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長秀覺得那表情過于誇張,便将荷包接過來一看,那裏面竟然髒成一團,繡線雜亂,扯在一起,泥巴和鳥糞摻雜其中,早就什麽都不是了。
白老八家的是怎麽教育下一代的?這幫熊孩子!氣死奶奶了!白長秀無語望天。
“姐姐,這?…….”長山看她妻主表情凝重,頗為不解。
“…..算了,要不…,…..扔了吧。”白長秀也就郁悶了那麽一會兒,很快就恢複了平靜。
“……不好,”長山搖搖頭,“姐姐不要,就給我吧。”
長秀:“…….”
長山從妻主手裏又拿回去,小聲嘀咕:“洗洗還能用呢…….”
用不了啦,傻小子。長秀長聲一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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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三人睡在東屋裏,土炕其實挺寬敞,能睡下四個人,羅氏靠着牆在炕東頭睡,白長秀在西頭,夏長山睡中間。屋裏安靜,能聽到寒風在外面呼呼地刮,刮得長山心裏毛毛躁躁的。他像昨晚那樣,悄悄依偎着白長秀,并不出聲,怕吵醒了公公羅氏。
因為阿爹也在,長秀絕了要和長山一個炕上繼續摸索的念想,遂背着身子,做幾個深呼吸,打算就此睡過去。哪知身後長山像個火爐一般躺在她旁邊,反倒讓她越發的清醒。長秀無奈,往邊上挪了挪,想拉開點距離,誰知夏長山就跟粘在身上了一樣,也往裏湊了湊。長秀不動聲色,往牆根裏躲,長山如影随形,繼續貼上來。
這家夥!這樣寬的炕,睡遠一點不好麽?長秀很是無奈。
她不自覺地翻了個身,在暗夜裏借着透過窗棂的一點月光看見長山眨巴着清澈明亮的眼睛望着她,黑白分明的眼仁兒轉啊轉的,讓人頗為心動。
“長山怎麽還不睡?”長秀咽下口水,湊上前去,在小夫郎的耳邊小聲嘀咕了一句,“…睡吧。”
“姐姐…..”長山耳朵癢癢的,害羞了,他也湊到長秀耳朵跟前,輕聲道:“姐姐,…..我睡不着,…..怎麽辦?”
長山昨晚嘗了甜頭,興奮着呢,哪能睡得着啊,他心裏矛盾,希望妻主能睡得安穩,又希望她別睡,能悄悄轉過來看看他,…呃,…最好再摸摸他,….可是,這樣的事情他也只能在心裏期盼一下,嘴上是不敢說的,惹了妻主不高興,笑話他孟浪,那可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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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長山,…..聽話…..”長秀對于長山心裏的小算盤或許還是清楚一些的,只是…..依照眼下的情形,房子沒蓋好以前,她和長山在這炕上還是老老實實的比較好吧。
長山點點頭,大眼睛裏多少透着點失落。他是初嘗情愛滋味的少年,雖然觸摸到的也許不是最銷魂的感覺,但僅僅那些也夠他渴望很久了。
長秀不忍,伸手過去拉住長山,細細摸索着他掌心裏的繭子,不料長山得寸進尺,湊上來在她的唇上輕輕啄了一下,又迅速離開了。長秀吃驚,瞪他一眼,長山卻像做了錯事的孩子一樣,悄聲道:“我…..沒忍住,…..姐姐,…..你別生我的氣,我馬上睡….”
她忍俊不禁,差點笑出聲來,摸摸長山的臉頰,果然又熱又燙,定是紅透了。長山心頭一喜,又借着這個機會,将腦袋擱到長秀肩膀上,“我要靠着姐姐睡…….”
“……..”
你靠着我睡,…….那我猴年馬月能睡着?長秀心裏翻個白眼兒。
長山靠的緊,身體繃着,溫熱的呼吸鑽進了長秀的耳朵眼兒裏,長秀想着昨夜旖旎的一幕,禁不住心猿意馬,心道也不知長山的小果子怎麽樣了,不如……摸摸?
長秀空着的另一只手悄悄伸了過去,才放到長山的腿上,就聽見羅氏絮絮叨叨地說夢話,又是碎碎念又是嗚咽的,着實将長秀驚着了,長山也吓得不輕,兩個徹底收了心思,踏踏實實開始睡覺,長秀攥着長山的手,心裏開始數天上的星星,數啊……數啊,也不知道數了多久,風聲聽不到了,父親的夢話和呼嚕聲聽不到了,只覺得自己靠在一個熱乎乎的火爐上,舒适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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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山回門那天,家裏發生了件事,白長秀從未謀面的姑姑突然來了家裏。新婚第七日,長秀陪着長山回母家,夫妻二人一大早就上了東河村,白夏倆家離得近,常來常往也容易,因着快到臘月,各家事務繁多,夏家就沒怎麽留他倆,早早打發回來了。
進了自家的籬笆院兒,旺財竄到長山腳跟前搖了搖尾巴,又趴下,沒精打采,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夫妻兩個正納悶,羅氏出屋迎面招呼他二人,滿臉欣喜:“長秀長山快來,你們姑姑來家了!”
