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長山這段時間在前河村忙的不可開交,有日子沒見到妻主了,他壓不住心裏的思念,趁着天上下雨,家裏停了活兒,花費了一番心思做好了長秀愛吃的糖糕,奔着遠路興沖沖地跑來私塾找她了。

門是虛掩着的,小院裏安安靜靜,月光在傾瀉在濕潤的土地上,恍若白霜。他剛喊她,沒聽到回音,想來時辰也不早了,該不是妻主已經睡下了吧?

長山站在院子裏不知所措,小廂房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白長秀倚在門邊上,笑着問他,“長山,這麽晚了,怎的跑過來了?”

長山心頭熱乎乎的,上前兩步,有些不好意思,“姐姐,我想你了…..”

“你呀,下雨天就往這裏跑,也不挑個好天氣?也不坐牛車來。”白長秀伸手拉住他,心頭微疼,“淋雨着涼了怎麽辦?”

長山的鼻尖闖入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是他不曾聞到過的味道,他吸吸鼻子,沒怎麽在意,妻主的關切讓他心裏暖暖的,“姐姐別擔心,咱家的大牛和旺財作伴呢,我舍不得用它,再說這路也沒多遠,我還打了傘,瞧我身上幹幹的!”

長秀瞧他身上沾了不少泥點子,臉上似乎都沾了些,不禁笑了起來,拉着他就往屋裏走:“累了沒?進屋給你擦擦。”

兩人進了屋,長秀将帕子在水盆裏擺濕,替長山擦了臉和手。長山就乖乖的站着,任由妻主擺弄,他抿着唇,明澈幹淨的雙眼深情款款地看着妻主,“姐姐,我做了糖糕給你,在我懷裏揣着呢。”

那糕點做好不久,一直被長山捂着,到現在還是熱乎乎的。長秀食欲大振,毫不客氣地從他懷裏掏出來,打開油紙包,撚起一塊就放進了嘴裏,甜絲絲的。“好吃!我家長山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真的?”還有什麽比妻主誇他更讓人高興呢?長山差點一蹦子跳起來。

“那當然,不信你嘗嘗?”長秀微微踮起腳尖,将含在唇邊的半塊糕點直接渡到了長山嘴裏。“長山,…姐姐……也很想你。”

“姐姐!你……..”長山臉紅了。

“怎麽,不喜歡吃麽?”長秀挑挑眉,勾起唇角。

“不是,……..不是的。”他有些不好意思,臉上有兩團可疑的紅暈,即使在這樣的夜晚,依然明顯,“我……很喜歡!”

“哦,那就再吃點。”長秀順勢勾住長山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

兩人的氣息有些不穩,長山抛卻羞澀一把抱起長秀,兩個人相擁倒在床上,糕點渣子撒得到處都是,甚至都灌進了脖子裏,癢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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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了一小會兒,兩人将床榻收拾幹淨,複又躺在上面,長秀靜靜望着長山,将手伸進長山的裏衣,柔聲道:“長山,……..想要嗎?姐姐給你弄。”

“姐姐,”長山握住長秀已經覆蓋上小果子的手,順勢靠在長秀肩膀上,喃喃低語:“我曉得你對我的好。其實,我想你,也并不是纏着你要我快活,而是,真的想見到你。”

“嗯,那就好好睡一覺吧。”長秀伸出胳膊摟住長山,兩人相擁而眠。長山最近這些日子每天都睡的很晚,成日忙碌,加上一路奔波,早已疲累之極,抱着長秀沒說上幾句話,窩在妻主溫軟的懷抱裏,很快就睡着了。

身邊的夫郎枕在她胳膊上,呼吸平穩。睡不着的是長秀,她不敢翻身,怕吵醒他,心裏一直糾結于之前發生的那一幕,簡直像一場夢一樣。

…….當時是什麽狀況?李氏抱在她的腰上不肯撒手,聽見響動,她情急之下使力推了他一把,李氏顯然也被長山的聲音驚到了,潛意識裏松開了手,不過冷靜了一瞬間,這人便一言不發,從後窗子裏敏捷地爬出去,很快翻到院牆外邊兒去了。

她從前沒在意過,他有這樣利落的身手。長秀暗暗感慨,怪不得他出現在屋子裏,她竟然一無所知。

說不清楚為什麽,她對長山隐瞞了李氏的出現,而她隐隐覺得,或許這是一個極不好的開端,未知以後,還能否再得安寧…….

……..

長山天沒亮,就趕着回去了,地裏家裏還有一大堆活等着做,耽擱不得,長秀叮囑他好好照顧自己,別太辛苦。長山點頭,又舍不得妻主,走的時候一步三回頭,眼圈兒似乎都有些紅了。

長秀前半夜沒睡好,到後面又起個大早。臉色不免有些憔悴。等到給學生上課時,仍舊哈欠連天。她因着昨天李原崇的緣故,特意看了看柳清菡,這孩子和平常一眼,認真好學,并無不妥。

到下午散了學,也是柳家的老管事駕着馬車來接她,沒有任何異狀,白長秀稍稍放下心來,她猜想李氏不過是性情有些極端,一時受了刺激才做出這種事來,只怕如今已經想明白了。

半個月以後,長山捎了信兒,托人給長秀帶了幾身新衣,和不少各種口味的糕點,并帶話說前河村家裏的新屋基本修好,等收拾齊整,便可住進去了。而他忙完這一陣,就會有空閑時間,到時候再來私塾看她。

