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長山吶,你的心意白爹爹領了。無功不受祿,你聽過吧?沒啥事兒還是別這麽勤着跑,你現在長大了,一個未出嫁的小郎,這麽做,會招人閑話的…..。”羅氏笑着搖搖頭,又拿出幾文錢往長山手裏塞。

“……不是…..,爹爹別這樣說……”夏長山急忙推辭,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我….,長秀姐姐幫過我….我……應該…....”

“長山,收下吧。你這樣‘幫忙’,你的長秀姐姐一定不願意的。”羅氏拍拍長山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夏長山雖然沒說出心裏話,但表現已經很明顯了,羅氏一個過來人,又怎麽會看不清楚。

“……我不信,她…那樣…幫我,我都是願意的……”長山垂了頭,不再說話。聽到長秀不願意這幾個字,他一下子覺得難過,失落,……長秀姐姐為什麽不願意?明明她見到他的時候也很高興呢。

羅氏看着不落忍,不好打擊他。這孩子其實乖巧,也孝順,挺難得。可就算羅氏全權做主給長秀娶夫郎,終究也要女兒看得過眼不是?他想了想,輕微一嘆,将燙手的山芋轉到長秀那裏去了,“要不…..等她回來我問問,她要是願意,你再過來幫忙好不好?”

夏長山聞言,眼睛亮了一下。白家爹爹沒生氣,表情和藹,這是….給他的暗示麽?

“那她什麽時候回來?”他急急地問。話說他有好幾天都沒有見到白長秀,心裏荒涼地都開始長草了。

“她如今吃住都在柳家,…..我…..也不知道啊。”羅氏搖搖頭。白長秀上次離開前告訴過他,月底就回家一趟,羅氏想了想,還是決定不和夏長山說了,“回去吧,長山。”

長山依舊挑了水,掃了院子,才回家去了。羅氏的鼓勵給了他點盼頭,讓他心裏激動了好長時間,以至于第二天下地幹活時,還特意在村口香氣濃郁的大槐樹下站了大半天,希望能看到長秀出現。可惜願望是美好的,現實挺冰冷,二姐夏銀山發現弟弟掉了隊伍,找了他許久,瞧見他竟然傻乎乎地杵在樹下失魂落魄,二話不說一把揪住耳朵,提溜回去了。

就這樣惶惶過了兩天,還是沒聽到白長秀回來。隔日有集市,長山暗自裏做個決定,他要趁着趕集上縣城去找她。都說笨鳥要先飛,他要鼓起所有的勇氣,問問長秀姐姐願不願意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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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長秀這一回在柳家還算過的順暢,學生柳清菡在她的教育下很上道,比以往規矩了很多,至少不會挖空心思去欺負禍害她人。柳家上上下下為此着實松了一口氣,無不對白先生感激涕零。自從柳家主父也向着白先生之後,柳清菡本人再怎麽咬牙切齒也改變不了現狀。她嘴上沒有明說,對白先生其實還是很讨厭的,當然還得加上一點恐懼,好在她對先生的态度随着兩人的相處一天天有所轉變,白長秀也為此省了不少心,這樣便有空出來的時間留給自己,而不是都花在柳清菡身上。

今日城中有集市,熱鬧無比。白長秀看在最近柳清菡刻苦用功的份兒上,特意放了她一整天假去玩耍。而自己則約了要一同考試的幾位同窗上縣學的藏書閣去了。

藏書閣的藏書較之前又多了一倍,白長秀在裏邊兒待了很長時間,撿出幾本需要的,花時間謄抄了要緊的地方,出來時,幾位同窗都已經在外面等她了。白長秀一臉抱歉,急忙奔了過去,諸位女郎彙在一處說說笑笑,商議着找個小酒店好好說說話,恰逢她的同窗吳東寧迎面走來,看見白長秀就取笑她,“這位姊臺怎的這般悠閑,真是等焦了人家癡情小郎的心呢!”

白長秀聽得稀裏糊塗,不由斜她一眼,“諸位姐妹瞧瞧她這張嘴,吳娘子只怕是平日裏才女佳郎的話本看多了吧。”

衆人笑了起來,吳東寧沒好氣道,“我說真的!今日咱們縣學門口杵着個小郎,據說等了很長時間,守着要見咱們驚才絕豔的白娘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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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說……什麽?”白長秀難以置信,想不通吳東寧居然拿這事兒捉弄她,後來又覺得不對勁,疑慮陡增。白長秀一向潔身自好,從不尋花問柳,所以風花雪月的事情也編排不到她頭上來,吳東寧如此說,只怕雖是捕風卻真的捉到了影子。

衆人則是事不關己,一臉好奇,各個揣着看熱鬧的心思,擁着白長秀往大門口走。

彼時紅日西斜,天邊的雲霞仿佛着了火,鋪天蓋地地蔓延開來,極為絢麗。金色的光影裏,一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靠坐在不遠處的一棵大柳樹下,伸長了脖子不停地張望。

“…..長山!”白長秀微微吃了一驚,心裏納悶:….他來這裏做什麽,難不成…..真的是來尋她的麽?

