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失控(1) 她說不愛就不愛了
空氣裏安靜了幾秒鐘, 賀臣澤似乎沒想到時莺會給自己一巴掌。雖然這一巴掌對于賀臣澤來說輕飄飄得像撓癢癢一樣,甚至于在他眼裏頂多算一種情趣,但其中的羞辱卻是十乘十的。
賀臣澤長這麽大, 何曾挨過巴掌?
他下意識松開時莺, 然後就聽見了她那句可笑的話。
報警?
如果是以前的賀臣澤, 他一定會耍流氓耍得跟過分, 肆無忌憚地讓她去報警,甚至嚣張到幫她請個律師起訴自己。
可是現在, 他瞥見了時莺眼裏的厭煩和冷淡, 好像多看他一眼都覺得惡心。
不知道過了多久,時莺和賀臣澤才重新回到包廂。幾個人觀察了一下他們的神色, 也不知道是不是吵架了, 好像臉色都不太好, 尤其是賀臣澤的。男人俊美無暇的臉龐似乎有些泛紅, 怎麽感覺……有個巴掌印?
“……”幾人面面相觑,明顯都想到了發生了什麽,紛紛忍住笑。
“時小姐,我們節目你還參加嗎?我覺得你特別适合這個節目。”
時莺看了一眼賀臣澤, 按理來說他會阻止, 可是他現在這副要給自己送資源的模樣是什麽意思?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時莺最不怕的就是賀臣澤的針對, “當然參加, 這麽好的機會我怎麽會錯過。”
不過她顯然是想多了,賀臣澤什麽也沒做, 只是沒再封殺她而已。
結束後,賀臣澤上了一輛賓利,鋒利的輪廓映在車窗上, 連一個眼神都沒給時莺,看臉色十分陰沉。
回到那座冷冰冰的房子,賀臣澤脫下外套坐在沙發上,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他不管是做什麽都會有個度,因此喝到微醺的時候他就将酒杯推到一邊。
不知道怎麽地手上的勁沒收住,賀臣澤一個不小心将玻璃杯推到了地上,殘餘的鮮紅液體和玻璃碎片混在一起,帶着幾分殘忍的意味。
安靜的屋子裏,耳邊似乎還盤旋着玻璃破碎的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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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臣澤突然想起時莺,她就像紅酒杯,哪怕是摔成碎片,也不願意穩穩地待在他手心裏。
她從前那麽愛他,可為什麽說不愛就不愛了?剛開始将這一切都當成游戲的是他賀臣澤,可為什麽最後難以脫身的竟然只有他自己?
男人松開領帶,領口幾顆扣子散開,似乎只有這樣他才能讓呼吸順暢一些。
他不可控制地想到那個瘋女人。
那時候賀臣澤只不過是個剛懂事的小孩,每每父親不回來的時候,他母親就會在他旁邊發瘋。她會瘋狂地砸碎身邊所有的東西,會近乎瘋狂地将他綁起來虐待,嘴裏喃喃道,“只要你生病你爸爸就會回來了。”
年幼的賀臣澤吓得渾身顫抖,拼命地搖頭。
冷水一盆一盆地往他身上澆,哪怕是他唇色蒼白他母親也不會眨一下眼。有時候是另一種方式,将他推到桌子上,制造一些傷口。
他會哭,母親就抱着他說,“別怪我,我只是因為愛你爸爸而已,難道你不想有一個完整的家庭嗎?”
小臣澤被緊緊束縛,無法動彈,他不覺得她說得有道理,他只覺得他媽媽是個魔鬼。
最恐怖的是,她還會自殘。賀臣澤永遠記得那天推開浴室的門,他看見他母親滿身是血地躺在浴缸裏,一張臉蒼白得如同一張白紙。
年幼的孩子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面,一邊哭着一邊往外退。
自殺倒是沒有一次成功過,因為那個瘋女人只是想吸引丈夫的注意而已,直到某次他父親出了車禍死了。小賀臣澤沒有因為那個出軌的男人傷心,他反而松了一口氣,覺得這個導致家庭破碎、母親變成瘋子的元兇死得好。
他以為那個男人死了,他母親就會回歸平靜的生活,結束一切鬧劇。
可是沒有結束,他母親從葬禮上回來之後安靜地坐在屋子裏,她問那時候的他,“臣澤,我們和爸爸一起走好不好?這樣我們才能永遠在一起。”
平靜、卻又讓人覺得是地獄裏傳來似的語調……
小臣澤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他潛意識知道媽媽又要傷害他,臉上的恐懼快要溢出來。一個不小心,他摔倒在地毯上,絕望一下子覆蓋上來,然後他就感覺脖子被狠狠掐住。
女人下了狠手,他從未想過自己和死亡離得那麽近,拼命想要呼吸,但那雙手狠狠攥着他命運的咽喉。生理性的眼淚水從眼尾流下來,賀臣澤只覺得恐懼、無盡的恐懼。
男人強行将自己從回憶裏□□,他此刻十分需要用什麽緩解心情,恰好指尖碰到了沙發上留着的一盒煙。賀臣澤拿起來,是時莺留下的。
他鬼使神差地點燃了一根,因為是第一次抽,沒有經驗,肺一下子被撐滿了,賀臣澤被嗆得滿眼通紅。
賀臣澤想,到底是哪裏不對?
他害怕有一天變成那個瘋女人的樣子,所以他冷漠無情,所以即便有時候察覺到對時莺的情感脫了軌,他也能用理智拉回,不讓自己沉溺其中。
愛是毀滅,所以他絕對不能愛別人。
他剛開始只當是收了一個玩物在身邊,将這一切都當成可以掌控的游戲,他不需要愛時莺,只需要用盡手段讓她不離開自己。
可最後時莺不但離開了他,他的情感也壓抑不住了。
為什麽時莺那麽快就能做到不愛他,可他卻沒辦法做到跟她一樣當作一切都沒發生?