長秀錯愕,她的…..姑姑?真是太讓人震驚了。
其實這裏頭有個緣故。羅氏年輕的時候是跟着長秀娘私奔來到前河村的,當初羅家直言不認他,話說的挺絕,那意思是就當沒生養過這個兒子,羅氏狠了心,一去不回頭。跟了白敬蓮以後羅氏也從不在人面前提起自己的母家,要是問起來,便閉口不言,就是臉上落寞的過于明顯,所以旁人也就不怎麽打聽了。
長秀只曉得阿爹娘家是開生藥鋪子的,其他一概不知,長秀長大以後也不再纏着問羅氏怎麽從不去外祖家。長秀知道那是羅氏心裏抹不平的傷疤,雖然父親嘴上沒說,但長秀知道他不痛快,畢竟一個兒郎撇下自己的父母,沖動之下跟着花言巧語沒有未來的女娘過日子,想必誰都會郁結難舒吧。
長秀猜的沒錯,羅氏當然遺憾,不過唯一不後悔的就是生了長秀這樣一個懂事孝順的女兒,長秀要娶夫了,羅氏決定借着這個理由緩和自己與母家的關系,所以長秀定親的時候,羅氏就托人捎了信去林州微山縣他娘家藥鋪子裏。
可惜羅家一直沒回音,直到長秀娶夫那天,羅家也沒有來人。羅氏将失望掩藏在心裏,想着自己已經大把年紀,這輩子估計不可能跑到父母面前去承歡膝下,所以時常背過人去長籲短嘆,不曾想他的姐姐羅念真的找來了。
長秀的姑姑羅念是個比較富态的中年女娘,長得慈眉善目的,她比羅氏要大十幾歲,不過因為保養得體,比弟弟看着年輕多了,一見着外侄的面 ,就親切地拉着她,絮絮叨叨;“我們吶,收着你父親的信,心急火燎地往這兒趕,誰成想下了大雪,阻斷了路,還是來遲了,沒趕上你的好日子呢。”
“姑姑這是哪裏話,讓您惦記着,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呢…..”見到父親的親人,白長秀的眼圈兒也有些泛紅。
新婚的夫妻依着規矩給姑姑行了大禮,羅念将小銀锞子拿紅布包了,塞到兩人手裏,瞧着長山一個勁兒的笑:“你別說,我侄女眼光好,是個有福的!”
羅念跟弟弟敘家常,長山下廚,長秀幫忙,兩個備了豐盛的飯菜,招待姑姑。羅念這趟出遠門,就是奔着羅氏來的,輕裝簡從,只帶了一個自小跟在身邊的長随替她趕車。姐弟二人上了飯桌,還在一處熱絡地聊着。
羅家在微山縣是小康之家,有百畝良田,在縣城裏還有家生藥鋪子,祖祖輩輩都是行醫之人,談不上大富大貴,但要比起白長秀家現在過的日子,那真是強太多了,盡管長秀現如今在前河村過的也不算差。羅念心疼弟弟,也沒揪着前程往事一直埋怨他,聊了一會兒,羅念擺出大夫的做派來,仔仔細細查看了羅氏的腿,事畢拿着帕子在眼角擦抹一番,哀怨了半天:“阿尋,只怕好不徹底了…..”
“阿姐,別難過,咱們都老了,我到了如今這年紀,能過成這樣,真的很知足。”羅氏勸羅念,幫羅念擦眼淚。
長秀聽在耳朵裏,愧在心上。她阿娘跑得不見蹤影,這些年的确委屈阿爹。如今羅家找來,算是開了個好頭,以後羅氏認親,想來也不是那麽難辦了。
太陽從東邊轉到了西邊,白長秀開始為晚上的住宿發愁,姑姑是親戚,亦是貴客,不能怠慢,和他們這麽多人,都擠在東屋那是不可能的,長秀瞅個機會,将阿爹拉到一邊商量,想着要不叫家裏的男人們先在本家親房那裏湊合一下。
羅氏也躊躇,兩個低頭商議,誰知羅念耳朵尖,聽見了侄女的為難之處,便走過來拉着長秀笑道:“好侄女,我要趕着年前回羅家,今兒必定是住不了,你不必費心操持。”
“那怎麽能行?”長秀勸道,這人才來一天就要走,說起來阿爹羅氏又不知道多傷心呢。
“有什麽不行?長秀你就甭堅持啦,”羅念說道,“我這回不光自己要走,我連你阿爹都準備帶回去呢,正想和你合計合計這事兒。”
長秀:“……?”
“……長秀,你聽姑姑說,你是個好孩子,阿尋能有你這樣的女兒,我們也是放心的,只是你也知道,你阿爹二十多年沒回過娘家,早該回去看看。你外祖嘴上倔強,其實心裏頭最放心不下他這個小兒子呢,….這些年老太爺的身子不大好,說白了也不知道還能享多少日子的福,橫豎你阿娘也不在,我接你阿爹回去,趕在年裏頭盡個孝吧,替他們爺倆說和說和,叫彼此安了心,你覺得呢?”
羅念句句在理,長秀無法辯駁,只覺得要不是自己這裏抽不開身,她和長山也應該去看看外祖。
羅念安慰她:“這事不急,等老太爺認了你爹,你們再去也不遲。”
雙方商量好,羅念姐弟準備動身,長秀如今手頭寬裕,替羅氏備了厚禮帶給外祖,爺三個在院門口惜惜相別,羅念帶着弟弟揚長而去。
“路要是好走,不出二十天也就到了。”長秀倚在門口,望着消失在村口的馬車,微微有些惆悵,“長山,過年就剩我們兩個人了。”
“那,阿娘….不回來麽?”長山小心翼翼地問,這是個不能回避的問題,或許也是個讓妻主頭疼的問題。
“還早呢,她一出門,沒有三五年是回不來的…..” 長秀對母親談不上多深厚的感情,所以說起來雖有遺憾,卻無關痛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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