長秀聽着寬慰不少,夫郎長山看着年紀小,卻能獨當一面,是個當家的好手。她想着自己也該回家看看了,準備再過一段時間休課放假,才這麽打算着,柳家派人來私塾給柳清菡告假。

青榆縣昨夜發生了一件大事情:柳大財主半夜裏突發心疾,藥石罔效,死在了自己的床榻上。長秀聞訊,頗為詫異,雖說柳大財主上了歲數,從前也聽聞她有心疾,但總感覺有些突然,畢竟數月之前見她的時候,那人還是紅光滿面,怎的說沒就沒了。她由此想到李氏原崇,一個年輕俊秀的寡夫,哎,人吶,有時候真是看不透,說不清。

白長秀和死去的柳大財主有過幾面之緣,談不上交情,但也算是得到過人家的提攜,再加上她又是自己學生的母親,這吊唁只怕跑不了了。

碰巧同窗吳東寧來“尚學堂”找她,白長秀二話沒說便拉她相陪,一起去了柳家。有錢人辦喪事,總是很體面,而且整齊有序,誦經吹唱一應俱全,白幡挂滿了整個院子,紙錢撒的滿地都是,柳家主父攜女跪在靈堂前,對前來憑吊的人一一躬身致謝。那場景就算是陌生人見了,都會被感染到傷心難過。

柳家大宅的氣氛挺壓抑,前來吊唁哭靈的人一撥又一撥,絡繹不絕。白長秀和吳東寧一起上了三炷香,假裝不經意地看了那對痛失家主的父女一眼,兩人一身缟素,李氏面上平靜無波,也不怎麽說話,她的學生柳清菡的兩只眼睛腫成了核桃,想來是哭過了頭,這會子半滴眼淚也擠不出來了。

白長秀心裏有點不舒服,她對着柳清菡說了幾句吊唁常用的套話,之後就鼓勵她堅強,振作起來,将來還有大任可擔,萬不可倒下雲雲。這廂學生柳清菡聆聽先生教誨,一個勁兒的點頭,母親去世以後,這孩子似乎一下子長大了許多,但凡白長秀的叮囑全部都謙恭有禮地回答“學生謹記先生教誨”,再不會像從前那般,不情願的時候還會反駁兩句。

白長秀唏噓一番,準備離開,卻不料李氏起身叫住了她:“先生留步!”

白長秀心裏咯噔一下,轉過身來,卻見李氏誠懇道:“先生說的極是在理,清菡的學業耽擱不得,過了頭七,在下便會叫她回來上課,到時候少不得麻煩先生了。”

李氏說這些的時候,意味深長地看着白長秀,并且在旁人不注意的時候對她勾唇一笑,直教她頭皮發麻,腦子裏空白一片。白長秀噎住了,也不知該說什麽,及其勉強地點點頭,正好柳家管事的招待來客用飯,白長秀急忙推辭,拉着吳東寧逃也似的離開了柳家。

出了柳家,白長秀方覺得壓抑之氣一散而光,吳東寧頗有些不解,倒也沒說什麽,徑自從書袋裏掏出兩本封皮樸素的書籍遞給白長秀:“拿着吧,專門為這個才去找你的,方才都沒顧上給你。”

“什麽?”白長秀詫異。

“裝什麽啊?上次是不是來我家書鋪了?我聽掌櫃說你找了半天,不就想找這個麽?送你的,回去好好研讀,保證讓你夫郎滿意!”吳東寧眨眨眼,一臉壞笑,“看我對你多好,就跟你肚子裏的蛔蟲似的。”

白長秀:“……..”

白長秀哭笑不得,抛個白眼給吳東寧:在這個大家都莊嚴肅穆的氛圍裏,你跟我這樣,合适麽?

吳東寧扭扭脖子,活動活動筋骨,很是不以為然:去他大爺的,旁人死了妻主,幹咱什麽事?還不讓別人恩愛是怎麽的?

…….

柳大財主的頭七之後,柳清菡依言照常上課,而今接送她的則是她的父親李氏,一個新晉的年輕寡夫,如今柳大娘家的真正掌家人。

李氏每次來都能和白長秀打個照面,妻主去世不久,他經常是一身素衣,在外謙恭有禮,總給人一種穩重鎮靜的感覺,只有白長秀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但又無法說出來。至少在對待小家主柳清菡的态度上,白長秀明顯感覺到李氏如今的惡意冷淡。

比如上學堂來的時候,那小可憐蟲跟在她父親後面,大氣都不敢出,叫白長秀都有些看不過眼,以前柳清菡的上下學大都是下人接管,如今李氏親自接送,卻擺出這樣一副嘴臉,真叫人很不舒服。

白長秀對于李氏的做法實在沒辦法茍同,柳清菡是柳家未來的支柱,是李氏将來的依靠,他這是何必?既然如此,送她來上學堂有什麽意義?想到這個地方,白長秀不由得打了個冷戰。……李氏,他如今想做什麽呢?她隐約覺得事情似乎在往她猜測不了或者壓根不敢猜測的方向發展…..

她打算靜觀其變,繼續教她的學,而私下裏便對柳清菡格外注意。她不知道柳清菡在家裏遭遇了什麽,但自從母親去世之後,柳清菡開始沉默寡言,甚至連膽子都變小了,李氏每每來接她,她都是唯唯諾諾跟着後面,像從前那樣撲在父親懷裏撒嬌的場景白長秀再也沒見到過。

白長秀突然覺得,與其這樣,還不如過着她混世小魔王的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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