那少年總算看到了要找的人,激動之下猛地站了起來,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望着白長秀欲言又止。他穿着再樸素不過的衣衫,右手提着一個小籃子,左手很是緊張地捏着自己的衣角,羞赧地喚她,“……長秀……姐姐….”

“喲,長得挺好啊。”吳東寧朝白長秀擠了擠眼,低聲笑道。

“是棵好苗。”一直沒說話的趙荌抿唇一笑,深深地看了白長秀一眼。

還真讓吳東寧說中了,果然是來找她的。

“咳!”白長秀難免尴尬,為免誤會,啰嗦了一句。“都別胡說啊。他是長山,….我…弟弟。”

“長——,——山? ——哦——”衆人拿捏不準真假,奇腔怪調地附和,畢竟同窗之間也不見得會交家底。

吳東寧挑了挑眉,笑道:“人家‘弟弟’找來了,我們還站在這裏讨人嫌麽?大家夥兒趁早走吧,今兒姐妹們單聚,下回再喊你。”

衆人結伴離開,長秀走過去,看着長山微低了頭,仿佛很緊張的樣子,以為他出了什麽事,不由得有些擔憂。“長山,….怎麽了?”

“…….我……我……”長山局促不安。他準備了一個晚上,想了一路,先跑去柳家做小厮的同村的一個小夥伴那裏打聽白長秀,得知了她的行蹤,在縣學門口等了整整一個下午,不停地鼓勵自己要勇敢的邁出這一步,可是真見到白長秀,卻生生憋住說不出來話了。

“長山別着急,慢慢說啊。”夏長山看起來狀态很….奇怪。他的臉,還有他的耳朵…..紅的都要滴出血來了。

好在長秀輕柔的語氣減緩了他焦慮的思緒,長山總算有了點力量,他伸手從籃子裏取出糕點遞了過去,“ 長山姐姐,…..我…不是要打擾你,….我今天趕集,…順便…做了……糖糕….想送給你。”

“……”長秀的眼角直抽抽,她有着一種很不好的預感:無事獻殷勤………

“…..姐姐,我聽人說,你最喜歡吃這種糖糕了,…….快拿着吧。”夏長山暗暗咬了咬嘴唇,将糕點遞了過去。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既然開了弓,哪有回頭箭,夏長山瞬間覺得自己又勇敢又堅強。

“…….”白長秀還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這孩子,總不會是專門跑到縣城給她送糕點的吧?他們…..有這麽熟嗎?關系……有這麽好嗎?

夏長山忐忑,他的臉微紅,明亮的眼神裏全是期盼,讓人不忍拒絕。落日的餘晖掃過少年尚且稚嫩的臉龐,讓那一臉真誠更加的動人,白長秀的心裏生出了一絲妙不可言的情緒。鬼使神差之下,她伸手接過了糕點,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謝謝長山,…..竟教你辛苦了。”

“姐姐快嘗嘗吧!”白長山心裏樂開了花,特意睜圓了一雙大眼,呵呵傻笑。姐夫們說的果然沒錯,想讓女娘另眼相待,必須得先拴住她的胃才行,他的努力看來沒有白費,“應該的,….這些都是我應該的。姐姐喜歡的糕點,只要說的出來,我以後一定會學着做,這樣你什麽時候想吃,就都能吃到了。”

“長山好厲害!”白長秀有些饑腸辘辘,忍不住捏起一塊塞進嘴裏,之後由衷贊嘆了少年的手藝,後來一想不對勁兒:….他這話是什麽意思?…..憑什麽她想吃,他就得給她做呢??

“…….無功不受祿,長山需要我做什麽?”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她沒想太深,只道夏長山遇上了難事。反正她對這孩子挺有好感,如果能幫上忙,必不推辭。

“我什麽都不需要姐姐做,我只需要姐姐….娶我就行。”長山有些不好意思,說話的時候一直低着腦袋,看不大清楚表情,兩只手不停地搓着衣角,感覺再搓下去,一定會搓成碎片。

白長秀聞言,噗地一聲将糕點噴出來,嗆到了氣管,猛不疊地咳嗽起來。她很想保持風度和儀态,但這個消息顯然已經不能讓她鎮靜了。

夏長山也慌了,他想都沒想,就上手給她拍背順氣。“….姐姐,……我沒說馬上娶,……你別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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