……
和節目組敲定合作後,時莺就和祁燃以及導演一起探讨劇本。一個月的準備時間也并不是很寬裕,每個演員和工作人員都抓緊時間認真準備着。
讨論劇本的時間是很愉快的,結束後時莺還有些意猶未盡,她跟祁燃一起走出來,随口說道,“小可好可愛。”
小可是請來的小演員,今年才十歲。時莺一看到她就覺得喜歡得不得了,軟乎乎的,說話也奶聲奶氣。
“我也覺得,要是以後我能有這樣可愛的女兒就好了。”祁燃偏頭看她,“時莺姐,你以後如果結婚的話,是想要兒子還是女兒啊?”
時莺怔了怔,大概是因為“結婚”兩個字,“我沒想過結婚。”
“這樣啊。”他沒敢問不想結婚是不是因為賀臣澤。
分別之時,祁燃收到一個電話。他表情突然變得嚴肅起來,跟那頭說了好一會兒,才走過來和時莺說,“姐,我們參演的那個電影,投資人突然說要撤資……”
時莺反應了片刻,點了點頭,大概知道是賀臣澤的手筆。
“不會是賀導……”
“我會想辦法解決。”
祁燃抿了抿唇,“你別擔心,我也會想辦法的,實在不行的話我還有點存款呢。”
時莺知道賀臣澤這是故意逼自己去求她,所以她知道這個消息之後根本不打算去找賀臣澤。只是……天有不測風雲,就在第二天時莺準備開車出行的時候,她發現駕駛證好像丢在了賀臣澤那裏。
時莺現在才發現是有理由的,她不怎麽開車,但是最近司機有事,她自己開車比較方便。時莺無奈,只好翻出沈姨的電話號碼,将對方從黑名單裏拉出來,随即給她打了個電話。
沈姨一接到時莺的電話,語氣裏帶着欣喜,“時小姐,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你能幫我找一下駕駛證嗎?我忘記帶走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一下子變得沮喪,原來是東西落了,她還以為時小姐準備回來了。沈姨沒忍住給賀臣澤說句好話,“時小姐,你真的不打算回來嗎?前兩天我收拾房間的時候,你猜我發現什麽,賀先生好像抽了煙,他以前不抽煙的。”
她在賀臣澤這兒工作了好些年,當真沒見過賀臣澤抽煙,這說明什麽,他肯定是因為時小姐不回來覺得煩悶啊。
時莺怔了一下,可不想自作多情地覺得那是為了自己,“他抽煙跟我有什麽關系?沈姨你要是關心他的話,就告訴他吸煙容易短命。”
“這……”
“麻煩沈姨幫我找一下駕駛證,明天我讓助理過去取。”
沈姨想,都不親自過來取,是多不想見到賀先生。
“那好吧。”感情這方面的事不能強求,賀臣澤自己都不急,沈姨覺得也應該算了,“你放心,等我找出來給你打電話。”
電話挂斷後,沈姨翻找着時莺的東西,許久都沒找到駕駛證。她猜測有可能放在房間裏了,于是上樓去找。之前整理東西的時候沈姨已經翻找過一次,所以她猜想可能在一些隐蔽的角落裏,所以才落下了。
找了半天,沈姨終于在角落抽屜裏找到了駕駛證,上面蓋着一層文件,難怪沒找到。她剛準備給時莺打個電話,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賀臣澤身上穿着家居服,剛從書房裏出來,他皺着眉,“你在做什麽?”
沈姨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好像哪裏不對勁,于是解釋,“時小姐讓我幫她找一下駕駛證。”
賀臣澤想到她那句“我沒拿走就是不要了”,一時間覺得好笑。他問,“然後呢?”
“然後給她回個電話,她明天會讓助理來拿的。”
男人嗤笑了一聲,現在是自己來一趟都不願意了?他伸出手,示意沈姨把手機給他,沈姨不情不願地将手機遞過去。
賀臣澤看到那串熟悉的號碼,手頓了頓才撥出去。
“沈姨,你找到我的駕駛證了嗎?”
然而回應她的是一個低啞的男聲,曾無數個夜裏在她耳邊響起過,因此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男人說,“找到了。”
“賀臣澤?”
他知道時莺又要玩拉黑那一套,“你現在挂斷電話,證件我就丢掉了。”
誰知道時莺根本不受他威脅,“那我就去補辦,你丢吧。”
原本想着讓助理去拿一下,避開賀臣澤萬事大吉,但現在被賀臣澤發現了,補辦一下又不是不可以。
賀臣澤腮幫動了動,攥着手機的指尖緊了緊。
“還有。”時莺笑着說,“你盡管針對我,我根本就不怕。但是如果你妄想用這種手段逼我回去,我只能告訴你癡心妄想。”
“什麽針對?”賀臣澤一時不理解她為什麽說出這種話。
“賀導別在我面前裝傻了,我新電影被撤資難道不是你的手筆?”也不怪時莺這麽想,賀臣澤一直是這麽做的。
撤資?他根本沒做過這種事。
男人氣笑了,“難道我在你心裏就一直是這樣的人?”
他這句話都沒說完,時莺已經把電話挂斷了。他看了眼通話記錄,這個時候打電話過去解釋也不是,默認自己做的也不是。
被冤枉的賀臣澤咬着牙根,一口氣堵在胸口不上也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