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李氏覺得心裏燒起了一團火,火勢有些猛烈,迫使他情不自禁盯着白先生,他無法思索這樣是否合規矩,因為眼睛不聽使喚,合不上,挪不開。

白長秀察覺柳家主父像被施了定身術一般,瞧着她一動也不動,吃了一驚,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竟是衣衫不整,有失禮儀。她大為羞愧,慌亂之中緊了緊外衣,暗暗惱恨自己丢人現眼。

“晚生失禮了,官人恕罪。”急匆匆丢了這麽一句,白長秀無法顧及李氏所想,飛也似逃回自己的小院裏去了。

……先生…..可否停留?…

心裏似乎有個聲音要使勁兒冒出來,李氏被自己的念頭吓了一跳,卻沒來由的伸手去碰觸,眼前空無一人,自己多年的清心寡欲瞬間被擊破,胸中的火越燒越旺,燒得臉色發燙,久久無法平靜下來。

…………….

柳清菡大病初愈,需要好好調養。柳家主父或許因為擔心,第二日精神頭兒也不濟,眼下一片烏青,俨然一夜未睡的模樣。白先生亦然,臉色過于蒼白,看着也是心事重重。鑒于柳清菡目前的狀況,她又放了三天假給她的學生,自己打算提前回鄉下看望阿爹羅氏去了。

白長秀和柳家大掌事打了招呼,準備出門時,被匆忙趕來的李氏攔住了:“先生怎麽了?…….為何這個時候要回去?”

白李二人再度碰面,白長秀雖有尴尬,卻神色如常。她看着斯文內斂,其實骨子裏是帶着點灑脫的,不見得會将昨晚的事情放在心上。而李氏面上平靜,內裏早已七上八下,畢竟昨夜他的行為實在唐突,所以心虛的厲害,更是擔心白長秀發現什麽,從而就此翻臉,一去不回。

白長秀壓根兒不知李氏所想,也不會往這方面想,她向李氏說明緣由,認為柳清菡這兩日以休養為主,她要回去看看父親,即刻歸來,必不會耽擱柳小娘子的課業。

李氏懸着的心這才落了下來,忙差人準備了上好的補品并一根雕刻精致的梨木拐杖,交給白長秀,還要派馬車送她。白長秀推讓了一番,最後只拿了補品,其他一概不受,态度堅決。李氏無奈,再不勉強,只好放了白先生離開,看着那漸漸遠去的窈窕俏麗的背影,李氏突然覺得三天時間于他來說,實在漫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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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長秀如今在前河村,也算是小有名氣,進了村子,遇到的都是白氏本家,衆人招呼打得熱情洋溢,阿爹羅氏已然知曉她歸家的事情,此刻站在籬笆院外翹首張望,旺財遠遠瞧見她,歡快地撲上來蹭着她的腳,不停地搖着尾巴。

羅氏氣色不錯,行動上也較先前利落,日子比從前更是寬裕了許多,家裏也收拾得幹幹淨淨亮亮堂堂的,白長秀寬心不少。羅氏心疼長秀走了遠路,只管叫她歇着,自己在廚房給長秀張羅飯,在這期間,左鄰右舍地都往長秀家跑,聊天拉家常,好不熱鬧。

如此一來二去的折騰,等到天上黑漆漆一片,白長秀才吃了晚飯。話說這兩日,白氏本家的一位舅舅,二十年前嫁到了東河村夏家,時光如梭,到如今都開始為自己的孫女張羅百日宴了,白長秀剛好趕上舅舅的邀請。羅氏将這消息傳達之後不免又感慨一番,“瞧瞧你那夏家表妹,這都已經是第三個孩子了…..”

“順其自然吧,”白長秀勸道,“阿爹莫要心急,女兒的姻緣還沒到,估計老天是想讓我先立業後成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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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混話。”羅氏并不認同,“你先成家,有人照顧你,你才能一門心思去立業。我倒是沒先前那樣着急了,畢竟咱們現在說親,總是能說成的。可就是….這十裏八鄉的,不知去求哪家的好?”

