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徐窈以前得過闌尾炎,做過微創小手術,了解闌尾炎發作是個什麽情況,快速聯系許茹英,叫了個車,一起把鐘勁送去了醫院。

好在情況不是特別嚴重,沒有到馬上動手術的地步,不過要挂點滴,留院觀察。

許茹英頻頻看表,接了一個校長打來的電話後轉頭對徐窈說:“我今天課比較多,還有個教師會議要開,必須先走了,你在這守着,我批你一天的假,鐘家那邊我通知了鐘沐江,他可能要半小時後到,你吃早餐了沒,我給你點個外賣?”

徐窈搖頭:“我吃過了,老師你忙就先回學校吧,我在這守着就行了。”

許茹英眼裏浮現一絲寬慰的神色,果然是個懂事的好孩子,鐘沐江別看為人不怎麽靠譜,挑女兒的眼光還是不錯的。

他們來得早,挂的又是急診,臨時安插到消化科住院部。

值班的是個實習女醫生,很年輕,長了一張帶笑的圓臉,看着比他們大不了幾歲,可能是太顯年輕,性子也不夠穩重,檢查過了一次,沒過幾分鐘又來一次。

女醫生笑眯眯:“這裏疼不疼?”

鐘勁臭臉:“不。”

女醫生保持笑臉:“那這裏?”

鐘勁依舊臭臉:“更不。”

女醫生還想換個地方按,鐘勁忍無可忍,冷冷一個眼神掃過去:“你們消化科醫生檢查腹部都是往胸口按,還是你在學校考試不及格,連基本的觸診都不會。”

話不多的鐘大佬一旦話多起來,那絕對是要往人心口上刺一個大窟窿。

女醫生脾氣再好也笑不出來了,她讪讪收回手。

二十幾年來頭一回碰到這樣外貌氣質俱佳,比明星還要優秀的小哥哥,她一時控制不住情緒能怪誰,只能怪你過分美麗了。

病房裏的空氣忽然有點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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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窈想着要不要說點什麽調節氣氛,女醫生先開口了,好聲好氣叮囑鐘勁休息,保持好心情,然後把徐窈叫了出去,熬了一晚上的女人八卦起來依舊亢奮。

“他是你哥,還是你同學啊?”

女醫生其實更想問男朋友這麽帥每天都看到會不會膩啊,反正她是一輩子都不會膩的,這種極品男人就算将來老了,只要保養得好,仍然能把小姑娘迷得不要不要。

女人頂着兩團黑眼圈,但發亮的眼睛又像超大瓦燈泡,炯炯望着徐窈,看得徐窈莫名慎得慌,十分謹慎地回:“親戚,加同學。”

“親戚啊!”

女人這尾音拖得有點長,微眯的笑眼裏也夾雜着那麽一絲意味深長。

徐窈指了指前頭的護士站:“好像在交班了,醫生都過去了,你快去吧。”

女醫生轉頭一看,呀,主任今兒個居然也來了,趕緊屁颠屁颠跑了過去。

世界終于安靜了。

雖然是雙人間,但隔壁床鋪空着,徐窈合上房門,屋裏就只有她和鐘勁。

第一次單獨相處,居然是在醫院。

徐窈想想都覺得神奇。

男生有點潔癖,躺在床上很不踏實,一會翻過來一會翻過去,好像在尋找跟床鋪接觸面積最小的姿勢,同時讓自己躺得稍微舒服點。

徐窈一旁看了半天,實在看不下去,跑過去檢查針頭:“你別翻了,再翻針頭松脫了,還得叫人來,到時你更煩。”

那個中年女護士的威力不亞于青年女醫生,看鐘勁就像看自己兒子似的,紮針時那嘴嘚啵嘚啵就沒停過。

鐘勁擡眼看着彎腰在他身旁的女生,側臉線條柔美得不可思議,垂下的睫毛像把又細又密的扇子,白淨臉頰透着屬于少女的粉暈,就像一朵不争不搶緩緩綻放的花兒,不動聲色吐露自己獨特的美麗。

男生喉結動了動,舌尖抵着牙根,體內驀地湧起一股暗潮。

而女生未曾察覺,查完了針頭又往上看輸液管,稍微調慢一點,嘴裏還振振有詞地說:“現在醫患關系這麽緊張,醫生也很謹慎的,不可能給你用不幹淨的床單,要是傳染上了病菌,導致病情加重,他們更麻煩。”

鐘勁默默将目光挪到別處,神色緊繃,聲線低啞:“我沒說床單不幹淨。”

但你用肢體語言強烈表明了啊!

徐窈也是無語,看他表情不太對,關心詢問:“你是不是又開始疼了?”

