早已惹的不少人心有不滿。
一切都順利的不可思議,唯有在紫宸殿安插人有些難,之前謝池安插進去一個小侍衛,據說被皇帝抓住首尾,已然被千刀萬剮。
這昏君,果真是如謝大人所言,一副天生的毒蛇心腸,沈棠之垂眼如此想,面上卻愈發恭順有禮、純然無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