如今的選擇餘地多,所以羅氏才這樣篤定,他從前惆悵的是沒人肯嫁白長秀,如今擔心哪家的兒郎才能配他的長秀。羅氏前思後想,末了又道:“秀兒,你有沒有合心意的?我去尋媒人替你說親吶。”

白長秀笑着搖了搖頭,心中不知怎的,竟浮現出夏長山羞惱哀怨的樣子。..也不知道這孩子怎麽想的,竟說喜歡她,…可為什麽喜歡她?她能猜測到的緣由都不能成為他真心喜歡她的理由。如果是別個也就将就了,可她不知道為什麽,一點兒也不想委屈他。感情這種事情,誰能說得清楚呢?何況他還那樣年輕,少不更事,要是真應了他,萬一他哪天後悔,哪裏還有機會重新選擇?……

羅氏見白長秀神情疲憊,半響不語,便再沒說什麽,又叮囑了兩句,各自歇息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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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日,白長秀起了大早,羅氏替長秀備了賀禮,又不放心,絮叨了一番,無非是舅舅家熱情好客,若是鬧得太晚幹脆就在那裏歇息了雲雲。白長秀不停地點頭,之後便拎着禮品上東河村舅舅夏白氏家去了。

白長秀受柳家看重,自然在東河村也傳開了名氣。一進院門,就收到了夏白氏一家的熱烈歡迎。鄉下人擺席面,談不上精致,但是氣氛照樣熱絡,雞飛狗咬,娃娃叫跳,前院裏衆女娘們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唱的唱,扭的扭,樂成一團。

夏白氏家的前院招待女客,在後院裏也張羅席面招呼男客,兒郎們自然也是吃得是歡天喜地,不過這裏面并不包括今日必須來湊熱鬧的夏長山。他不算夏白氏妻家近親,完全可以心安理得地坐席,誰知無意間竟看見了登門賀喜的白長秀,心裏小鼓直擂,腦子一熱,主動跑到廚房裏要求端盤子擺放碟碗,穿梭于前院衆女娘之間。

長山的心思不在幹活上,時不時地偷瞄白長秀,見她被夏家幾個姨母姐姐圍住,灌了不少酒,喝的暈暈乎乎,站都站不穩,不免就擔心起來。少年立在牆角,撓心挖肺地焦急,卻一點忙也幫不上,情急之下差點将碗碟摔了,恰好姐姐銀山不慎瞧見,拉了他一把,這才回過神來。

“看誰呢你?魂兒都沒了!”夏銀山瞧見弟弟魂不守舍的,難免起疑。

夏長山臉一紅,低了頭不說話。夏銀山看見他那沒出息的樣,氣不打一出來,她朝着一旁的夏金山使個眼色,夏金山拎小雞似的将夏長山拎出了院門外面。

“現在沒人了,老實說吧,是誰招惹了你??”夏金山虎着臉,說話铿锵有力。

面對這樣的質問,夏長山只能低了頭使勁兒搖腦袋,咬住嘴唇死活不開口。大姐二姐不是一般人,放眼青河這一帶的村莊,那都是鐵塔一般的存在。光架勢就夠唬人的了,平日裏總是一副誰欺負了她弟弟,誰就死的很慘的樣子。不說別的,單就年頭上有個女娘瞧見夏長山唇紅齒白的,實在沒忍住調戲了兩句,誰知就被大姐夏金山撞見,當場揮出一拳,等長山反應過來時,那女人的一嘴牙全數被打下來了。十裏八鄉的那些女娘又不是傻子,自打長山出生,金山銀山就一直罩着他,誰又敢動一指頭呢?

夏金山拿眼神示意夏銀山,夏銀山無奈搖搖頭。剛才她順着夏長山直愣愣的視線望過去,看到的不過是一堆群魔亂舞的女娘,并不能确定是哪一個。

夏長山雖然在姐姐面前性子綿點兒,但倔強起來八頭牛都拉不回來。看着弟弟可憐巴巴的樣子,又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姐倆的心也就慢慢軟了。銀山拍拍長山的肩膀,語重心長道,“要是哪個不長眼的欺負你了,你可得一定告訴我們。你現在也大了,要是看上誰了,也一定告訴我們,阿姐先替你把把關!”

“就是!”夏金山附和。姐倆對望一眼,點點頭,下了決心:按兵不動,順藤摸瓜,先将那個讓她弟弟丢了三魂七魄的女娘找出來再說!

金山銀山再沒有為難長山,而是融入到那幫還在鬧騰的女人堆裏去了。夏長山靠着牆根,後背上全是汗,粘在身上,很不舒服。他今天要是将白長秀招出來,長秀姐姐必定不會好過。可是如果長秀姐姐能上他家提親,他到時候再央求家裏答應,那就是皆大歡喜,另當別論了。

……可惜的是.,長秀姐姐似乎沒有求親的打算呢….。一想到此,夏長山就格外郁悶,他同情自己,卻無能為力,只好靜靜地蹲在牆角,将夏白氏家的牆皮摳得撲簌簌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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