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雨越下越大,青琅山裏迷濛一片,連近在眼前的景物都辨識不清,深澗裏水流暴漲,混合着傾瀉而下的大雨奔騰不息,一副要掀出驚濤駭浪的架勢。白長秀被澆個透心涼,她背了背簍,一邊在心裏埋怨這突如其來的鬼天氣,一邊費力地沿着陡峭的石壁小心翼翼地向前挪。
好在這山裏頭已經跑了許多回了,長秀挪了不過幾十步,憑着記憶,便摸到了崖上的門洞口。
石洞門圓圓的,如同人工刻意鑿出來的一樣,長秀一步跨了進來,松懈了心房,搓搓手,長長呼了一口氣,眼前頓時白霧一片,繼而緩緩散開了去。
青琅山大,石洞也有不少,唯有這個元門洞在山崖上,位置稍高,洞內深遠幽長,黑乎乎的,總是迷漫着陰冷恐怖,很少有人來。時間久了,便有傳聞說這裏常有那成了精的鬼怪出沒,諸如蛇精、兔精狐貍精之類的,越說越玄乎,甚至還有伴有驚天地泣鬼神的奇幻異事口口相傳。
長秀膽子大,不信這個,那不過是一個又長又深的石洞而已,根本沒有那麽神秘。她以前和她爹羅氏帶着旺財專門挖長在石壁縫隙間的野藥材賣錢度日,元門洞裏來過不止一回,喊上一聲,回音空蕩,什麽也沒有。
因此長秀覺得這回似乎也沒什麽不同,潑天傾地的雨水聲就在洞外沖擊着耳朵眼兒,她擰了擰衣角,就手擦了臉上的水,一低頭才瞧見腳跟前竟摞着一大捆濕柴,洞深拐彎處還有隐約的火光閃爍。
想來是有人和她一樣,也困在這兒呢,似乎還生了火堆,窩在裏邊兒取暖。長秀心裏有些安慰,心道這回算是遇上共患難的了,過去打個招呼,蹭個火堆烤烤還是挺好的。她卸下背簍,沿着光亮向前走去,漸漸地感受到暖意融融。
果不其然,轉了彎子,便有柴火燒地哔啵作響,溫暖的火光将眼前照得恍如白晝,一個半大不小的少年就着火烘烤着他從身上剝下來的衣衫,神情專注。
長秀原想打個招呼的,張了張嘴,卻說不出合适的話來。她被眼前的景象驚到了,愣是沒忍住咳了一聲。将衣服烤幹本來也沒什麽,可是這小子幹嘛要将自己剝的幹幹淨淨?連鞋子都扔在一邊兒去了,…..為什麽就不能一件一件地脫,一件一件地烤呢…..,好歹将身上遮蔽一下,不然像今日這樣,光着身子被突然闖進來的女娘看見,…….像什麽樣子啊….
“——哎呀!”聽到響動,那小後生不經意間擡眼一瞥,受了驚,手一抖,直接将他的上衣連同褲子掉火堆裏了……..
“你這孩子….!”長秀一個激靈,擡腳就将那打了補丁的衣衫從火裏踢了出來。 可惜衣服已然燒成了串串,空氣裏頓時充斥着一股濃郁的焦味。
“哎……你…….”長秀看着急忙退後靠在石壁上驚慌失措的少年,鼻梁高挺,長眉大眼,像是個熟臉兒。他只比她高了一個頭頂,不着寸縷,肌膚在火光下呈現出金秋莊稼地裏最好看的麥子色,結實且有光澤,….不過,…他腿.間顫巍巍的小果子顏色稍微深了一點,也….似乎更誘人一點……
長秀暗地裏用手将自己的大腿狠狠擰了一把。她是讀書人,太清楚非禮勿視的道理,因此為自己剛才一念之間的悸動感到十分羞愧。她故意清了清嗓子,借機将無意間湧上來的一點口水連同些微的不安咽了下去,目光複又轉回到那堆焦爛不堪的衣衫上,平複着自己的心跳,很是鎮靜地說道:“你是……長栓吧?你可……真敗家!”
被稱作長栓的小後生一時情急燒了衣衫,腦子裏亂哄哄的,五味雜陳,倒不知道該怎麽辦了,聽見長秀喚她,才回過神來,忙雙手齊上,捂着自己,“長秀….姐姐,我是長山,東河村夏長山…..不是長栓……”
“….長山,…..呵呵…..”長秀看着長山十分緊張地捂着自己的胸口,卻将他可愛的小果子明目張膽地露在外面,忍不住笑出聲來。
比起上面,更應該護着的,難道不是下面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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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山腦袋轟的一下,瞬間便明白了是怎麽回事。他一時着急反應錯亂,竟鬧了這樣的笑話!真是無地自容了,他忙蹲了下去,腦袋埋在胳膊彎裏不再說話,兩只耳朵紅彤彤的,像在開水裏滾過了一樣。
外面傾盆大雨還在潑灑,洞內兩人都尴尬,一時無話。長秀發覺她的笑聲刺激了少年脆弱的心靈,心裏便有些過意不去,好在她此刻已經是坦然無比,遂微笑道,“長山放心,我眼神不好,什麽也沒看見,什麽都沒看見!.....明白麽?”
為了強調“真的”沒看見,長秀刻意重複了一遍。
“你騙人…..”長秀的話對長山沒起到任何效果,他依舊蹲着,胳膊相交掩着臉面,光溜溜的身子有些輕微的顫抖,“你明明…..明明什麽都看見了…….”
“…….我…..”他這是要哭了麽?長秀隐隐不安。可誰也不想遇到這種情況啊,她又不是故意的。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看清楚沒?….我也….不清楚….,…….這麽冷的天,我是沖着火來的…….,呃,…..或者….你可以當做…..我從來沒出現過,反正也….沒人知道,…..明白麽?….”長秀平時說話聽順溜的,如今也叫這小子整的語無倫次,磕磕巴巴。
“你就是看了不認賬……,長秀姐姐,……..你怎麽能這樣…..”長山猛地擡頭,眼圈兒有些發紅,看見長秀手足無措地站着,當下又羞又委屈,繼續垂着腦袋縮在角落裏。
長山覺得憋屈,心跳的也厲害,他….他…他…..他他他沒臉見人了!!下了這麽大的雨,還有誰會爬這樣高跑到元門洞裏來?…..都怪他一時心急,結果…..遇上了這樣的事情……。
這下倒好,他被她看光了也就算了,剛才直勾勾盯着他的長秀居然還說什麽都沒看見!……這….這這不是叫人白看了麽??…唉,…算了算了,她也不是什麽壞心眼兒的人,……那就強迫自己假裝她沒看見吧,可問題是……等一下要怎麽回家才好呢?挂着一身根本無法遮體的破爛串串,回去不被大姐和二姐收拾才怪!
要是有個地洞該多好,他一定鑽裏面躲得遠遠地 ……..
雨聲飒飒不停歇,洞內氣氛詭異。沐浴在溫暖中的長秀徹底懵了,她是真的搞不清楚,長山油鹽不進,是幾個意思呢?……不就看了一下麽?…..至于嗎?是不是這會兒給根繩子,他就準備上吊?
……搞得跟貞潔烈夫似的……
“長山,……是我不對,你看,……這樣行麽?”算了,跟一個半大小子計較什麽。長秀很快想通了,她嘆了口氣,将額前滴水的發絲一股腦兒攏到耳後,咬了咬牙,動手解開自己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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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設定,原則上男子婚後冠妻姓,比如白長秀的父親白羅氏。不過為方便,以後簡稱羅氏也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