男生擰眉,不耐道:“我沒事。”

徐窈像看不懂事的孩子:“醫生說你沒事你才沒事。”

鐘勁靜默了一分鐘,忽然看向徐窈,難得不帶輕嘲,一本正經地問她:“你知道臭臉貓為什麽總臭着臉嗎?”

換徐窈沉默了,想了一分鐘,不确定地回:“因為它天生就是一張臭臉。”

但直覺這不是答案,不然鐘勁不會問。

鐘勁勾唇,異常滿足地笑了:“因為像你這樣的人太多了。”

什麽意思?

嫌她吵?

呵呵噠,耽擱一天陪他住院,得到的回報就是被嘲笑啰嗦。

徐窈默默轉身,還沒走一步就被眼疾手快的男生抓住,手上挂着點滴,猛地扯了那麽一下,針頭沒掉,但有點疼。

男生嘶的一聲悶哼,徐窈回過身,反抓住他的手放回到床面上,小大人似的咄咄道:“叫你不要亂動,你偏不聽,要是回血怎麽辦,我那時喊到整個樓道的人都能聽見,還是隔壁的阿姨幫着傳話,護士才趕過來。”

鐘勁聞聲擡眸:“你什麽病?”

徐窈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跟你一樣的病,不過比你更嚴重,疼得在地上打滾,直接進了手術室,一刀切。”

鐘勁不說話了,老老實實躺了回去。

男生突然變得這麽聽話,徐窈反而不習慣。

她拉了把椅子坐到床邊,問他想不想喝水,不能喝多,但可以抿那麽一小口。

鐘勁搖頭,又是一陣沉默過後,他突然出聲:“那時的你幾歲?”

徐窈想了想:“十二吧,剛上初中。”

初一那年,她失去了闌尾。

初二那年,她失去了家園。

所以她想得開,因為對她來說沒有什麽可失去的了。

房間裏又是一陣難耐的沉默。

鐘勁陷入了自己的思緒裏,他也是最近才從鐘沐江那裏得知更多有關她的事情。她生在西南一個美麗的小鎮,有個很疼她的奶奶和爸爸,然而一場地震,奶奶沒了爸爸也沒了,這個世界好像獨單得只剩下她一個人。

鐘沐江說看到這孩子的第一眼,他就想帶她走,留她一個人在那裏,要完。

事實證明,他是對的。

在鐘勁的世界裏,親人就是爺爺和奶奶,再加上一個還算可以的小叔叔,至于他的父母,反倒像是可有可無的存在,忙的時候全世界飛,閑的時候也沒見他們回來看過他幾次。

久而久之,不期待,也就不會失望了。

但徐窈跟他不一樣,她曾經有個幸福的家庭,疼她的爸爸,突然有一天失去了,變得無家可歸,又是那樣小小的年紀,鐘勁想象不出那時的她要經歷一段怎樣的煎熬。

所以,第一次見面,他輕描淡寫那麽一瞥,才會覺得她沉悶寡言,不讨喜。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特麽的就是個二逼,想跟她說聲抱歉,但開不了口。

而這副糾結猶豫的表情落到徐窈眼裏,又是另一種解讀。

徐窈遲疑又遲疑,仍是開口說:“你要是想上W.C,實在憋不住,那就嗯了聲,我去外面找個男醫生或者男病人幫你托着藥水。”

話一出,整個房間的溫度驟降到零點。

男生那臉色已經不能用臭來形容了,徐窈不自覺地舔了舔唇,這是她緊張時的一個小習慣。

“或者,你沒那麽急,等鐘叔叔來也行。”

說完,徐窈想咬舌了。

她今天怎麽了,總是兜不住話,或者內心深處的潛意識,看到鐘勁這副吊着藥水不能随意走動的虛弱樣,心裏有那麽幾分底氣,所以就有點無所顧忌了。

“我說着玩的,你就當什麽都沒聽見,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徐!幼!幼!”

“到!”

等等,他喊她什麽?

徐窈心髒猛地劇烈一跳,耳根子發燒似的迅速紅了。

“徐幼幼,你過來。”

男生就好像念過了無數遍,已經很熟很順口很自然了,然而徐窈做不到他這樣的泰然自若,因為在這個世界上,他是第三個這樣喊她的男人。

前兩個都是她的爸爸,而他,太不一樣。

“你別這麽喊我,怪怪的。”

似乎只有這樣提高音量講話,才能蓋住她那撲通撲通格外響亮的心跳聲。

鐘勁眼裏一片深沉,直勾勾地看着她:“我---”

才開了個口,門刷地一下開了,鐘沐江大步走進來:“浪啊,叫你浪啊,吃到苦頭了吧,該。”

鐘勁另一只搭在床面上的手狠狠摳着床單,從喉頭溢出一聲重重的--

草!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我鐘叔殺傷力驚人,就問大侄子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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